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孤雄火线（上）

　　虽然中央特科情报科在敌特核心建立了杨登瀛稳定的内线，以及打进敌淞沪警备司令部的宋再生，但是皇甫清觉得还应该去寻找一些辅助性的力量。其中皇甫清确定了一个新目标：杨度。
　　收集到的关于杨度情报资料：光绪十八年，考取秀才。
　　光绪十九年，顺天府乡试举人。
　　光绪二十年，二十一年，甲午科、乙未科会试均落第。
　　光绪二十八年，留学日本，入东京弘文书院师范速成班，与黄兴同学。
　　光绪二十九年，被保荐入京参加新开的经济特科进士考试，初取一等第二名。
　　光绪三十年，转入日本法政大学速成科，集中研究各国宪政;与汪精卫同学。
　　光绪三十一年，被选为留日学生总会干事长，后又被推举为留美、留日学生维护粤汉铁路代表团总代表。
　　光绪三十三年，在东京创立《中国新报》月刊，任总编撰。
　　宣统三年，在清廷成立的“皇族内阁”中任统计局局长。
　　民国三年，袁世凯解散国会后，任参政院参政。
　　民国四年，主张君主立宪，为袁世凯称帝鼓吹。
　　民国六年，张勋发动兵变复辟，受清廷邀请入京，拒绝。
　　民国十一年，陈炯明叛乱，受孙中山委托，作为中山特使，通过夏寿田游说曹锟，制止吴佩孚援陈，帮助孙中山度过政治危机。
　　民国十一年，在上海加入中国国民党。
　　民国十六年，在北京设法营救李大钊、成舍我。
　　面对如此复杂的人物，皇甫清感到有点棘手。但由于杨度社交面广，熟悉中国政治情况，如果能把他争取过来，对今后的情报工作是很有帮助的，所以，皇甫清决定还是试一试。
　　大雄宝殿前，两排腰别枪、刀黑衣保镖开出一条道路；门口处，杜月笙陪着一位五旬长者恭敬地缓慢踱进。
　　跨进大殿门槛，那五旬长者对杜月笙拱手道：“请。”
　　杜月笙忙拒绝道：“不不不，杨老先生，我是不信佛的。”
　　见那杨老先生沉默了会儿，杜月笙问道：“老先生不拜，为何要让杜某拜？”
　　那老先生正欲说话间，从大殿里传来声音：“杨老先生不拜，是因为老先生什么都信过，却始终未得真理；杨老先生请杜老板拜佛，不是想让杜老板信佛，而是想请杜老板敬佛，由敬而向善。”
　　两人正寻声音来处，杜月笙喝道：“什么人。”顿时外面保镖蜂拥而进。方丈赶来，制止道：“不可，佛门圣地，不得此动粗。”众人寻觅间，只见皇甫清从佛像后缓缓出来。
　　“晚辈王清在此恭候多时了。”王清俯首作揖道。
　　杜月笙见了，拱手还礼道：“原来是王老板，失敬失敬。”
　　众人退下，三人于一亭内围一圆桌而坐谈。
　　王清首先开口道：“杨度老先生是中国一代大儒啊，对佛学和中国儒家学说都颇有研究，一直想聆听您的教诲，这次能在这里和您见面，还得感谢杜老板啊。”
　　杜月笙马上谦逊道：“王老板不必客气，杜某现在是杨老先生的门生。”
　　王清恭敬道：“杜老板真是友天下士读古人书，果然名不虚传呐。”
　　杜月笙谦虚道：“王老板太客气了，这都是江湖上的朋友给的面子。”
　　见杨度一直没有说话，王清上前给杨度点烟佯问道：“杨老先生，听说您是湖南人，我也是湖南人，我和您还是老乡呢。”
　　杨度听了，亲切道：“哦，是吗？小兄弟也是湖南湘乡人？”
　　“是。少年在湖南求学时，对先生的那首《湖南少年歌》印象极深哪。”王清见状，轻松提出了个话题，还好昨天准备了一番并背了下来。
　　“《湖南少年歌》？”杜月笙见两人聊着自己不知道的话题疑问道。
　　“是。”王清应道，然后又轻松地念了出来：“少年湖南人，唱作少年歌。湖南少年好身手，时危却奈湖南何。”
　　杨度听了，兴致上来，对着王清道：“想当年，我写《湖南少年歌》的时候，可是意气风发呀。年纪跟你差不多，总觉得自己可以做成一番大事业。”
　　王清趁着道：“杨老先生现在也在做一番大事业啊，上海的安定和发展有赖于杜老板。”杜月笙马上回避道：“不敢不敢。”王清接着道：“杜老板有了杨度先生在身边，真是如鱼得水啊。”
　　杜月笙耐不住道：“王老板语出不凡呐，改日我请酒，王老板一定要赏脸啊。”
　　“一定，一定。”王清不经意应道。
　　晚上，王清至杨度家中。王清递给杨度几本红旗杂志道：“这是我偷偷搞来的几本共产党的杂志，不知老先生可否喜欢？”
　　杨度一见，爱不释手道：“小兄弟，你太不同凡响了，你是从哪搞到这些刊物的？”
　　“实不相瞒，我有几位朋友就是共产党。”
　　“如果可以的话，能否为我引见一下？”
　　“只怕是不太方便吧？”
　　“那请你告诉他们，我杨度极愿与他们为同志。”
