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六月的侥幸

　　一、检查
　　因为一心忙于弄房子，赵利和李芳在教学上便放松了许多。
　　这学期的期中教学检查，比上学期的教学检查严厉。除了领导督导听课、学生座谈会以外，教务处还进行了作业抽查、授课计划检查。李芳上的《机械专业英语》，学生评价说李芳对专业词汇讲解不清楚。李芳懊恼地对赵利说：“下次再也不上这门课了。不是这个专业的，真搞不懂那些专业词汇。”王俊杰讲课评价还是不好，而且教务办去听他的课，发现他比授课计划安排的进度慢了两节课，也受到了批评。王俊杰气呼呼地说：“这些学生听不懂，我只有放慢进度啊。计划里哪里能写得这么准。”最有意思的是林阳峰，他上的《运筹学》这门课，实际布置的作业数比授课计划里写的作业数少了几题，被教学督导查到了，也受到了批评。林阳峰笑着说：“这些督导，真是吃饱了没事干，还对着作业本一题一题去数。”学生对赵利的评价倒还好，因为《数控机床基础》这门课，赵利觉得按照书本讲理论，自己讲不清楚，学生也听不明白，便多安排了几次学生的上机床操作。这种形式，学生倒是喜欢的。不过，因为没有按照教学大纲的规定安排实践学时，赵利还是被督导组批评了。
　　很快就到了六月，教学工作进入期末期间了。
　　这个周二上午赵利上复习课。课程内容讲完了，赵利看看离十一点半下课的时间也就剩了三分钟。赵利想着期末了，教务处应该没人管教学纪律了，便怀着侥幸心理，提前宣布下课。学生们开心极了。别看只是提前几分钟，这样可以比其他班早到食堂吃饭，就有好菜选了。
　　赵利看着学生们欢快地冲出教室，也收拾起自己的书本走出教室。教学楼楼道里往外走的学生不少。看来提前下课的老师挺多的。
　　赵利在教学楼一楼的大门口，远远看到宋国杰手上拿着个摊开的个文件夹，正在路上拦着一个学生问话。赵利心中暗叫“惨了”，没想到教务处今天安排了突击检查。赵利仔细看那个学生，应该不是自己教的班级的。很多学生从宋国杰身边走过，他也只能抓住一两个学生询问。赵利连连祈祷，希望自己班的学生没有被抓住。
　　赵利等到下课铃响了，才走出教学楼。他故作镇静地走过宋国杰身边，朝宋国杰微笑打招呼。宋国杰生气地说：“太不像话了。今天有好多老师提前下课。”
　　赵利抑制着“砰砰”的心跳，凑到宋国杰身边，一边说：“真的啊？”一边看宋国杰手上的文件夹。他看到表格里有几个老师的名字，林阳峰的名字在上面，后面写着“5分钟”。赵利暗自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回到宿舍，赵利看到林阳峰便问他：“你是不是提前下课了？我看到宋国杰记了你的名字了？”
　　林阳峰苦笑着说：“也就提前了五分钟。我内容讲完了，学生也坐不住了，叫着让我早点下课。我就放了。哪想到这么倒霉啊。”林阳峰的表情，就像一个作弊被抓住的学生，觉得自己运气不好，也不知会面临什么样的处罚。
　　周四下午，系里的学习大会上，张主任念了教务的通报批评。期末复习周突击检查教学纪律，违规的老师都给了相应的处分。赵利听到林阳峰被扣除了五十元酬金。上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才五元钱，提前下课五分钟被罚五十元，这违规的成本真是太大了。
　　张主任再次强调，要求大家都要遵守教学纪律，要认真上好每一分钟的课。
　　系里大会后，林书记又找赵利谈话了。林书记恨铁不成钢地说：“赵利啊，我上学期找你谈过话。你有什么想法没有啊？”
　　赵利楞了会，不明白林书记的意思。
　　林书记说：“你有专业基础，讲课也不错。还是很上进的。之前我和你说过，让你申请入党。你怎么也没什么反应啊？你这样子可不行啊。要好好想想前途。”
　　赵利连忙态度极好地认错说：“哦，我想过的。这个学期忙着弄房子的事。我想下学期转正了，再申请呢。”
　　林书记点头说：“申请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平时有什么想法，也要多和组织交流。”
　　赵利连连保证说“好的”。入党的事，赵利其实考虑过的。读大学的时候，赵利看到有同学写了入党申请书，也跟风去写了一份。结果听班级支书说，党小组讨论的时候，因为赵利没有过四级，不能作为发展对象。学校里发展学生党员，学习成绩是一个重要的考核内容。赵利成绩不突出，便放弃入党的事了。等到工作后，虽然林书记鼓励他入党，但是赵利觉得入党没什么用，还要每个月交党费，也没往心里去。不过林书记这么看好自己，而且自己以后想转行政，走仕途之路，这入党的事，还是要积极点了。
　　
　　二、答辩
