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第二天老两口子还在为昨天大儿子的牢骚和怨言生着闷着气。林冬两口子一大早就上班的上班，办事的办事去了。林秋决定不把自己的事告诉父母了。
　　吃过早饭，两个孩子在那里开心地玩耍着。老两口和林秋各自怀着各自的心思东一句西一句说着闲话。快到中午了，林秋准备做饭，这时家里的座机电话响了，老两口子都没起来接电话，因为多数电话是找林冬的，林秋只好去接电话。
　　林秋拿起电话喂了一声，对方停了一会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林秋一听是王之生，冷冷地说：“回去离婚吗？”
　　王之生说：“离婚也得回来离呀。”
　　林秋说：“那好，我明天回去。”便挂了电话。
　　老两口莫名其妙地望着林秋，林母问：“你们怎么了，打捶了吗？”
　　林秋说：“没有。”
　　林母生气地问：“没吵没打，好好的离什么婚？”
　　林秋委屈地抹去眼泪，把事情的经过大概地给爹妈说了一下。
　　林母也替女儿难过地添劲道：“他就会耍驴脾气，一点儿也不知道体谅别人！”
　　老林望一望老伴说：“你那时候给自己的孩子断官司，有理的三扁担，无理的扁担三，现在老了到不明理了，护起自己的丫头了。”
　　林母说：“我小丫头受委屈从来没给我们说过，更别说回娘家了，肯定是王之生太过分了。”
　　老林对林秋说：“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你从小凡事都喜欢忍让，受了委屈不愿说出来，两口子吵吵闹闹每个家里都有，我和你妈虽在一起的日子少，但在一起也争嘴。可我们知道再争都是为了过日子，你们是不是为过日子才吵架的，只有你们自己知道。我看王之生是一个非常本分治家过日子的人。”
　　林秋低头听着，她不想在父母面前再说什么，她不愿给重压下的父母添什么负荷了，她决定明天回家自己去解决。
　　林秋回来时是林冬骑摩托车送林秋到车站的，林冬也很无奈，总不能替姐姐把姐夫捶棒一顿吧。她安慰姐姐道：“你们的问题不光出在姐夫脾气坏，是你自身没有经济地位而过于敏感。你回去别闹什么离婚了，我琢磨一下有什么好干的事，帮着你干个啥。”还硬塞给了妞妞二百块钱，让妞妞买件过冬的棉衣。
　　当林秋领着妞妞回到家，王之生虽没有拉脸，仍埋怨地说：“妞妞的学不上了，这都耽误两天了。”
　　妞妞亲热地抱着她爸说：“我们到奶奶家去了。”
　　王之生问：“想爸爸了没有？”
　　妞妞奶声奶气地说：“想了。”
　　林秋没理睬父女俩的亲热，进了卧室脱去外衣躺在了床上。一会儿王之生也走进了卧室，在林秋的屁股上拍了一下说：“快去做饭，晚上我要上夜班。”
　　林秋没有吱声心里仍然窝着火，想：也不问一问手破了能不能做饭，好像嫁给他做饭已给足了我林秋面子了，你等着去吧！
　　妞妞也跟屁股进来了说：“爸爸，我们从奶奶家来的时候带了好吃的了，你去吃吧。”
　　王之生对妞妞说：“快去，动画片开了，去看电视。”
　　支走妞妞，王之生嬉笑着对老婆说：“还在生气，快起来做饭去。”
　　王之生本想说些让林秋别再生气的话，但他说不出口，作为一个大男人给女人下话那不是我的风格。这些年已养成自己就是这个家的家长，很抹不下面子说些软话。也许她这次真的生气了，还提出了离婚，只要她去做饭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林秋往床里面挪了挪说：“我郑重其事地告诉你，我们离婚吧，我再不想这样过下去了。”
　　王之生最讨厌说“离婚”二字，在林秋想来也许离婚对王之生来说很失面子，并不是对这个家在意。以前两个人吵架林秋也提离婚，王之生就更加火冒三丈，结婚这些年王之生从不说离婚，后来林秋想：说了离也离不掉，也就不说了，今天她不是顺嘴说的，她要让王之生明白他对她的伤害她已经忍受到了极限。
　　果然，王之生听到离婚，把脸一沉说：“我对这个家怎么了，离就离，别吓唬我！”
　　如果王之生能说两句好话，或许林秋也就犹豫了。听王之生这么一说，为了堵这口气，她变得更加坚定，她尽量使自己平静地说：“谁也用不着吓唬谁，为了省事，我们还是协议离婚吧，妞妞是个女孩子，我带上对她的成长好一些，别的我都无所谓，你说了算。”
　　王之生沉默了半天，看着林秋严肃认真的样子，从嘴里轻叹了一口气就出去了。到客厅她和孩子看了会动画片，胡乱地吃了些东西就上班去了。
　　王之生走后，林秋想，自己首先得租个房子找个活，这次找活就得降低条件。虚荣的面子已不重要了，多脏多累的活解决生存问题就可以了。
　　生气时仿佛什么事都变得简单了，一句天无绝人之路就把事情解决了；甚至幻想几年后自己穿着华贵的衣服，开着小轿车，带着妞妞来看王之生，让他看一看林秋离了你活的怎么样！
