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恋中恋

　　1991年6月1日
　　
　　今早早早醒来，翻来复去两次后忽想起好久没看日出了，便一骨碌爬了起来洗漱，然后欲往教室拿英语书顺便早读。进了教室，见班长一人正在专心地低诵着英语，便踱到他跟前翻着书桌上的书半打趣半由衷地赞道：“哗，班长，你好早，好用功哟！听说你每天都是第一个到教室，你的枕头不是用圆木做的吧？你成绩那么好，不用这么拚吧？听说你英语可以倒背如流，真的吗？我好想以你为榜样，勤学不倦，可怎么都坚持不下来，真不知你哪来的动力？”班长面色凝重地答道：“寒门之子，要想跳出农门，改变现状，实现自己的梦想，就只能努力向上，付出比别人多一倍的汗水，才有可能考上理想的大学，选读自己喜欢的专业，做自己喜欢的工作，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有时累了，想放松一下，可眼前立即出现了一个满身泥污，臭汗熏天，疲惫衰老麻木不堪的现在的父辈、将来的自己，就又有了精神。盈盈我已很厌怕目前过的捉襟见肘贫窘的生活，我的心早已飞向远方，飞向大城市，我相信通过我不懈努力，十年后的我一定会有一番作为！盈盈，为了我们有一个辉煌的明天，不如你现在就跟我一起早读吧。班长热心地邀请。”“不，不了，明天吧，明天我一定奋发，一定闻鸡起舞，跟你一起努力。现在拜拜喽！”说完，我便溜之大吉。
　　我也是寒门之女，班长为了他的理想，刻苦用功，日复一日的坚持不懈；我真得跟他好好学学，为了自己的梦想，日后得足不出教室，目不窥景才行。如果这样，我也相信十年后我们相见时我也小有成就了。只是自己疏懒惯了，心不诚意不坚的；怕也是三分钟热度！
　　
　　1991年6月9日
　　
　　晚上九点，当我拿着物理作业本向杜若座位走去时，正在收拾书本的晓筠抬头睨了我一眼，我一怔，不明所以，心里老是觉得有一块东西在硌着。
　　当我做完作业回到宿舍门口时，听见里面晓筠尖声道：“不知她哪来的那么多问题要问？也不知她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课堂上老师讲得明明白白，清楚清楚，我们都听得懂，就她听不懂？她不懂可以问美琳她们啊，却非要缠着杜若不可；还有她老邀杜若打羽毛球，好像我们宿舍没人会打似的。这个杜若也不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偏偏喜欢跟她凑在一起？林倩你说，他俩究竟是怎么回事嘛？”林倩含含糊糊答道：“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觉得他俩吧应该不是在拍拖吧？我觉得他俩呀都没这层意思——也说不准。你呀，如果气不过，看不惯，以后也学盈盈，没事找事天天跟杜若粘在一起不就行了吗？反正杜若是个好好先生心机大重，太现实，我不希望杜若跟她在一起，杜若要跟就跟单纯、恬静的林倩。可惜林倩似乎另有梦中人，对杜若不冷不热，不远不近的，教杜若满腔柔情无着落，只得藏着掖着，只得总是拿我做幌子。唉！情之一字最难解！
　　
　　1991年6月15日
　　
