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乌兰察布尽朝晖（中）

　　三
　　
　　八月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乌兰察布方圆钢结构有限责任公司新厂建设破土动工。承建单位是乌兰察布市第一建筑公司。这一天他们举行了破土动工仪式，当带着红绸子的挖掘机挖掘第一块土地的时候，刘家宝和男人们举杯同庆，张如银用摄影机拍下了那个关键的时刻，她想：我的一生将和这片土地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这就是我们家族的产业啦！
　　那天，刘家宝喝醉了，张如银把他送回旅店，他不让她走，大着舌头说：“张如银，你什么时候和我结婚啊？我们现在已经是一家人了，今天我们的企业也破土动工了，你总得给我一个明确的回答吧。”张如银很坚决地说：“家宝，你记住，我答应你，新工厂正式投产的那天，我们举行婚礼。请大家喝酒庆祝就行了，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去法国旅行。”刘家宝虽然醉了，但是他不糊涂，非常高兴地说：“你总算答应我了！今天不要走了，留下来陪我吧。”张如银说：“你喝醉了。告诉你，我是一个严肃的姑娘，不会在结婚登记之前睡在你床上的，这是我做人的原则。你要是爱我，必须尊重我的原则。”刘家宝一头躺在床上呼呼地睡着了。张如银给他盖好被子，轻轻地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第二天早上，张如银来到工地上，看见刘家宝在给大家发喜糖，见她来了，工人们都说：“嫂子早晨好！”张如银笑着说：“我以为你们总经理喝醉了，没想到，关键的事情他不糊涂啊。是的，昨天我们订婚了，准备工厂开工的时候举行婚礼。”不知是谁点燃了炮竹，顿时气氛热烈起来了……
　　中午，刘家宝和张如银在“草原之晨”酒店摆下酒宴，宴请亲朋好友，算是订婚酒。张如玉也来参加妹妹的订婚宴。他非常高兴，喝了不少酒。刘家宝以为他喝醉了，说：“哥哥，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哥哥了，咱们之间不分你我了。你借给我的钱，就算投资吧。”张如玉说：“别以为我喝醉了。我是债权人，绝不是投资人，更不是股东。亲是亲，钱财分，这是你们鲁商的原则，你别想跟我打马虎眼。”大家都笑着说：张如玉格酒量大着呢，他号称是酒桌上的蒙古王，这酒喝得，那是哪呀，不够啊！
　　下午，张如银和刘家宝到民政局，办理了结婚登记。晚上，又组织了一部分好友和商业伙伴喝酒。这一天，刘家宝又喝醉了，张如银安排工人把他送回旅店，自己一个人开车去哥哥家休息了。为了工作方便，张如银买了一辆小汽车，很便宜的夏利。嫂子对张如银说：“按照我们家乡的老规矩，订婚以后，男女双方不能见面了，一直要等到举行婚礼才能在一起。现在是新社会，新规矩，但是，你也要保证结婚以前不能与他同居。”张如银撒娇地说：“嫂子，你说到哪里去了？我也算受过高等教育的，怎么会那样不知道自重呢？”
　　嫂子说：“无论从齐鲁文化来讲，还是从太行文化来讲，你都要自重自爱，这样才能得到婆家的尊重，才能得到工人们的尊敬。”张如银说：“嫂子。我懂了。你早点休息吧。”
　　嫂子说：“怎么啦？嫌乎我啰嗦啦？”张如银说：“嫂子早点睡觉吧，明天我还要去报社上班呢！我每天报社工厂两头跑，哪有时间搞那些不正经的名堂啊？”嫂子宽慰地笑了，说：“我相信自己的妹妹，一定把持得住，不能给别人落下话把。”
　　
　　时间过得真快，眨眼就到了春节前夕，为了感谢客户们一年来的照顾生意，刘家宝带领一个助手去四子王旗买羊肉，他打算给每个客户送一只屠宰好的整羊。结果走了一周不见踪影。张如银着急了，打电话联系他才知道，车被大雪封在了半路上。张如银只好带着拖拉机去四子王旗解救刘家宝。漫天的大雪不停地下着，塞北的狂风呼啸着，对面看不清人。他们到达面包车跟前的时候，大雪几乎把面包车覆盖了，刘家宝冻得都说不出话来了。张如银赶紧从随车带来的暖瓶里倒出红糖姜水给刘家宝和助手喝，又用雪给他们擦面部和手脚，这才使他们有了知觉。张如银说：“对不起，对不起，我来晚了。”
　　刘家宝却说：“谢谢你的救命之恩，不然我就冻死在半路上了；四周一户人家也没有，我们几乎绝望了。”
　　当他们回到乌兰察布的时候，已经是腊月二十八了，他们赶紧挨门挨户地给所有的生意伙伴送礼物，有整羊、马奶酒、牛肉等，希望他们明年继续照顾自己的生意。虽然说张如银是公司的法人代表，但是公司的许多大小事情，都是刘家宝管理得多些，他是总经理，总工程师，总设计师，公司法人代表只是他送给张如银的聘礼。生意伙伴们只认刘家宝。在他们心中刘家宝是公司的主心骨，当家人，商品质量保证人。
