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岁月之四

　　7、结束流浪生涯
　　醒来后我就再也无法入睡，老头师父要我报告警察，可我如何去报告呢？我的小脑袋都想痛了。马三他们发出的一阵比一阵响的鼾声，直接干扰着我的思维。我吹了一声口哨，他们的鼾声停了一会，等我的心绪刚刚宁静，他们的鼾声再起。没办法我无法再思考下去，坐起来将老头师父的功法练了一遍。自从进了这间房，我再也没在外面练过，因为我怕猴老大发现我练功，会对我看得更紧。老头师父给我讲过许多许多故事，在家里时我都没有放在心上，可现在我孤身一人独立在外，这些故事都一个又一个地在我脑海浮现，指导我应付复杂局面的方法。
　　我很想将马三他们喊起来，一起来商量一下报警的方法，可是我又不敢，害怕知道的人多使事情不密，而被猴老大发现。如果引起猴老大的注意，我们就会被看得很紧很紧，根本就没机会向警察报告。
　　正在苦思冥想之际，我听到王五又在梦中喊了一声“妈妈”。这个可怜蛋，几乎每晚都要梦见爸妈，有时在叫喊着爸妈声中惊醒。想到王五自然联想到他被被派出所挂了三次号的经历，想到派出所，我的心里一阵亮堂，对，我何不报告派出所呢？
　　我十分兴奋，终于我想出了报警的途径。不过，我高兴了一阵，马上又感觉到了困难。派出所在我们住房的东边，可猴老大决不允许我们往那个方向去，只要往那个方向走几步，很快就会被人给撵回来，因此根本无法去派出所。再说就是去了派出所，警察叔叔能够相信我这个小孩的话吗？如果不相信，我的报警不就白报了？更可怕的是给猴老大知道，我就惨凄凄了。想到这里，我的兴致一落千丈，刚刚充满的信心，此刻又跌落至低谷。
　　不过，我虽然情绪低落，但没有完全放弃希望，我仍在苦苦思索最好的办法。我天生是一个大头，可是毕竟只有五岁，硕大的头颅里面空空如也，几乎是一片空白，好在里面装的东西少，搜索起来十分快捷。很快我的脑海浮现出电影《秘密图纸》的情景，一个特务通过纸条将情报传递出去。我一想这可是个好办法，我也可以通过传纸条的办法呀。
　　我的脑子里立即构思了一整套方案，每天早晨，猴老大都要我们起来练长跑，长跑要横过一段马路，马路中间有一个民警叔叔站在路中搀扶小孩，我只要将纸条放进他的口袋里就行了。我觉得这个方案很实用，便开始设计纸条如何写。想了好久，借助外面的亮光，写下这样一段话：“警察叔叔快来救我们五个小孩，我们每天被逼着做扒手。”有些字不会写，来不及翻字典，我就写拼音，然后我将这里的地址写下，将纸条藏在身上。
　　没多久猴老大把我们一个个叫醒，让我们晨跑。在我们横过马路时，我假装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位民警叔叔立即上前将我抱起来，这时我运用了猴老大教给我水中夹豆腐的绝招，将夹在手指上的纸条放入了民警叔叔的衣袋。
　　回来后我便处在焦虑的等候中，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仍然毫无动静。原来待在这里没有盼头时，时间倒还容易打发，自从纸条递出，我就觉得这时间仿佛有意和我作对过得好慢好慢，我几乎失望了，准备找机会独自逃出去。
　　这天，猴老大一大早就带着我们来到公共汽车站，我将布包背在身上，站在那里。猴老大要我装成坐车上学的小孩，在上车时摔一跤，趁乘客扶我起来时让马三、张四、王五三人下手。我虽然不愿意，可也不敢不去。于是，我按照猴老大的要求，挤在前面，就在公共汽车停下开门之际，我在上车的一瞬间，脚踩空倒在车门旁。后面的一位叔叔立即躬身将我抱起，急于上车的乘客顿时秩序大乱，拥挤在一团，我知道这正是马三他们下手的大好时机，我的心情十分矛盾，一方面希望马三他们得手，免得回去挨打；另一方面又希望马三他们落空，免得乘客遭殃。
　　正在这时只听一声大吼：“不许动。”我吓了一跳，就见马三他们三人都被抓住，猴老大见势不妙，拔腿就跑，可是没跑几步，就被在旁边监视他的公安抓住。我心里的石头落下来，不管怎么样，抓住猴老大，我们就能得解放。
　　正在我暗自高兴时，突然发生了一件意外。原来刘六站在那里傻呆呆地看着，一见马三几人被抓，猴老大被抓，吓得转身就跑，不料正好一辆自行车疾驰而来，刘六见此已慌了手足，不知往旁躲闪，反而迎向那辆自行车。站在车上的我见此大吃一惊，来不及过细考虑，我飞身扑过去，将刘六推开，可是那辆自行车已直朝我冲来，我仅仅来得及运气布满全身，就觉得“轰”的一声，我的身子被高高抛起，我借势翻了两个筋头，感到身子重重地跌落在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左手传来，我“哎哟”一声，顿时不省人事。
