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邂逅
作品名称:海之声 作者:孤风寒雪 发布时间:2018-07-02 05:05:37 字数:4609
皇甫清被同龄人欺负完回到家后,将事情经过告诉其母亲,他母亲没有理会,皇甫清哭的撕心裂肺。喊着:“为什么?”
许久,他母亲才回答他:“儿子、啊,娘、不是、不知道、你、被、别人、欺负、了。只是、知道、了,又、能、怎样、呢?我们、斗不过、人家、的。”
“不,我不甘心。我不想就这样一辈子被别人奴役。”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和、别人、去斗,到头来、伤害、的、还是、你、自己。”
“不,我才不管。”
“你斗不赢别人的。”
“斗不赢也要斗。”
“我要和他们斗争。”皇甫清喊着从床上撑了起来。
天还很暗,皇甫清盘坐于病床。
上午医生查房时拆线,皇甫清这时才感觉到头部较为舒适。但看到镜子里面的自己时,皇甫清这时才发现自己额头上有一道疤痕,很痛。
在进病房的时候,皇甫清的同房住着另一个病友,那人的脸部面目全非,皇甫清看到有人比自己还惨并且看来还很乐观,便心感敬佩。
与那人谈话得知,他叫王亚樵。在去年十一月十日暗杀淞沪警察厅长徐国梁,后来投奔卢永祥,在湖州征兵。前不久来广州暗杀某政府要员,暗杀失败被打成重伤,脸部收到大面积创伤,身体多处骨折。
中午的时候,王亚樵的一群朋友来,都是社会混混。三个中年男子,两个妇女。其中已配两对,很是开放。但都很友好、善良。
晚上,胡任勋和范振亚来探望皇甫清,寒暄几句,说明处理事件相关事宜就离开了。
住院第二日,皇甫清依然是很早就醒来。
晚上,刘希程带来一份协议让皇甫清签字,其协议曰:
民国十三年,六月十九日,皇甫清同学与诸葛智顾问发生口角并产生冲突,以致诸葛智顾问伤到皇甫清同学,在此诸葛智顾问深感抱歉,表示愿意赔偿所有医疗费用,就此一次性了解,以后不再复议。
皇甫清看了,气急败坏,宁死不签:什么叫我和他发生口角,明明是他最先侮辱我好吧?现在我被伤害了,倒成挑事者了?
皇甫清对刘希程道:“你拿回去,我是不会签的,学校这是在颠倒黑白。”
然后,皇甫清自己拟了另一份,协议曰:
民国十三年,六月十九日,诸葛智顾问言语伤害皇甫清同学,皇甫清同学索求公道无果,诸葛智顾问将皇甫清同学砸成重伤。现要求诸葛智顾问不仅要赔偿皇甫清同学的所有医疗费,还要外加六千元的精神损失费,并当面进行道歉。
“你把这个拿回去,我只签这个。”说着皇甫清自己签后就交给刘希程。
刘希程踌躇着没办法,只好拿着皇甫清写的协议离开了病房。
刘希程走后,一直在旁边看着的王亚樵问道:“年轻人,看你刚刚的样子,是学校对你这事的处理让你不满意?”
“嗯,对方只付医药费。”
“才付医药费?太抠了吧。”
“所以我就加了六千。”
“才六千?你也太缺心眼了吧?”
“怎么?六千还少了?”
“当然了,太少了。”王亚樵解释道:“你别看我满脸是伤,看起来比你还惨,但我这是皮外伤,过不了几天,掉了几层皮就会完全好的。不像你,看你出那么多血,还要靠缝针才能愈合伤口,估计是伤到骨头了,你这伤啊,一辈子都会有一个缺憾在那里。这伤痕居然还在脸上,你这脸上的伤就只是值六千块啊?要是我啊,我非得宰他个七万、八万现大洋。”
皇甫清大愣:这张脸就一直都是这样吗?当年宋江被刺脸发配,一直想抹去脸上那痕迹。他看书那会儿还不太理解,此时的他方才明白宋江的心情。
“不过啊,能拿到六千也算不错的了。就担心你一分钱都拿不到哦。”王亚樵故弄玄虚道。
“王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你想要就要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是受害者啊。这是我的权利。”
“受害者又怎么了?还权利,你有钱吗?你有权吗?看起来这么大人,说起话来和小孩子一样,真幼稚。”
“现在是民主共和时代,可以打官司。”
王亚樵听了,笑道:“年轻人,你还是太天真了。”
“这不是天真,这是信仰。”
“信仰?”王亚樵不屑道。“你的信仰是什么?”
“我的信仰是三民主义。”
“什么是三民主义?”