　　吃过晚饭，我便携历史书到花园里默读。不一会，班长大人走了过来坐在我对面的石椅上，还没等我开口打趣，他就关切地问：“盈盈，准备分班填表了，你真选文科呀？”“明知故问，我数理化那么差，那敢读理科。你呢？你各科成绩都很平均，都很好，文理任选。”“我也选文科，我想报考北京外国语大学，将来做外交官。”班长目视远方，悠然神往。“你相貌堂堂，龙章凤姿，又成绩优异，一定会心想事成的。”我由衷地说。班长有些不好意思，试探地问：“盈盈，你心里真的这么认为？我真的有那么好吗？”我点点头说“小的怎敢在大人面前说谎。”班长嗤笑一声问：“那你呢，你想报什么学校，将来做什么？”“我最想做海员，跟着海轮到世界各地，可惜我是女的。唉……！我也想报考外语学院，将来做翻译，专门翻译小说、资料，可惜我除了英语可以外，其他科成绩都不怎样，总分不够，怕没希望喽。”我目光暗了下来。“盈盈，还有两年长，只要你加把劲，你的成绩会赶上去的。你的语文、历史底子又不差。”杜若安慰我说。“唉……！我最不擅长写议论文，一到写议论文我就发蒙，半天都不知怎样下笔，不懂如何摆事实、讲道理。高中高考又都以议论文为主，看来我再努力语文好不到哪去喽。”杜若说：“反而我觉得议论文最好写，只要拟好题，开好头，结好尾，用典型的例子来作论据，保证得高分。盈盈，你平时多看些报纸杂志，看到典型又鲜活的例子就记下来，这样你写作文就要了素材，你不要再老看小说了。”我抱愧点点头。
　　“诶，盈盈，林倩她应该也选读文科吧？”沉吟半晌，杜若切入正题。“应该吧，还没听她提起，要不我帮你问问？”我似笑非笑地望向他。杜若低下头，不自在地用脚划圈子，脸上添了一层薄晕。这个班长大人，果然暗恋林倩，果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果然也在利用着我！他经常跟我粘在一起，明是辅导我，关心我；暗地里却借我接近林倩，借我探听消息。弄得有些人误以为我们是一对，弄得喜欢他的晓筠吃我的醋！幸好我够清醒不上他当，要不，哼！我跟他没完。
　　班长见我只是出神的望着他，就更不好意思了，借口作业还没做完，就溜了。我呆呆地望着他远去的倩影出神：哪个俊男不喜欢美女？帅哥班长虽不动心尤物明月，却动情于古典美人林倩！，俊男配靓女，本就是千古颠扑不破的真理，我却希望有例外，真是幼稚！班长的浓眉很醒目，很好看；大眼也明亮很有神；古铜色的国字脸也很英气，兼之长身玉立，老实说他较之蓝老师还长得好看些，，只不过他神采气质稍逊。他跟典雅娴淑的林倩也是绝配！暗恋中男子恨不得变做女神的头上的柔丝，与女神形影不离；不知倘若林倩读理科，班长会不会弃外交官而就她？而蓝老师呢？他会跟班上吗？明月想做主持人，按道理会读文科，到时我又得跟她同班，到时蓝老师会费尽心机上她的课吗？难道这段时间他脸上的秋色是因此而起？这次分班，该引起多大的骚动啊，多少少男少女会因为分班而烦心？多少少男会因女神而改弦易辙？
　　
　　
　　
　　1991年7月20日
　　
　　静美要跟回来看生病母亲的亚莲外出去腾飞市打工！这太出人意外了吧？我求援地望望父母说：“”她才初中毕业，至少得拿到高中毕业才好吧？高中毕业可以做文员、做仓管等轻松而又体面些的活，而只有初中文凭的一般只能做普工，只能在流水线上干活。”母亲仍盯着电视屏幕，带着无奈的口气说：“是她自己读书不好，不想再读了，想出去打工的。她想读我还是给她继续读的。”父亲吐了一口烟，接过话去：“她想读也没办法再读下去了。你爹妈没本事，没办法供你们姐弟三一起读书，你妹如果跟亚莲她们进厂，一个月也有几百寄回来，那你们的生活费就有了着落。”母亲硬着嘴说：“如果她考得上中专，我砸锅买铁也供她读，但她只勉强上高中，又无心再读，我也只由着她去打工赚钱了。”妹妹孝顺，会体谅父母，只要父母有不让她再读的意思，就算她成绩多好多想上学，她也会装着不想再读下去的样子的。我是姐姐，本该我弃学照顾弟妹的，再说我读书也差劲，考大学未必有望，于是我说：“不如你们再捱两年，后年我一拿到毕业证就去打工；我赚的钱应该比妹妹高，妹妹还是继续读下去。”母亲立刻转过头来，大声否定：“不行，你得读大学，我们家必须出一个大学生，就指望你了。”’