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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作品名称:青砖      作者:燕新社      发布时间:2018-07-09 14:45:25      字数:6911

  遭劫持,物资被扣马官桥
  动拳脚,车队北上长春城
  
  自打东宁给保盛源煤铺送去几车饲料粮以后,铁岭老城大财主田富贵接连又送来了十几车的谷草。看着院子西墙里高高堆起的谷草垛,岳保忠往日的担忧减轻了不少,心底塌实了许多。然而,按下了葫芦起了瓢,岳保忠万万没能想到这些天最让他放心不下的郑福胜车队抚顺之行,却意外飞来横祸。
  那天夜里,月光如洗把大地照得通亮,五辆大车在平坦的大道上鱼贯而行。大坨坐在头车上心情异常兴奋,嘴里哼着“二人转”小调“正月里来是新年那啊,大年初一头一天那啊,家家团圆日呀”……
  大坨这辆车驾辕的是一匹八岁口的菊花青母马,前套是一匹白嘴巴,白眼圈的大青骡子,旁边拉外套的牲口是一匹菊花青儿马,同驾辕的母马是一母一子。大坨把这三匹牲畜看成是自己的亲朋挚友,甭提有多疼爱,三匹骡马对这个年轻的主人也是异常顺从,每次上路三匹骡马一听到主人轻哼小调也会十分欢快,这会儿那三匹牲口的十几只蹄子敲打在坚硬的地面上,“呱嗒呱嗒”的响,像是给小调敲着梆子点,听起来有板有眼。
  头车一路风驰电掣,后面的几辆马车也不含糊,紧随其后。不到两个时辰,车队出城三十多里来到马官桥,这桥大坨和车队不知走过多少次。大彪月亮下远远望见桥头两边垛起一米多高的沙袋,桥中间一根木杆挡住过往行人和车辆。桥上隐约可见几个人站在那里,大坨心里一动莫非是打家劫舍的“胡子”【1】?如果真是“胡子”大坨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原来大坨和后面的几个兄弟打小都曾经拜师学艺,练过十几年的拳脚功夫,身怀“金锺罩”“铁砂掌”头顶开砖、掌劈顽石的硬功绝技,刀枪棍棒各种兵器也耍得虎虎生威;更能随身协物,如扁担、凳子、铁锅等生活用品随手抄起便可当作兵器与敌格斗。就大坨一人对付三、五人全不在话下。
  大坨收回晃动的鞭子让车队放慢速度,老福胜和其他几个年轻人也早已看到桥上晃动的人影,走近桥头才看清是几个头戴钢盔,身穿美式棉猴,手里端着卡宾枪的国军大兵。
  “站住,干什么的?”一个高个子大兵用枪对着大坨,大声地问。
  老福胜从李东海的车上跳下来,快步跑过去,满脸堆笑地说:“我们是‘保盛源’商号的车队,到抚顺矿物局送货,我是车队掌柜的,兄弟有话请跟我说。”
  “什么货不能白天走,非得夜里走车。不是军火吧?”
  “嘿,兄弟真会开玩笑,我们是正经八百的买卖人,哪敢做倒运军火那种生意。这夜里走车是为了明天头晌午前赶到抚顺,当天把应办的生意办利落,时间上不误事。你看,这是我们柜上给抚顺矿物局开的货物清单。”
  老福胜从怀里掏出一张清单递到大个子手里,后面几个大兵围在大个子身旁在月光下费力地看清单上的货物明细。
  五辆大车一字停在路旁。四周村子里没有一丁点灯光,只有飕飕的北风吹过路旁的柳树条,发出尖啸声。
  刘老虎抱着鞭子靠在最后一辆车辕旁,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其余四辆车的年轻人不动声色的靠上去。大坨暗地里作下手势,分配每个人各自对付的目标。黑夜中几双会意的目光盯着大坨,只要他动手的暗示一经发出,四双大手立马会让四个大兵的咽喉瞬间断开,没有一点声息的倒下。据传中国硬武功“铁砂掌”练到绝妙之处,抡臂以掌代刀会轻易砍断杯口粗细的树木。老福胜看在眼里吓出一身冷汗,惟恐几个年轻人做出鲁猛的举动,他急忙站在几个年轻人前面,用身体隔开大兵。
  大个子看了几眼清单递还给老福胜,说:“有没有违禁品,这黑天瞎火的谁也闹不清,即便没问题夜间宵禁也不能放你们通过。你们先在下面的大车店休息一会,等天亮以后再放你们过桥。”
  见大个子没有再刁难,老福胜陪着笑脸说:“这天也快亮了,几位行个方便,你看……”老福胜一狠心把临行前东家给的五十块钱掏出来,快速地塞到大个子手里。
  说话的工夫,远处开来一辆美式吉普车,眨眼间停到跟前。车上跳下一个勤务兵对打个子说:“黄营长问,发生了什么情况?”
