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岁月之三

　　5．流浪儿的故事（2）
　　我被一阵喧嚷声吵醒，睁开眼睛，发现车上所有的人都站了起来，原来是火车到达了终点站。我跟着拥挤的人流，走出了车站。天完全黑了，我站在那里根本不知往何处去。繁华大街上，灯光闪烁，人流如潮，可这一切对我来说是如此陌生，我不敢再往前走一步，只敢围着车站的周围转悠着，我感到肚子又饿起来了，从裤腰上取出那个法饼吃了，肚子还是没有饱，口还有点渴，便在四处寻找自来水龙头。转了一圈没找到，我只好走到车站的候车室里。在那里发现里面有一排水龙头，喝了几口水，觉得肚子饱了，口也不渴了，我心满意足地离开水龙头，抬头看看天空上的星星，不停眨巴眼睛的星星，好像和平日不一样。
　　以往我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总喜欢偷偷地找星儿唠叨，星儿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总是那么耐心地静静地听着我的叙述，从来没有表现出半点的不耐烦。可今晚就不一样，我抬头对着星星还没有将心里的话说完，星星就迫不及待地藏在云层里去了。
　　爸爸不要我了、妈妈不要我了、星星也不要我了；大哥哥找不着我、秋姐姐找不着我、干妈也找不着我；连最最喜欢我的老头师父也离我远去。我现在已完完全全成为一个没人管没人要被人抛弃的孤儿了。
　　我望着布满乌云的天空，感到十分地无助和孤独，望望外面热闹喧哗的世界，我却不敢走近、融入这个世界，我突然想到一个十分严重的问题，今天晚上睡在哪里。原来在家里并不觉得有一个家是多么地温暖和安全，离开了家我才知道无家可归的孩子是多么地可怜，多么地可怕。我跟着别人走进了候车室，里面坐了不少的人，但还有许多空位子，我找到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坐下，暗暗地将老头师父教的功法练了一遍，这才躺在椅子上睡着了。我被一阵轻轻的说话声惊醒，自从练了老头师父的功法，我感到我的耳目要灵敏多了，我睁开眼发现不远处有人正在说话，而且还用火柴将一根根蜡烛点燃，我心里纳闷，这里亮着电灯呢，还点蜡烛干什么？
　　忍不住走上前想看个究竟，原来是一对夫妇为五岁的儿子举行庆祝生日仪式，就听那位爸爸轻声地说道：“小苗苗快许个愿，再吹灭蜡烛。”那位小苗苗果真朝着蜡烛默默地说了几句，一口将蜡烛吹熄。那位爸爸拿出一把竹刀递给苗苗说：“可以切生日蛋糕了。”
　　就见小苗苗拿着竹刀将那盒小蛋糕切成三份，爸爸、妈妈、小苗苗每人手上拿着一块蛋糕。只听那位妈妈轻声说道：“祝苗苗生日快乐。”
　　我默默地望着这一切，一股辛酸的泪，夺眶而出。我和苗苗同样都是小孩，同样都是五岁生日，同样都在火车站，我们的境遇却是如此地截然不同！苗苗有父母为他庆祝生日；我呢，却遭到父亲的毒打，被迫离家出走，孤身一人流落在这陌生的地方。
　　我悄悄地离开小苗苗他们，我不能不离开，因为再看下去我会忍不住失声痛哭的。我躲在离他们远远的角落，嘴里不停地自语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吹个蜡烛么，不就吃个蛋糕么。那蛋糕肯定不好吃，黄黄的就像屎巴巴。”想到苗苗一家人吃的是屎巴巴，我的心里开始有些乐了。不过，嘴上是那样的说，可脑海里却始终拂拭不去那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情景，那蛋糕香甜诱人的情景。
　　我就是在幻想中、哀怨里度过了我流浪生涯的第一个晚上。好在睡了一觉后，我的不快已随着逝去的梦而消失，当我看到一缕晨曦轻轻地抚摸着我的脸时，我又变成了无忧无虑的快乐的流浪儿。