“民主,民生,民族。这就是三民主义。三民主义还包括自由,平等。”
“你口口声声说什么自由、民主、平等。那我问你,你自由吗?你有民主吗?你和那诸葛智平等吗?他现在在逍遥,你现在在这里受苦。他后面有靠山,你后面有啥?他欺负你没事,你被欺负反而成挑事者。所谓的自由,只有强者才配拥有。这就是你所信仰的自由、平等、民主吗?”
“这些和信仰都没有关系好吗?这只是诸葛智一个人的事情,并不能代表什么。刘希程已经把我写的协议带回去了,相信校长会给我一个公道的。”
“你的校长叫蒋中正吧?”
“嗯。”
“那个军事顾问和你校长有关系?”
“嗯,但校长不会徇私枉法的。”
“等明天看吧。会让你失望的。”王亚樵不屑争辩,躺下睡觉了。临睡前,对皇甫清道:“你那些同学、教员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其实还不如我今天来的那些兄弟姐妹们,至少不会像他们那样诡计多端。”
皇甫清躺下,很久很久才睡下去。
住院第三天,宋希濂来看皇甫清,皇甫清问情况,结果果如王亚樵所说,校方拒绝了皇甫清的要求。
皇甫清怒不可遏,随即到电话机前打通了校长助理的电话,扬言要杀了诸葛智再自杀。并拜托宋希濂一回到学校就尽力在校方面前具体陈述自己的状况如何激动。如此黄埔军校才真正将这件事情重视起来:革命军校还未成立几天就死一师一生,传出去对今后北伐将大大不利。
终于在晚上,校方派了三个代表慰问皇甫清。
皇甫清看那三个代表:为首的较年轻,后面的较年长,再后面的头有点秃。后来才知,那三人分别是:邓演达,李济深,戴季陶。
在谈判过程中,虽有戴季陶偶尔阻止,但最后邓演达与李济深都同意皇甫清的提议,并保证不曝光该事件,以免对皇甫清造成影响。谈完后三人就此离开,皇甫清也很是敬佩邓演达,感觉其谈吐之间都显得大气、成熟、稳重。
待三人走后,王亚樵对皇甫清笑道:“原来这就是你所说的三民主义啊,要死要活的三民主义啊?”
皇甫清为难道:“这只是不得已而为之。”
“年轻人,要我看啊,你在那黄埔军校已经没有待下去的必要了。现在你得罪了校长,以后肯定没活路。”
“我们那又不是他校长一人独大,孙中山先生才是第一号人物。”
“是吗?那你好自为之吧。”王亚樵无奈道。
外面正下着雨,皇甫清坐在医院门口看着外面的雨。革命路上才刚开始,没有打仗受伤却被自己人伤害真是丢人。皇甫清责怪着自己,忽而看见远处有一个小的黄点抖动着。他撑开一把伞向那个黄点走去,待近后才看清,原来是一条小狗。
他小心地伸出手摸去,刚一触摸到,那犬猛得一回嘴,咬了皇甫清一口,皇甫清感觉手上麻麻的,然后就感觉晕晕的,头很沉,倒了下来。
待皇甫清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
“你说你,下雨天乱跑什么?你旧伤还没好,现在又有新伤了,再这样下去你什么时候才能痊愈?”皇甫清这才看到东方静就在给他扎针。
“是是是,我以后不会再乱跑了。”皇甫清无奈道。
待东方静走后,皇甫清旁边的鱼拼命拍打着水面,像是吃醋。
旁边的王亚樵好像看出了什么名堂,笑着对皇甫清道:“年轻人,你艳福不浅呐。”
话说皇甫清刚进医院时,东方静给他擦伤。用劲,但很轻。那时的皇甫清刚从学校出来,还带着一点愤怒的气息。后来他慢慢放松,开始犯点傻,可她都接纳了,很自然,很温和。
“其实我怕的是打针,像这个是不怕的。”皇甫清指着额头傻傻道。
“那是别人技术不好,你这个才痛。”东方静懂皇甫清的痛,和皇甫清一样犯傻。
那酒精在伤口处浸润,皇甫清感觉到麻麻的。他感觉东方静的声音很好听,很温和。也因为她在,皇甫清的心舒适了好多。
后来东方静打针,皇甫清故意撒娇,他从未如此面对这样一位陌生女子。东方静也较真,硬是将针扎进了皇甫清的手。
接下来是打屁股针,皇甫清更是不好意思了,而东方静毫不在意道:“不要紧的啦,我不介意的。”直接就扎在了皇甫清的屁股上。扎完后就离开了。
晚上东方静没来,皇甫清对着旁边的鱼道:“她晚上不值班吗?”弄得旁边的鱼很是激动:激烈的拍打着水面。
第二日查房,皇甫清在外面游荡,东方静见了跑来把他推进去:“快点进去,查房呢。”皇甫清也傻愣愣地让她推。
下午,皇甫清借来了一辆轮椅,他玩着轮椅跟在东方静身后,东方静也不理他,任他跟着自己进出其它病房。
皇甫清看见东方静有时踏着小碎步,一蹦一跳的,很可爱。东方静似乎没有脾气,眼中那丝光真的很温和。
有一次皇甫清看清了东方静胸牌上的照片,发现好漂亮,随口道:“不知道本人有这么好看不?”