　　“就怕这些朋友误以为您是投机。”
　　“投机？方今白色恐怖，云何投机”
　　“如此，红旗杂志正愁没有名人题字，先生的墨宝一字千金，上至官场，下至市井，皆以存先生的真迹为荣啊。”
　　“好，我写。”说罢，杨度便在纸上大书“红旗”二字。写完后道：“我杨度分文不取，以明心迹。”
　　王清听了，忙上前握手道：“谢谢杨老先生。”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就是共产党吧？”杨度看着王清的眼睛道。王清心头一震：这杨度，果真不简单。
　　“不错，我确实是共产党。”
　　“容我再猜，你的真名应该是复姓皇甫，单字一个清。”杨度看着皇甫清的眼睛笑道。
　　皇甫清踌躇着问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不仅知道你叫皇甫清，还知道你父亲叫皇甫明，祖父叫皇甫济。”杨度很轻松道。
　　“不知老先生对我的家世为何如此详细？”皇甫清很好奇。
　　“想听吗？”杨度神秘道。
　　“当然。”
　　“想当年，我考取了秀才，可是在会试的时候落第。会试期间恰逢公车上书，我亦附和，并认识了梁启超、袁世凯、徐世昌等。回乡途中，遇到了我这辈子最重要的恩师：皇甫济。我和皇甫先生关系亲密，深受皇甫先生喜爱，并可以随便开玩笑。我在皇甫先生门下学了一年。可是第二年，因为甲午海战，皇甫先生为国捐躯。”说着，杨度竟哭出了老泪。
　　擦了擦，杨度继续道：“后来我留学日本，遇到了孙中山先生。我曾口出狂言：吾主君主立宪，吾事成，愿先生助我；先生号召民族革命，先生成，度当尽弃其主张，以助先生。努力国事，斯在今日，勿相妨也。”
　　“后来得知，皇甫先生之子当时也在日本，并参加了广州起义，不幸牺牲。皇甫先生为救国抵挡日寇遇难，其子为救国革命而身亡，现如今，其孙为救国图存又从戎。想来，老夫真是无地自容啊。”
　　杨度说着有点消沉道：“我这一生啊，经历了封建主义、资本主义，眼看它们都失败了，看来只有共产党的社会主义必将兴盛，能够改变中国的命运。可惜老夫老了，接下来的路只能靠你们去走，中国的未来就交给你们了。”
　　沉默了一会儿，杨度支支吾吾道：“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答应老夫一个请求？如果能满足我这个请求，老夫就算是现在死了也无憾了。”
　　皇甫清马上问道：“不知杨老先生有何请求？”
　　“我想加入你们。”
　　“这。”
　　“我自知，我曾主张立宪活动，后为袁世凯称帝摇旗呐喊，几年前又加入了国民党。可我现在知道之前的所作所为错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如果能让老夫赶上历史的末班车，也不枉此生啊。望小兄弟成全。”
　　“好吧。”皇甫清答应了下来。“我可以当你的入党介绍人，不过，还要一位见证人呢。”
　　“那可怎么办？”
　　“这样，明天此时，我带另一位同志过来，这样你就能入党了。”
　　“好，谢谢，谢谢啊。”杨度握住皇甫清的手迟迟没有松开。
　　次日，星河文学社出版的《红旗》杂志封面印上了杨度题的字。晚上，皇甫清与周伍豪同至杨度家中，杨度在周伍豪与皇甫清的见证下入党。
　　不久，皇甫清收到杜月笙的请帖：中汇银行二月开业。
　　皇甫清这才想起，杜月笙曾说过要请自己喝酒的，本以为是句客套话，没想到还真亲自送上门了：帮会老大都这么讲信誉的吗？想到王亚樵在四年前也许下承诺，去年又确实资助了五万块，皇甫清真是搞不懂这些大佬：既是反派，又为何如此正气？
　　想到这，皇甫清对这杜月笙有点兴趣，调出其资料：
　　光绪二十八年，进入时为青帮上海龙头的黄金荣公馆，负责经营法租界的赌场“公兴俱乐部”。
　　宣统三年年，加入八股党贩毒。
　　民国十四年七月，成立“三鑫公司”，垄断法租界鸦片提运。
　　民国十六年四月，与黄金荣、张啸林组织中华共进会。
　　民国十六年四月十一日晚，雇用流氓为上海总工会送锦旗放烟雾、诱骗杀害总工会委员长、共员汪寿华等，致使上海总工会八十万会员群龙无首，次日数千工人被迅速镇压。
　　看到这，皇甫清深感到：杜月笙和王亚樵完全不同，名义上其拜杨度为师，但杜月笙的奸猾程度远远超过杨度，看来杜月笙真不好对付。不过，出于好奇心，皇甫清决定还是会他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