　　我找到一个僻静的树下，做完了老头师父布置的作业。又到候车室里洗了一把脸，面对着灿烂的阳光，我心中已没有黑夜的恐惧，用五分钱买了一个烧饼，就着自来水将空瘪的肚子填饱喝足。我将身上的钱又数了一遍，还有二块七。我觉得十分富足，这笔钱在这里吃个几天是没问题的。
　　生活有了保障，便无后顾之忧，我想找一个好玩的地方。走出火车站，到底是省城，到处都是高楼大厦，路上好多好多人走，好多好多的汽车、自行车、人力车。我不知道到哪里去才好玩，只能信步往前面走着。
　　忽然，我看见几个背着书包带着红领巾的学生在前面走，我想起叔叔的话，便跟在他们后面，想看看怎么样才叫做读书。来到一所学校，大门有一位戴着红袖筒的大人站在那里，我跟着前面的学生想混进去，却被那人拦住问：“小同学你的书包和出入证呢？”
　　我一愣，只好退了出来，不过我打定主意要进去是没有人能拦住我的。我绕着学校的围墙转了一圈，发现围墙边有一棵大树，我心中暗喜，因为爬树可是我的强项，尤其是练了老头师父的功法，爬树更是轻而易举。
　　我吐了一口唾沫在手掌心里，两手来回搓了搓，“噌”地往树上纵身一跳，两手抱住粗大的树干“嗖嗖”地直往上蹿，不一会已爬到树上，我沿着树枝跳到围墙上，又从围墙跳了下去，已进了校园。我往屋子多的地方跑去，看到一个教室的窗户正好有一棵枝叶茂盛的树。我爬上去朝里一看，一位老师正在给学生上语文课，我也跟着学生一起念着。听到下课铃响，我连忙从树上溜下来，躲在没人的地方用树枝在地上写着才学会的字，上课铃响我又爬了上去。就这样，我一连在这里听了三天课，虽然没有书本，可我还是十分认真学着，这一天我又像原来一样躲在树上听课，看见老师在黑板上出了一道连加题：3＋4＋3＝？我默默地一算，很快就算出来，可是老师喊了几个学生上去，都没有算出来，老师问有谁会算站起来，我见没有人站起来，便叫道：“我会，是10。”
　　我这一声叫唤，可把那个教室里的学生全震住了，学生们都惊奇地望着我。我想：糟了，这位老师一定会抓住我的！正想溜下树逃跑，却听那位老师笑着说：“小朋友你能在黑板上把这道题做出来吗？”我十分自信地回答：“能！”便从树上跳下来，跑到教室里，接过老师手中的粉笔将题目演算出来。
　　老师问我：“小朋友是谁教你的？”我老实地回答：“是老师教的。”于是便将每天爬在树上听老师讲课的过程讲了出来。
　　老师让我在教室里站了一会，下课后便让我同他一起来到他的办公室里，问了我的名字和几岁后，便将一本语文书、一本算术书、一支削好的铅笔、一个本子装在一个布包里递给我说：“小调皮回去好好学习，让你爸妈送你上学，以后不准再爬树了。”
　　我红着脸接过老师的布包，向老师敬了一个礼，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学校。
　　我知道这个学校我是不能来了，好在有书有本子，我不愁没事做。我回到车站的候车室，每天捧着那两本书看，上面题目我都做了一遍，因为没有老师指导，也不知道对不对。
　　这种稳定的生活没过几天，我便陷入了动荡的生活。我在车站待的时间比较多，不久便引起了车站警察的注意。那天我正好做完几道算术题，就被一位大胡子的叔叔带进了警务室。在车站混了几天，我已变得十分老练，当大胡子问我为什么老在车站转时，我只好撒谎说因为爸妈上班，一个人待在家里害怕，所以在这里做作业。
　　大胡子搜查了我的书包，看到我确实做了不少作业，便让我走了，并嘱咐我早点回家。我虽然蒙混过关，但是我知道在车站我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
　　还有就是我身上的钱只剩几毛了，我必须立即想办法补足。我只有重操旧业，去捡垃圾换钱。于是我开始对附近的垃圾堆、收购站进行摸底踩点。我一大早背着布包四处转悠，很快就找到几个收废品店，几天的学习，我已经能看懂各类废品的收购价格，而且我根据半年的经验，知道什么地方有值钱的垃圾捡。因此，我捡了两天的垃圾，就卖了十几块钱，我可高兴了，我在饭店里吃了一碗二角钱的面条，又到商店里买了一条短裤、一件短袖衬衫和一条码头肥皂，我还在一个书店里买了一本渴望已久的《新华字典》。我身上的衣服一直没洗过，我便来到塘边洗了一个澡，换上新衣。我高兴极了，这是我第一次全身都穿上了新衣，我将换下的衣裤放在水里泡湿后，学着妈妈的样子在上面擦上肥皂搓了一阵，又放在树上挂起来。我躺在草地上等着衣服晒干，望着天上飘荡的云彩，我的心又随着飘荡的云朵，飘往家里。