　　我在宽广的田野里采摘野花，一朵朵金黄色的花儿真漂亮，我和黑皮、胖胖、马三、刘六他们在做着游戏，我们玩得好快乐、好快乐，突然我听见黑皮和马三一起催我快跑。我莫名其妙地拼命地往前奔跑，跑了一阵，悄悄地扭过头往后一看，却看见两个人提着大棒正恶狠狠地朝我追来，一个是老爸、一个是猴老大。眼看他们越追越近，就要被他们追上，我一急只好大声地叫着：“老头师父！老头师父！”果然，我看见老头师父走了过来，伸手将猴老大拦住，我正想站起来，又听黑皮大声喊道：“快跑，快跑！你老爸追上来了。”我慌慌张张提步欲跑，却感到我的两腿灌了铅似地好重好重，根本提不动。我一急只好大声地呼喊：“干妈！干妈！快来救我。”
　　在惊恐中我猛然惊醒，却发现我躺在床上，一个人紧紧地抱着我，是干妈。我以为是梦，用力咬了一口嘴唇，好痛好痛，不是梦。我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十分动情、十分感激地叫了一声：“干妈！”
　　干妈这才发现我已经醒来了，惊喜地说：“斌儿，小调皮，你终于醒啦！”我看见干妈脸上满脸泪痕，我知道干妈是为我伤心流泪。我想抬起左手为干妈擦拭眼泪，却感到左手传来一阵疼痛，转首看了看左胳膊，上面被一层厚厚的纱布缠住，我这才记起推开刘六被自行车撞到的情景。我惊问道：“干妈，我怎么啦？我受伤了吗？我的手断了么？”
　　干妈宽慰道：“不要紧，你只是手脱臼，医生已给你接好了，怕你乱动影响治疗效果，所以给你上了绷带，只要两三天就好了。”
　　我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我问：“干妈，您怎么到这里来了？是来找小调皮的么？”
　　干妈板着脸说：“小调皮以后决不能乱跑，有什么事第一个要告诉干妈，好吗？”
　　我点了头，流着眼泪说：“干妈我没有做坏事，那个钱是我捡破烂集起来给妈妈还债的。”
　　干妈流着泪抱着我说：“我们都知道小调皮是懂事的孩子，是好孩子。”
　　原来我出走后，大哥在后面拼命地追我，可是我一溜烟就不见了，大哥在四处找了一遍没找着我，便到了干妈那里，问我到了没有。干妈一听立即出来寻找，这个时候我已经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
　　干妈、大哥、秋姐姐和妈妈到处找我，都找我不到。大哥想起平常和我一起玩的伙伴，便去问黑皮、小胖他们。他俩带着大哥来到平日捡垃圾、收破烂的地方找我，一路上将我在捡垃圾时吃苦的过程说了出来，当大哥听到我为了省钱，卖了破烂后只给他们每人买了一粒糖、自己却舍不得吃时，大哥忍不住放声大哭。大哥想起那天我问他六十元的事，这才明白了我的用意。当大哥将我辛辛苦苦捡破烂卖钱还债的经过告诉爸爸、妈妈和干妈时，除了老爸，他们全都哭起来了。老爸报了派出所，到处贴了寻人启示，可是我已经到了省城，哪里能找到呢？
　　干妈告诉我，自从我出走后，大哥每天放学后就在外面找，饭也不吃，成天一个人流泪，在家里一句话也不肯说，人现在已经瘦了很多。
　　想到大哥我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干妈问我报警的纸条是不是我写的，我点了点头。于是我从在火车上和那位叔叔的谈话开始，将爬在树上听老师讲课和老师送我书、本子，我每天看书做习题，捡破烂卖钱和小孩打架，被猴老大骗进大院，练习做扒手，怎样报警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干妈。
　　我不无遗憾地说：“那个纸条虽然是我写的，可惜不起作用。”
　　正说着一位民警叔叔，提着一袋水果走了进来说：“怎么不起作用，就是你的纸条使我们将猴老大当场抓获。”干妈指着这民警叔叔对我说：“小调皮，这是干爸，还不快叫干爸。”
　　我嗫嚅一阵，才十分腼腆地叫了一声“干爸”，原来干爸就是这里的派出所长。
　　干爸告诉我，那天我将纸条放入他的口袋里，他根本就没有察觉。晚上回家干妈给他洗衣服时才发现那张纸条。干爸这才记起早上一个小孩摔倒在地、自己抱他起来的情景，心想莫非是那个小孩，可是又有点不相信——一个四五岁的小孩能够想出这么好的办法么？不过，不管是谁，这个纸条都必须引起重视。
　　干爸立即召开会议进行布置，对那个大院进行密切监视，很快就发现了许多疑点。这天早上猴老大带我们来公共汽车站时，干爸已经认出了我就是那天摔在地上的小孩，因此作出了密切布置，就在马三他们行窃时，当场将他们抓获，并将猴老大一举擒获。唯一意外的是刘六险被自行车撞伤，好在我舍身相救，刘六才躲过一难，而我被自行车撞到时，因及时化解了冲击之力，故而只是使关节脱臼。
　　三天之后，我出院了，跟着干妈坐上了回家的火车，彻底结束了我的流浪生涯。临走时干爸给我买了一个崭新的书包，里面还有铅笔、文具盒，还有好多好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