  大个子立刻跑到吉普车前,向车里举手敬礼:“报告营长,有几辆去抚顺送货的大车想从这通过……”没等大个子说完,车里人操着浓重的苏州话不耐烦地说:“乱弹琴,宵禁时间任何车辆人员不得通过,你不晓得?扣下明天天亮再说。”
  “是!”大个子和几个士兵举手敬礼,望着吉普车拐弯开进村子。
  吉普车很快消失在村子里,大个子方才下意识的把那张攥得湿漉漉的五十元钱塞到口袋里,转过身对老福胜说:“老乡,你们几位就别难为我们哥几个了,先到大车店休息几个钟头,待天亮后再走也不迟。”
  老福胜见状,摇着头,招呼大坨和几个年轻人把车赶到路旁的大车店里。几个人停好车,卸下骡马牵到马厩里,添上些草料,回屋休息。
  这剩下的小半宿老福胜压根就没敢合眼。他衣服没脱,坐在炕上隔着窗户眼睛一直盯着院子里的大车,叼在嘴上的小烟袋也滋滋地烧了两三个小时,闹得满屋子都是辣蒿蒿的烟雾,熏得他自己直淌眼泪。
  天刚蒙蒙亮,老福胜出屋来到院子里,看到桥头上的木杆依然横着,没有放人的迹象。站岗的大兵向他挥手,示意让他回到屋里去。老福胜点点头,先走进马厩给马槽子里放些谷草,搅拌几下,重新回到屋里。大坨哥儿几个东倒西歪的合衣躺在炕上睡的鼾声如雷。老福胜坐到炕沿边上,侧身靠墙一合上双眼就迷迷糊糊地进入到梦里。
  一阵吵叫声把老福胜从梦中惊醒。他揉着眼睛再次走到院子里,见一个军官手里拿着一条皮带,嘴上不干不净的骂着。两个垂头丧气的车老板把两辆装满粮食的马车,停在刘老虎的大车旁。那两人走进隔壁的伙房,一会而出来,每人一手里端着大号粗瓷碗,碗里的高粱米粥冒着热气,另只手拿一个苞米面饼子,蹲在门口吃起来。
  老福胜凑到跟前问道:“老弟这是咋回事呀?”
  赶车人抬起头看老福胜一眼,满腹怨气地说:“咋回事?撞上鬼了。”
  “咋的了?”老福胜追问道
  “前天,我们哥俩儿出车原打算到清源拉货,这不刚出城走到这就被几个当兵的给截住了,说是临时征用我们的大车用两天。我们哪敢违抗,也就勉强同意拉一次,谁曾想这都第三天头上了还不放我们走。昨晚赶了一宿的夜车,刚才我跟那个姓陈的连副说,等我们给部队卸完货,就请放我们过桥上路,不能再耽搁时间了。”
  “那他同意放你们走?”
  “同意?还没说上三句话就是一顿皮带。王八蛋!这小子别让我夜里摸黑碰见他……”
  “啥是‘征用’?都征谁呀?”老福胜担心起来,忙抢问一句。
  “‘征用’是啥,你不知道啊?其实就……”赶车人说到这,见先前拿皮带的陈连副从茅房出来,把要说的话咽下去,端碗返身回屋。
  姓陈的副连长系着裤带走到老福胜跟前,指着院子里的大车说:“这几台大车是你们的吗?”