　　自从离家出走，只有第一天还想着家，以后再也不曾想过家。此刻躺在草地上，脑子里却闪过干妈、大哥、秋姐姐和妈妈的影子。我不知道我走了后，他们会不会找我，他们还记不记得我，我看见一片树叶从树上飘下，落在水里后被一个旋涡转进去，顷刻就失去了身影。我悲伤地想到：我，小调皮是不是也和这树叶一样，早已被他们忘记了？
　　只是我的心里还是始终放不下我的那个家。我爬起来拿出本子和笔，翻着字典，一笔一划，一个字一个字地将家里的地址写下，将干妈的名字写下，将小调皮的名字写下。写完后，我将本子放进包里，又爬到树上将晒干的衣裤取下来塞进包里。我背起布包，站起来正准备走，我的心突然“梆梆梆”地跳动起来。我顿生警惕，自从练功后一遇危险，我就有所异动，抬头一看，果然有三个大孩子将我包围，我将布包放在地下，做好应敌准备。
　　一个比我高半个头的大男孩指着我骂道：“哪来的野孩子？竟然跑到老子的地盘来了！”
　　我按照老头师父教的方式，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将气流在全身走动一遍，然后冷冷地说道：“我没惹你们，你们为什么要来欺负我？”
　　那个大男孩“哼”了一句：“你没惹老子？为什么在老子的地盘捡垃圾？卖了钱为什么不交给老子？”大男孩对另两人下令说，“去，将这小子狠狠地教训一顿，并将他身上的钱全部收回来。”
　　另两个男孩向我扑来，我身子一侧从两人的合围中脱身而出。
　　大男孩一见说：“这兔崽子蛮溜，不简单，一起来。”
　　三个大男孩从三面向我扑过来，我知道再躲也躲不了，干脆打吧。尽管我只有五岁，可打架对我来说也是家常便饭了，因此面对三个大男孩，我凛然不惧，飞起一脚将扑到跟前的男孩踢倒在地，身子一侧躲过另一个男孩的攻击后，就势将对方扛起扔在地下。那个大男孩见势不妙，转身欲跑。只见一位长得尖嘴猴腮的中年人走过来，上前说道：“这位小兄弟好身手。”又对着三个大男孩吼道，“你们三个大孩子欺负一个小孩，好不好意思？还不快滚！”三个男孩一听，立即飞也似地灰溜溜地逃跑了。
　　6、 流浪儿的故事（3）
　　我见三个大男孩溜走，俯身捡起布包，就准备走。那位中年人说：“小兄弟你练过功夫么，怎么那么好的身手？”
　　我摇摇头，这个尖嘴猴腮的人，我一见面就不喜欢，好像一个汉奸；而他说的话，我一句都听不懂，况且老头师父交代过：不能将练功的事对外人说，我只能摇头。
　　中年人看了我一眼，说：“你不是省城的，是外地的，从家里跑出来的。”
　　我心想这个人真厉害，怎么一见面就能猜出我不是省城人。
　　中年人走过来摸摸我的头，手里拿着一个亮晶晶的玻璃球摇晃着，嘴里说道：“多可怜的孩子，你这样四处流浪可不行，你知不知道，你的亲人正在到处找你呢，快跟叔叔回去。”
　　我十分听话地跟着中年人往前走，心里充满着对这位叔叔的感激之情。中年人带着我来到一个独立的院子里，端着一杯水递过来，又指着一间房子说：“喝完茶后，就到里面去睡一觉。”我双手接过茶，正准备喝，我的心一阵震动，我的脑子突然十分清醒了。
　　我十分诧异自己怎么到了这里，回想起刚才的一切经过，出了一身冷汗，转身看了一下，那个中年人不在，我将手中的茶倒掉，按照中年人的指点走近那间房子。里面有四个小孩，都比我大，正在那里“呼呼”睡大觉呢。
　　我年纪虽然很小，但老头师父给我讲过许许多多江湖故事，原来只是当故事听，今天可派上了用场。我躺在地板上细细地思索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我想起那人手上的玻璃球，想起端着那杯茶时心中的异动，我明白这个尖嘴猴腮的家伙一定是个坏蛋。