可是……，”妹妹从房间里走出来搭话：“姐，我真的不想再读书了，真的想出去打工，我们班女同学没一个读高中的，男生就只有两三个考上一中二中的才继续读下去。其它的统统准备去进厂；打工挺好的。亚莲姐、亚花姐不是小学没毕业，做了两年，现在都当了组长班长。每个月都有一千几百的寄回来，秀美姐家都准备用她给的钱起楼了。还有……”“秀美姐是她老公给她的钱，她打工哪里赚得了那么多钱！难道你也想学她嫁个台湾老板？她老公可比他爸六伯年龄还大。”我有些不满不屑地抢话。“我不是想嫁什么台湾老板，我只是想说没读多少书的在外面也是有前途的。姐，我都打点好行李，明天就和四妹跟亚莲姐出去，你就跟亚远在家里好好学习，准备读大学吧，我会每个月寄钱回来的。”我还能说什么呢？只好说：“既然你心意已定，那就去吧，我到大队给你买点东西路上喝吃，你得坐十几个小时的车呢。”在静美的不用啦，我带两条红蓍两个鸡蛋装点开水就行了等等的话中我出了门。在小买部转了几圈才无可奈何的要了三瓶八宝粥，一包饼干，三瓶矿泉水，两斤叶子都干了的桔子。回到家我帮了装好，叮嘱她几句就心事重重的回了自己的房间。
　　
　　1991年9月8日
　　
　　杜若跟林倩这两个丽友离开我去了高二（3）班，我在高二（1）班上又没了朋友！而且杜若一走，谁来帮我补数学？我的数学在他两个学期的辅导下，进步不少呢：起码上学期段考期考和两次测验都有八十分多一点，及格了咧。我刚刚有点进步，他又不在了；没有他的帮助，他的陪伴，我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过啊？我几天来就老感觉空落落的好像丢了什么，很不习惯。为什么走的不是明月姚青玉陈美芳王飞他们呢？还好我跟雯雯还合得来，新来的班长林枫还算不错：他不但成绩好，而且主要的是他平和、包容、有涵养，这样的人怎么都不会让人讨厌的。从（2）班转过来的王光远听说是个大学霸，在年级的排名从不落在五后面，他不单语英政好，其他各科都不赖；他才是真正的读书的料子，才是真正的学神！我以后得多跟他学习。从（3）转过来的夏小如是个身材玲珑有致的美人，穿着打扮也很新潮，听晓筠说她爸是在市府上班的，怪不得看人总是斜着眼，在教室里只跟明月林枫等几个人套近乎。新来的体育委员乔飞英姿勃勃，蓝球打得很棒，之前他带领的高一（2）所向按摩，虐完全级！因此他早已声名在外，为我们所熟知，故他的到来很受大家欢迎；其他的诸如涵柏、悠扬、修文也都是我们宿舍这几晚谈论的对象，不过我不太分得清谁是谁。我们的宿舍也搬到了305室，舍友走了林倩、美琳、小梅，来了苏桤、淡明美、高彩霞。蓝老师跟班上仍然做我们的班主任。
　　感觉杜若去高二（3）班多多少少都因为林倩，他之前明明说选文科，结果却最后去了理科班！不奇怪吗？因此当晚饭后我在花园散步遇见杜若时，我便笑着打趣他：“你之前明明说选文科的，害得我空欢喜一场，以为你还可以继续帮我提高数学成绩；结果开学才知道你去了（3）班。喂，你去（3）是不是因为某某某啊？”杜若辩解说：“乱猜什么！我姑姑说北外文理生都招，说我逻辑思维能力强些，数理化相对好些，劝我读理科的。”“哦？你姑姑是做什么的？你怎么那么听她的话？”“她在二中做教导主任。”“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你懂得比我多得多。”“是的，她教了我好多东西。”“真羡慕你们这些有父母、亲戚辅导、引导的佼佼者，如果我叔叔－－”。我的噤言没有引起杜若的注意，他接过话头：“有人引导会少走些弯路，不过主要还得靠自己。不要老羡慕这个那个的啦，你要羡慕你自己！这样你才能炫出你的彩！”我点头表示同意，转过话题问了一下他们班里的情况，然后就回宿舍洗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