  “是啊。”
  “那好吧,一会叫你的几个伙计到伙房吃饭,吃完饭把车上的货卸下来,跟我出趟门,这几台车国军征用了。”
  “‘征用’!征什么用?我们这车上的货……人家急等用,不能耽误,误了时间要坏大事!”听那个国军的长官说车队的大车给“征用”了,老福胜被吓得说话都有点结巴。
  “我说征用就得给我听使唤,少扯犊子。”
  外面地说话声吵醒了屋内的几个年轻人,哥儿几个三步并作两步冲出门外,面对那个陈连副个个横眉怒目。
  “别他妈的闹事啊。听好了,‘征用’就是国军同共军打仗时期,政府为社会安定,动员全民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凡是国军能用到的东西,统统的地都给我拿出来,这就是‘征用’,所有人都得照办。”陈连副不耐烦的对大伙说。
  “你少给我少说屁话,要征,你征别人去,俺们听不懂你那些鬼话。”站在老福胜身后的大坨瞪着双眼,抽冷冒出一句狠话。
  军官拨开老福胜对大坨说:“你小子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战争时期违抗军令是要掉脑袋的。”
  “别他妈的以为你手中有条破枪就见谁吓唬谁。我也告诉你,你小子当心点,走夜路别他妈的招报应。”大坨毫不示弱。
  陈连副上下打量着眼前这一米八几大个子的年轻人,又见他身后四个虎背熊腰的壮汉,各个瞪大双眼,怒目而视,不免有些怯场。嘴里却不阴不阳地说:“好样的,有种,我喜欢。一会儿我就让你知道,我马王爷也有三只眼。”
  陈连副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了。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十来个年轻力壮的大兵手持绳索、木棒拥进院子里。
  陈指着大坨狠狠地说:“把他给我绑了。”一群大兵如狼似虎上前就要捆绑大坨。
  “谁敢上?”
  大坨拉开架势,栓子、李东海、金宝和刘老虎立刻依托客房的土墙摆出个半圆型的阵势,把老福胜围护在中间,五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个个全无惧色。
  国军大兵依仗人多势众,蜂拥而上。走在前面的一个大兵手抡木棒劈头盖脑向大坨砸下来,大坨举左臂一挡,“叭”的一声,水杯粗细的棒子断作两截。大坨顺势伸右手抓住大兵的左手,反身拧腰使了个“大别子”,大兵的身体在空中划了一圈,重重地摔在地上,胳膊“嘎吱”拧成了麻花儿。
  栓子左手操起身旁的一个马扎,转身拨开一条横扫过来的棍棒,右手出拳“黑虎掏心”击中那人前胸,那人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脸色憋得铁青。
  东海伸直双臂,以臂当棍左拨右挡掩护老福胜免遭拳脚、棍棒的伤害。
  金宝面对两人,肘顶膝撞,拳脚并用不过十招,那两人已是鼻青脸肿,更有几颗牙齿被打脱在地。
  尽管如此激战,几人还是不曾使用治人于死地的“铁砂掌”。只有年纪较轻的刘老虎初生牛犊不怕虎,以掌代刀,仅用五分功力就劈断了一个大兵的胳膊,那断了骨头的胳膊只有外面的皮肉连着,吊在衣袖里。
  房前空场打得尘土飞扬,早有三五人躺在地上哀叫起来,而更多大兵挥舞棍棒与五条大汉混战到一起。棍棒声、厮打声响成一片,许多被扣押的车老板远远的围看,早有人把打斗消息报到营部。
  “砰砰”两声清脆的枪声,立刻镇住了厮打的场面。国军马官桥防区驻守营营长黄子辕右手高举手枪站在大门口,七八个手握卡宾枪的大兵冲进大院,用枪顶住大坨、老福胜和另外四个打得兴起的年轻人。大兵们不由分说,一哄而上把六个人五花大绑捆了起来,连推带搡地关进大车店后院的地窖里。
  人群中的老福胜大声的喊叫:“你们不能这样,不能啊……东家的这些货不能耽误,不能耽误……放开我们,放我们出去呀。”
  这是一个新挖的地窖,四壁和顶盖由水泥浇注,厚厚的铁板封住窖顶进出的门口,门外上锁。
  大兵关上铁门,地窖里漆黑一团,黑暗中老福胜被平白无故天上掉下来的灾难搞蒙了,他心急如焚,一门心思的惦记停在院子里的五辆大车、十五匹骡马和大车上的货物。
  多少年了,给抚顺矿上送货向来轻车熟路,是最通顺的活计。可今天,郑福胜第一次挑头送货赶脚就载了跟头,莫非我郑福胜就是当伙计的命,一点点的出人头地他都承受不了吗。
  大坨用反绑的双手费了很大劲解开了捆住他爹手上的绳子,接着老福胜很快把几个年轻人的绳子一一解开。大家静静地坐在冰冷潮湿的水泥地上,倚靠在一起,望着坚实的四壁、坚实的窖顶、坚实的窖门,时间一个小时、一个小时慢慢的过去,没有人给他们送水、送饭。
  大坨实在忍不住了,跳起身子大声的呼喊,其他人也一起跟着喊叫,可外面根本没人搭理他们。就这样他们坐一会,喊一阵,再坐下来,再喊一阵……直到筋疲力尽。干渴、饥饿和缺氧使他们最终昏睡过去。
  第三天早晨,有人把地窖门打开。一股汗臭和尿骚的气味扑向开门的大兵,他急忙捂住鼻子对着窖口大声地喊:“你们几个人快给我上来!”