　　趁着这个时候，我将老头师父教我的功夫又练了一遍。听到脚步声，我装着睡熟的样子。脚步声越走越近，我感觉到那个人已经来到我的身旁。
　　那个人用手在我身上摸了一圈，笑了笑：“真是一个好苗苗，我们这一派已经后继有人了。臭小子呀臭小子，任你精灵似鬼，毕竟只是一个孩子，怎么能跟斗得过猴老大？那杯迷魂汤够你睡一阵了，今后你就是老子的一个棋子。”
　　那个人说的话，我虽然不懂，可我知道绝不是什么好事，我得提高警惕。这里虽然千不好万不好，但毕竟有一间房睡觉，远比在喧闹的火车站安静得多；而且这里吃饭不要钱，比天天吃法饼、烧饼要好一些。房子里另外四人：马三，十二岁；张四，十一岁；王五，十岁；刘六，八岁。马三、张四、王五三人正是在塘边围攻我的三人。真是不打不相识，打过那一架后，他们三人对我十分友善，王五还偷偷告诉我，围攻我是猴大叔指使的。（猴老大要我们称他为猴大叔。）
　　从第二天起，猴大叔就开始训练我们，他将豆腐放在钵子里，里面装满了水，让我们用两个手指去夹豆腐，要做到用两个手指将豆腐夹出来，水不动才能毕业。我是第一个毕业的，只练了一天就毕业了，最慢的是刘六，练了四天还不能毕业。
　　接着猴老大又教我们九招基本技法：第一招“拥门”。公交车靠站上下车时、电影院散戏时等，人们争先恐后拥出，趁机挤在人群中，将手伸进事主的衣袋裤袋扒钱包。
　　第二招“贴身紧逼”。先选择目标，然后跟着事主伺机扒窃。
　　第三招“女色勾引”。由女的挤到男士身旁搔首弄姿，故意用胸部或身体其它部位去碰男事主身体，分散其注意力，其他同伙趁事主心猿意马之机下手扒窃。
　　第四招“镊子功”。用医用镊子趁行人不注意下手。医用镊子有长有短，短的十多厘米，长的二三十厘米。
　　第五招“刀片割包”。用钞票包着刀片，或将一小片刀片藏在指甲内，专割事主的提包、衣袋和裤袋，将里面的财物盗走。
　　第六招“隔山取火”。穿着西装或夹克衫，手揣在衣袋里，但衣袋是穿底的，手可以从衣服里伸出来扒窃。
　　第七招“干部打扮”。穿着四个兜的干部服装，手里拿着个公文包，一副干部打扮，用这种装束蒙蔽别人，借机看准目标再下手。
　　第八招“反手掏包”。与事主背靠背，将手伸到后面扒男事主装在后裤袋的钱包，或拉开事主提包的拉链掏走财物。
　　第九招“飞象过河”。坐在事主座位后面，趁事主不注意，从椅背的空隙伸手过去，掏事主裤袋的钱包，或干脆用刀片割开裤袋窃走钱包。
　　将基本技法学完，猴老大又让我们到实地练习，我因为小没有直接参入扒窃，可猴老大却让我在旁观看学习。于是，我们天天在汽车站、火车站、电影院等地方徘徊、游荡，马三他们时时还干一票。扒来的钱都一分不少地交给了猴老大，有一次马三扒了一个大包，偷偷地藏了拾圆钱，准备晚上请我们下馆子。谁知被猴老大发现，被狠狠地打了一顿，我看见猴老大用带铁钉的鞭子抽马三，一鞭抽下，身上立即出现一道道红印，马三便发出凄厉的惨叫。我知道马三是一个十分倔强的孩子，忍耐力非常强，如果不是十分地疼痛，马三是不会如此叫嚷的。
　　看着马三挨打，我们几个都吓得浑身发抖，一个个心里都倒抽一口凉气，胆小的刘六竟然吓得“呜呜”哭了起来。
　　除了猴老大的毒打，还有扒钱时失手被抓后，受到事主的惩罚。有一次张四扒钱时被事主当场抓获，对方是一个青年，挥手就抽了张四两个耳光，当时就被打落了两颗牙齿，脸顿时肿了起来，害得他痛了半个多月。有了这次惨痛教训，我们作案时都尽量避免年轻力壮、五大三粗的事主。
　　如果作案失手被抓，送到派出所，那就是最最幸运的事了，因为到了那里不会有人打他。不过决不允许讲实话，猴老大为每个人都设计了一套说辞，被抓的人必须按照这套说辞回答，不许说漏嘴，否则出来少不了一餐毒打。因此，被送到派出所后，他们都不想被放出来，巴不得将自己送去劳教，只是每次被抓不多久，猴老大总是很快找人将被抓的人保了出来，王五就进了三次派出所。