　　实际上刘家宝也是企业的老总，企业的大事小事都在他心里装着，连会计的账目都是他一一过目地审核。他心中对企业的资产负债、现金流量都有数字的，往往会计做出了账目，刘家宝一看就知道哪里有错误。他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是他绝顶聪明，什么事情就过目不忘了。
　　有个客户要做一个储油罐，刘家宝提出了价钱，并要求对方先付款60%，对方不愿意。刘说，“我是给你优惠价。不然你去找其它公司，如果没人接你的生意，你再回来，我价格不变”。那个客户走了，找遍乌兰察布所有公司，都不能接受刘家宝的价格，需要加价25%，最后客户又回来了，刘家宝说：“我给你的是全国最低价。”后来，这个客户和他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
　　
　　
　　四
　　顾晓玲对小女儿的婚事一直很挂心，最近她回到乌兰察布观察动静。自从母亲回来了，张如银就住在家中，业余时间陪伴母亲。
　　深夜，张如银正在熟睡，突然听到门铃声，她从猫眼里看了一眼是刘家宝。于是隔着门喊道：“半夜三更的，火上房了吗？你来干什么？”张如银和母亲住一起，这一嗓子把母亲惊动了，母亲问：“怎么不开门？是谁啊？”
　　张如银很抱歉地说：“对不起老妈，是家宝来了。”
　　母亲说：“半夜来敲门，一定有急事，开门吧。”
　　于是张如银开了门，家宝一进门就跪下了：“对不起，我触犯了你的底线，和一个新朋友打麻将，输了十万元钱。你给我一些现金，我去翻本。”
　　自从他们结婚登记以后，公司的银行卡就在张如银的掌控之中，没有她的同意，谁也不能动用资金。这十万元是前几天提出来买原材料的钱，都叫家宝给输光了。事到如今他不但不悔悟，反而要去翻本，气得张如银上去给了他一记耳光，骂道：“我打死你个不知羞耻的男人，赌输了钱还有脸来见我。”
　　这时候家宝似乎清醒了许多，自己接连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说：“我错了，我再也不敢赌博了，求求你不要和我悔婚。”
　　张如银气愤之极，一把抓住家宝的衣领子把他推到门外，关上门，任凭他怎么相求，她就是不原谅他。
　　第二天早晨，家宝发现张如银失踪了。他后悔极了，求助于张如玉无果，只好选择了自杀这一条路，他感觉：这两个脾气倔得像牛一样的兄妹不会原谅自己了，没有他们的支持生活还有什么意义呢？
　　
　　五
　　不知过了多久，家宝醒了过来，他看见张如玉在身边，明白了：是哥哥救了他。
　　“哥哥，找到她了吗？她能原谅我吗？”家宝含着泪说。
　　“傻子，你以为只有死才能得到我妹妹的原谅吗？你错了。你这种不敢担当的行为，只能叫她更伤心，更失望。你应该拿起法律的武器，寻求法律的帮助，状告那些所谓的朋友。他们是几个人合伙，以打麻将做借口，骗取你的十万元钱。这些人并不是什么朋友，而是职业骗子，要不是我妹妹及时向公安局报案，抓住了他们，恐怕你被人骗了，还帮人家数钱呢！”哥哥很认真地对家宝说。
　　家宝如梦方醒，说：“哥哥，这么说，张如银没有逃走？没有失踪？她，她，她在哪里啊？我怎么才能得到她的原谅呢？”
　　“你以为她是耍小孩子脾气吗？你错了，她是调查案件的来龙去脉，向警察报告了案件的真情，并且协助破案立了功，你，你，这个没出息的男人，就知道自杀，你配得上我妹妹吗？”
　　家宝说：“哥哥，我是太爱她，不能面对失去她的痛苦。现在关键是我怎么做才能得到她的原谅呢？”
　　哥哥说：“你听说过‘负荆请罪’这四个字吗？在我们家族的传统风俗中也有这样的规矩，就是你光着膀子，用手把皮鞭举起来，举过头顶，请求她抽你三鞭子。如果她夺过鞭子抽了你，就等于原谅了你。”
　　“哥哥，你快给我找一个鞭子，我去向她请罪。我甘心情愿挨她三鞭子，只要她肯原谅我……”
　　
　　那是一个风雪交加的春夜，塞外的气温还在零下十几度，家宝脱光了上身，举着鞭子跪在张家的院子里已经半小时了。张如银实在忍不住了，她跑下楼来，一把夺过鞭子狠狠地抽了他一鞭子，然后就跪在地上抱住他一下倒在雪地里。老母亲赶紧把他们搀扶回。他们放声大哭起来……
　　母亲说：“作为一个男人，不管是山东男人还是太行汉子，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有责任心，要对家庭、对民族、对国家负责任，对自己的承诺负责；再就是打麻将赌博是一种恶习，我们家族的老一辈儿都没有干这个的，我们家的小一辈儿也没有这样的人，你既然和如银结婚，就等于是我们的亲人、家人，你不能违背家族的传统和你自己的诺言……”
　　刘家宝能接受教训，一辈子不参与赌博吗？张如银和他的工厂能成功地度过创业期的艰难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