　　这个学期还多了个毕业设计任务。平时毕业设计也就是导师和学生定时见面，学生汇报一下设计进度，导师给予些指导和督促，倒也花不了多少时间。但是到了毕业设计后期，事情一下子就多了。连着两个星期，学生设计作品验收、学生论文修改，赵利课余的时间都花在上面了。最后一个环节，教研室安排了周六早上八点到下午四点，进行毕业设计答辩工作。
　　周六，学生们一个个依次站到讲台上，把自己做的课题从背景、意义、设计思路、设计成果一一讲解，导师们坐在讲台下听着，有问题随时提问，让学生解答。学生们讲解时，对课题真正懂的学生，讲得明白清楚，回答问题自信准确；对课题一知半解的学生，讲得含混不清，回答问题犹豫不决，无法自圆其说；对课题完全不懂的学生，通篇念背景、意义之类虚的东西，不敢涉及设计的核心内容，听到问题也不明白，回答时牛头不对马嘴。其实基本上学生一开口讲解，关于这个学生的专业水平，导师们心中便有了评分了。
　　刚开始，导师们还兴致勃勃地听着，尽力找着问题提问，直至将学生问倒，才带着得胜的心态，结束一个学生的答辩。不过，中午吃过工作盒饭后，导师们都已经困倦了，再没有了上午的精气神。赵利看到曹老师听着学生的讲解开始打起瞌睡了。在学生的讲解中，导师们的脑子已经转不动了，想不出问题了。一个学生讲解完，导师们只得强打起精神，问个平常的题目，只要学生解答得差不多，就草草宣布可以了，换下一个学生。有时候，甚至想不出专业的问题，只好问些学生工作的情况。终于到三点半的时候，提前完成了所有学生的答辩工作。赵利自从当老师后，还从没坐着听讲这么长时间。赵利觉得这一天坐下来，比贴一天瓷砖还累，除了腰酸背痛，连脑子也麻木了。
　　答辩结束，导师们聚在一起讨论学生评分。陆远作为答辩小组组长，拿着学生名单，询问一个个学生的导师，该给这个学生什么等级的评分，然后再问问其他老师有没有意见，没有意见，评分就定了。一般没有人会去质疑导师的评分。不过，到了评优的时候，就有些争议了。因为评优的名额有限定，谁的学生评优，谁的学生不评优，就必须要小组讨论权衡了。陆远和曹老师本来都想给自己的一个学生评优，但是又都无法说服对方。最后，他们都放弃了，把评优的名额给了赵利的学生。
　　整个小组的学生成绩评定好，将学生论文收齐交到系部，毕业设计这个任务就算完工了。
　　
　　三、洪灾
　　林城的六月，正是梅雨期间。白日里太阳灿烂，空气闷热。突然地就会晴空霹雳，下一场阵雨、暴雨，一扫暑热带给人凉爽的希望。不过，第二日温度总是会报复性地反弹上去。高温、暴雨交替着，一日日地进入酷暑。
　　六月底，最后一周考试周了。连下了三天的暴雨，校园里低洼的地方都有了积水了。赵利和李芳走过校门口的小桥，看到河水猛涨了很多，快要与桥洞齐平了。
　　赵利担忧地对李芳说：“这河水这么高，不会发洪水吧？”
　　李芳也担忧着。在林城工业大学读书的时候，有一年的六月，也是连夜的暴雨，校园被洪水淹了，学校不得不暂停了期末考试。
　　赵利越想越担心，便去后勤处打听学校的防洪措施。章勇前说不用担心。往年学校没发过洪水，最多就是有些地方积水深，不能通行而已。学校有准备抽水机，会及时将积水处抽干净的。
　　第四天早上，天终于晴了。赵利和李芳出门的时候，看到单元门口的台阶下，已经有了盖过脚背的积水了。赵利实在是很担心，便对李芳说：“还是要做些预防措施，不然水要是进了家里，家具就泡坏了。”
　　好在新房附近的石块、沙子、破编织袋还挺多的。赵利去找了几个学生，带着他们，将塑料袋、编织袋，装满石块沙子，做成沙包，在家门口搭了一道防水墙。
　　没想到，当天下午两点多，上游开闸泄洪，河水暴涨，以致从河道里满溢了出来。河水越过河堤，冲进校园。校园里所有的窨井都在倒灌河水。林城工业中专的校园里，到处是小腿深的洪水。校园里广播不停地播报停止考试的通知，让学生们注意安全，尽量在宿舍里呆着。
　　赵利和李芳忙着在家里抗洪。他们站在防水墙后，拿着撮箕、脸盆、扫把、抹布，不停地将渗进来的水舀出去。因为新房子靠着河边，水越来越多，慢慢客厅地上开始有积水了。赵利和李芳将其他房间的门缝都用抹布和旧衣服塞住，以免更多的水进入。
　　赵利的几个学生淌水去河边看热闹，结果在马路上抓到了一条大鲫鱼。这几个学生想着把鲫鱼送给赵老师，到了赵利家，一看情况赶紧帮着一起抗洪。他们又垒了一层沙包，人手多，渗进来的积水也很快能被清理干净。
　　直到晚上六点多，大概下游开闸泄洪了，校园外的河水终于浅落了下去，不再往校园里灌了。大家终于松了口气。赵利家除了客厅地面脏了，其他都没什么影响。
　　李芳烧了几个菜和一盆鲫鱼汤，留几个学生在家吃晚饭，感谢他们的帮忙。晚饭后，赵利和李芳去校园里查看情况，道路上的积水已经被后勤处的清理干净了，还残留着满地的泥沙。
　　李芳揽住赵利的胳膊，庆幸地说：“幸好你防患于未然，提早垒了沙包。不然今天就惨了。”
　　赵利内心虽然也庆幸，更多的却是沮丧。这一楼的新房子，存在被水淹的后患，早知道，还不如要腾空的高层旧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