又一次东方静来换药,皇甫清瞄了一眼:居然没有带口罩。然后又瞄了一眼,皇甫清差点流鼻血了:太美了吧,比照片上的漂亮多了。
皇甫清这人有点怪,越是好看的妹子越不敢看,因此当时看到东方静的脸时大脑顿时缺氧,竟又躺了下去。因此他对她的相貌印象依然模糊,反而对其戴口罩的样子记得很是清晰。
第三日,正当皇甫清转着轮椅跟在东方静身后时,宋希濂来了。宋希濂看到皇甫清正跟着一个女子很是奇怪,将皇甫清移到病房,问道:“小清啊,那人是谁啊?”
“你是说东方静啊?她是这几天照顾我的一个护士。”
“你好像很喜欢她的样子?”
“一点点而已。”皇甫清为难道。
“我可以作证,他天天缠着人家小护士。”旁边的王亚樵趁机道。
“你别瞎说。”皇甫清制止道。
“好啊,小清。看不出来啊,原来你这么风流?连人家小护士都不放过。你让我们家小鱼儿怎么办?”宋希濂愤愤不平道。
“小鱼儿?谁是小鱼儿?”皇甫清不解道。
“就是你旁边的那条小鱼啊。”宋希濂指着皇甫清旁边的鱼道。这时的那条鱼显然很激动。
“拜托,它只是一条鱼而已,你不会真把它当我对象那样对待吧?”皇甫清不可思议道。
“不,你那条可不是一般的鱼。”王亚樵补充道。
“你就别火上浇油了,难道你说他是一个人?或是说一个妖怪还是神仙?”皇甫清生气继续道:“被你们这样兴师问罪,搞得好像我真的出轨了一样。老子现在明明还是单身好不好?”
接着皇甫清问宋希濂昨天协议的情况:“跟你说正事儿,昨天我托刘希程带去的协议,学校同意了没有?”
“当然、没有了,我们没权没势,学校凭什么同意这个协议?”宋希濂无奈道。
“看来真是这样。还真被王先生说中了。”皇甫清绝望道。
“那你接下来怎么办?”宋希濂问道。
“我怎么知道?我也是刚来这广州啊。人生地不熟的。”
“要不就算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宋希濂劝解道。
“你说话怎么和我娘一样?我要斗争。孙先生不是说了吗?要革命,要斗争。”皇甫清生气道。
“你拿什么去革命?就靠你一个人吗?你拿什么去斗争?就凭你一条枪?”旁边的王亚樵补充道。
“实在不行我就和他们同归于尽。”说着皇甫清便跑去了电话机旁。
晚上,东方静从手术室里出来,经过医院门口,看见一个病人正倒在医院外。急忙冲出去,竟发现那人是皇甫清。她赶忙叫了几个人将皇甫清抬进病房。
抬进病房后,东方静给皇甫清打了几针预防针,便给他量血压。待发现皇甫清睁开眼睛后,责问道:“你说你,下雨天乱跑什么?你旧伤还没好,现在又被狗咬了。再这样下去,你什么时候才能痊愈?”
“是是是,我以后不会再乱跑了。”皇甫清无奈继续道:“我痊愈了,你不就见不到我了?你想我走啊?”
东方静没有做声。
皇甫清打破尴尬继续道:“你晚上不是不值班吗?今天晚上怎么就在了?”
“谁说我晚上不值班了?”
“我天天晚上去找你,你却都不在。”皇甫清脱口而出,马上就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东方静听后脸红了,沉默了会儿道:“今天有病人手术,参加手术的名单里有我。”
“哦。”皇甫清很想和东方静说话,却好像又找不到话题了,只能随口道:“我明天就要走了。”
“知道,有记录。”
“以后可能也不会再回来了。”
“不回来更好,医院不是什么好地方,不回来说明你健康,你健康就好。”东方静收拾好器械,起身道:“那你早点休息,明天等你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