　　马三他们都是和我一样自己偷偷从家里跑出来的。马三是爸妈离婚后，他判给了父亲，父亲找了个后妈后，他的厄运就开始了，一进屋总遭到后妈的白眼。后妈也有一个儿子，比他小一岁，是一个满肚子坏水的家伙。有一次后妈的儿子将家里的花瓶打破，却赖上是马三，父亲不由马三分辩，劈头就是一顿毒打。马三一气之下，趁大人不在家，一拳打坏了后妈儿子的眼睛，当那个坏小子倒在地下哭爹喊娘时，马三偷了家里七十块钱，从此过上了流浪生涯。一路流浪来到省城，前不久被猴老大带到这里。
　　张四却不一样，他的父母都很疼他，吃穿不愁，就是要求他好好学习，每次考试必须得第一名，考了一名，他就是家中的王子，要什么买什么；如果没有考上第一，他便成了家中的罪人，虽然父母没有打他、骂他，可他感到比打他骂他还要难受——母亲以泪洗面，父亲唉声叹气，他的心灵受到了极大的刺激。他很想考好，可每次一说要考试，他就感到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使他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下。就在进行期末考试的头一晚，他作出决定，不参加考试，离家出走，他将平时攒集的零花钱数了数，也有一百多元，于是揣着钱乘车来到省城，谁知不到两天身上的钱就被扒光，只能流落街头。
　　王四则是因为爸爸妈妈不在身边，在省城工作，他跟爷爷奶奶住在一起，就因为想念爸妈，便偷偷离家孤身一人来到省城，可是他不知道爸妈在省城的什么地方，而省城这么大又到哪里去找呢？王四一个街道一个街道地找，一条马路一条马路地寻，终究一无所获，身上的钱已花光，只能加入流浪乞讨的行列，被猴老大收罗进来。
　　最惨的则是刘六了，他是在上学的途中被人蒙住头拐带出来的，一路上他又哭又闹，可是遭到一次比一次厉害的毒打后，他不敢再哭更不敢再闹，变得服服帖帖老老实实。人贩子见他老实了便放松了对他的看管，于是趁着人贩子喝醉酒睡着时，偷偷摸摸逃了出来，慌慌张张爬上了一列运煤的火车，来到省城，谁想逃离虎口又进了狼窝。
　　我听完他们的故事，脑子一直盘旋着如何逃离这里。我听马三说过，他来这里后，不甘心受猴老大的折磨，几次逃跑都被猴老大抓回，并被打得遍体鳞伤，因此再也不敢跑了。
　　如果不跑，就必须替他们做坏事。我记得老头师父再三强调过，绝不能做坏事。我想自己一个人逃走，可是那四人怎么办？尤其是刘六，因为学东西很慢，挨的打就更多了。在这几个孩子里，我与刘六的年龄相差最少，感情也最深，但因为刘六的遭遇最惨，他的胆子也最小，根本不敢逃走。
　　猴老大看我们看得很紧，稍有异动就会被他发觉。听马三说，猴老大还有几个得力的打手在外面游荡，他们化装成补鞋的、收破烂的、卖烧饼的等多种身份，只要有人逃跑很快就会被他们发现，马三逃了几次都是被他们抓回来的。
　　我因为小，而且猴老大一直以为我喝了那碗迷魂汤，所以对我不太注意，我的行动倒是比较自由，只是有什么办法能使我们几人都能逃离苦海呢？
　　我想破脑子也想不出好办法，只有心里干着急。晚上躺在地板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暗暗祷告：“老头师父快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带着焦虑和不安，我朦朦胧胧进入梦境之中，我看见师父满脸凝重走了过来，我跪在师父面前请求师父救我。老头师父看了我一阵在我的头上摸了一下，说：“小调皮，这下没招了，跟我走吧。”我抱着老头师父说：“不行，光我走了刘六怎么办？我得让他们都能离开才行。”老头师父面露笑容说：“不错，我的小调皮长大了，知道替别人想了。那么，你就去报告警察吧。”老头师父说完，一扭身人已飘然不见。我拼命地叫着：“老头师父，老头师父。”便从睡梦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