  下面没有动静,他接连喊了两三遍,下面仍然没有回声。旁边的另一个人说:“都两三天水米没沾牙了,怕是饿死了吧?”
  老福胜隐隐听到有人说话,眼睛勉强睁开一条缝,一道强光晃得他眼前直冒金星,他赶忙用手捂住眼睛,用微弱的声音对上面说:“谁说丧气的话?再饿两天也死不了。”
  “没全死,有人说话。”
  “那还不快上来!”
  上面放下一个梯子,几个人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从窖口爬出来,大家用手捂住眼睛逐渐适应外面的光亮。两个大兵手持上着刺刀的步枪和陈连副站在离窖口几米远的地方,其中一个士兵的一只眼眶乌青,那是三天前留下的伤痕。
  陈连副打量着几个趴在地上饿得奄奄一息的人,假惺惺地说:“你们这是何必呢?国军征用你们的大车也是为了保护沈城百姓的安全,用几天就放你们走。你看前几天征用的大车不是都放走了吗,还发给了车脚钱。如果你们不动手打伤我的弟兄,痛痛快快地跟我们出一趟车,现在早就离开这里,该干嘛干嘛去了。”陈连副似乎讨好地继续说,“好了,我也不怪罪你们。一会你们吃饱饭,休息一下,跟我出一趟军务,回来我就把货还给你们,你们愿去哪里就去哪里。”
  “我们要是不跟你去呢?”大坨坐起身子,仍然蛮横地说。
  陈连副压住火气,话中阴狠地说:“兄弟,有些话可别过早说死喽,我们黄营长有话在先,‘凡经征用的人员,如有反抗一律军法从事’。我看小胳膊还别跟大腿较劲,事儿闹大了可不好收拾!”
  坐在地上的老福胜扬手吃力地在大坨后脖颈子上打了一巴掌,骂道:“兔崽子,滚一边去,还没轮到你小子说话呢。”大坨撑起身体摘下头顶上的毡帽狠狠的摔到地上,气哼哼不再吱声。
  此时,老福胜心里盘算着,既然事已至此,就不能再闹出更大的事非。眼下拧不过去,莫不如答应出一次“征用”,大不了再耽误三五天。那样货物、车马和人一切都会平安,保平安是最重要的。要抓紧时间答应下来,赶快出车,赶快回来,再赶快装上货送到抚顺。到那时即便因为耽误时间东家怪罪,是打是罚我郑福胜一个人抗着。
  “陈长官宽宏大量我没话可说,我答应出车给你们‘征用’。可我有话在先,就这一趟,回来就把压下的货如数还给我们,不论白天黑夜都要放我们过桥赶路。”
  陈连副看着几个满脸怒气的年轻人笑着不说话。老福胜清楚对方的意思接着说:“长官……放心,我是掌柜的,说了算。”这会儿郑福胜实在挺不住了,气若游丝地说,“赶快给我们弄些吃的吧,还有水。快饿死啦。”
  几台大车上的货物已经被人卸下,堆放在靠墙的空场上,货物蒙盖着绿色的防雨蓬布。老福胜手拿苞米面饼子大口的吞咽,仍忙不迭挨着货堆逐一查看,大大小小的木箱、草包和麻袋二百八十八件一件不少,外包装无一破损,老福胜心里终于塌实了。
  大坨和几个伙伴像冬天里的饿狼,在伙房里高粱米粥喝了一碗又一碗,大坨一直惦记着自己那三匹大牲口,刚吃五分饱就不不由自主的拿上两个包米面饼子和咸菜,踉踉跄跄地走进马厩。
  虽相别几日,三匹牲口一见大坨过来一起扬起头,不住地摇晃着脑袋。大坨搭眼发现大青骡子的白嘴巴左右两侧有两道鞭打的伤痕,再看菊花青的脖子上或深或浅印着几条鞭伤,立刻一股怒火禁不住直冲脑门。他一把抓住身边忙着给马槽里填料的大车店老板,另一只手指着大青骡子嘴巴说:“谁打的?呵,告诉我,谁他妈打的?”
  店老板的一只手被大坨铁钳样的手一抓,半个膀子都麻木了,那店老板结结巴巴地说:“别……别赖我……你们不在的那……那几天,一直有人用你们的车马拉货,这几匹牲口是昨天夜里才……才送回来的。”
  “谁用啦?”
  店老板没敢说出声,眼睛投向院子里的几个大兵,弩了弩嘴。
  “我操他奶奶的,王八蛋。”大坨像疯了一样,挣扎着,试图挣脱栓子、金宝搂抱的几双手。
  “大坨你要干什么?你给我消停点!”
  大坨指着牲口,对闻声过来的老福胜说:“爹,你看这帮王八蛋把牲口打成啥样了。”
  老福胜摸着大青骡子的脑门,心疼地说:“儿子,隐下这口气吧,再大的事也大不过东家托付给咱们送货的事情大。这已经有够多的麻烦,你再生出些新事来,我就更没脸回去见东家了。”
  老福胜几句话消除掉大坨冲动的怒气,他闭上充血的眼睛,把手中苞米面饼子一掰两半,放在手掌上喂给两个受伤的“哑巴朋友”。
  吃过早饭,老福胜趁旁人不注意把腰间的蓝布腰包重新斜挎在身上,把几叠钱币和货单贴身系牢;又用一条布带缠上两圈,确认万无一失,穿好羊羔马甲和大衣,重新操起鞭子,保盛源的一行五辆大车在几个大兵的看押下离开马官桥村。
  按福胜叔的安排,刘老虎毫不情愿地留下来,一则是看守货物,二是偷空给柜上捎个信,把这几天发生的事告诉东家。
  一晃三天过去,福胜叔和车队一点消息都没有。刘老虎每天坐在大车店的院子里,看着进出的大车和来往不断的国军队伍,门口站岗的大兵警惕地看着老虎不让他走出大门一步,老虎焦急万分,盼望福胜叔他们早点回来。
  这天夜深时分,老虎一身轻装,躲开哨兵,翻墙上路,疾步如飞向城里跑去,准备给东家报信。上路不到十里路,一队国军迎面走来,老虎赶忙躲到路旁树丛里。碰巧一个大兵到路边解手,无意发现蹲在树后的刘老虎,一声大喊,冲过来几个大兵。老虎见藏匿不住,从树后纵身跳到马路上,与围住的几个人没说上两三句话便拳脚相对,打起来。老虎使出浑身看家本领,躲闪腾挪,重拳利掌,腿脚疾风。几个彪悍大兵哪里见过这小伙子如此功夫,不到半袋烟的时间,就被打得东倒西歪。老虎抽空闪开人群,窜出十几步飞身跃上路边一堵高墙。
  刘老虎只身对打几人的拳脚功夫,然后飞身跃墙的敏捷身手,这一幕,被站在不远处国军二零七青年师一旅一团邓新宇团长看得一清二楚。就在刘老虎蹬上墙头的一瞬间,邓团长抬手一枪,刘老虎从两米高的墙上应声落下。
  刘老虎肩部受伤,身不由己,几个月后,跟随部队一路开到葫芦岛。行伍出身的邓新宇广交武林高手,招聘贤能。老虎伤痊愈,邓团长委刘老虎以中尉武术教官,编入二零七师一旅一团教导队。老虎受知遇之恩,无法推却,逐立志从军。
  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国军在辽沈地区兵败,刘老虎随一旅大部官兵从营口乘船撤往青岛。临行前,这位父母双亡年仅十九岁的青年,面向西北,施三拜九叩大礼,拜谢保盛源岳保忠夫妇几年的收留之恩,如再生父母,而后洒泪而去,再无音信。正是:
  马官桥上刀光寒,
  车队一行遇阻拦,
  发落民夫从军去,
  大祸降临保盛源。
  
  注释:
  【1】胡子,是指打家劫舍的强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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