　　可是真的面对具体的事时却是那样的无助。现在立冬了，找平房妞妞也跟着受罪；楼房就靠自己打工撑死了也就三百块钱，还要吃饭，哪能付得起房租。况且能不能找到能顾得上妞妞的工作吗？但她一想到这几年王之生对她的蔑视和伤害，她就又来了骨气和决心，也许就是一次次对自己的放弃，王之生越来越看不起她，自己有健康的身体，有一双手，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林秋激励着自己。
　　她想起了陈光富，真希望他能帮她一把。她忽然记起了什么，下床到阳台上。此时正是日暮时分，陈果然在楼下不远处走动着。林秋安顿好妞妞穿好衣服下了楼。
　　林秋和陈到一家咖啡屋，柔慢的音乐制造着情人浪漫的氛围，漫过彼此的身心，似切切而有那么的忧伤。
　　陈握住林秋的手问：“这两天我怎么没看见你，你家的灯很晚才亮了，你去哪儿了吗？怎么不来见我，你不知道我多想见到你，即使在你家的阳台上望一眼你也就满足了。”
　　林秋对陈的热烈也感动着，她想到在家的处境，忧伤地说：“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去想，我只不过是一朵狗尾巴花而已。”
　　林秋试探着问陈：“你想过离婚吗？”
　　陈停顿了一会说：“说真话，我太想和你在一起了，能和你天天在一起是何等的幸福。可是这只是一个幻想，我说过我的妻子是一个默默无闻为家庭全身心付出一切的一个善良的女人，她从结婚到现在不属于自己，而属于这个家庭，家的喜怒哀乐就是她的喜怒哀乐；还有很爱我和她妈妈的儿子，我无法伤害他们。我试着问过我的妻子，如果我们离婚你怎么想，你猜她怎么说？我没做过对不起这个家的事，你干吗要离婚？所以离婚是不可能的。既然相爱又何必朝朝暮暮，你就做我这辈子的情人吧。”
　　说完，他冲动地去楼林秋。
　　林秋躲开了，她听到这番话心里真不是个滋味。林秋对陈解释说：“我的意思不是让你去离婚，也没有嫁给你的想法，我也不可能做你的情人。”
　　林秋是一个传统保守的女人，爱情就得有始有终，然而这种激情退去以后冷静下来，你就会想结果，陈说的话无非说明它是一个感情的奢侈者。
　　陈问林秋：“你为什么不能做我的情人？我对你的爱是真的，我都快疯了。况且现在社会找情人也没什么奇怪的，做到保密就可以了。”
　　陈想引导林秋冲破观念，可林秋听了反而适得其反。陈爱她无非是受社会风气赶时髦而已，她觉得陈亵渎了他自己的感情，林秋可以理解陈不忍放弃恩重于情的家庭，也知道他暂且对自己的爱是真的，但是却无法明白他能把这种爱情保持的不乱分寸地有限有度。
　　陈又问林秋：“你想过离婚吗？”
　　林秋说：“想过，但不是为了嫁给你，只是想做一个独立的自我。”
　　陈说：“人就是一个矛盾体，每当我想到你和你老公在一起，我就嫉妒得不得了，他凭什么就得到这么好的女人，；可是你们产生矛盾我又希望你们能好好过日子，不愿看到你的家庭不幸福，毕竟我又不能给予你些什么。”
　　林秋听了陈的心事，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和陈见面，她本来想让陈帮她找找房子，现在她不想说了。
　　陈看着不说话的林秋，飘逸的长发垂在了胸前，在暖色的灯光里，一种小女人的温婉使他不能自己。他过来坐在林秋的身边，捋过林秋的长发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又冲动地吻住了嘴唇。陈一直在克制和被林秋逃避的感情一下子爆发了，也许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后，卸去责任的轻松，他不管林秋如何挣扎，他喘息着尽情地吮吸着这个自己深爱的女人。他一手控制着林秋挣扎的两只手，一手滑向林秋的胸部，但他摸到林秋丰满的乳房时，不由惊叹地“噢”了一声。更使他不能自己，这么美的女人我一定要得到她，此时的他大脑一片昏热，心中只有得到林秋的欲望……
　　林秋挣扎着，贪婪使陈的手顾不得控制林秋了，他揭开林秋的毛衫，露出一对白哗哗的奶子，一头扎向林秋的胸部想去含住乳头。林秋双手推开陈的头，大声喊：“那要干什么？”
　　失控的陈一下子被惊醒了。林秋愤怒地边整理衣服一边开门逃了出去。陈在背后喊她也没有理。
　　林秋感到了莫大的耻辱，刚才还体会到做女人的幸福，而此时她突然觉得女人在男人眼中的爱，只是一个能够煽动情欲的物件。她想起了一个作家说的话：女人只能给男人提供性爱的快乐。此时所有的情啊爱啊都是不负责任的谎言，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想占有你，让爱情去死吧！
　　第二天一大早，林秋把妞妞送到幼儿园，开始到平房区找房子。待拆的平房隐在城市的角落里，林秋看到墙上有出租房子的字样就去敲门，有的租主不在，有的已租出去了，有的一次要三个月的租金。林秋没那么多钱，她有不到三百块钱，都是弟弟给她后她积攒下的，租下房子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可有的房子太简陋，林秋不想让自己落迫似地生活得太寒酸。
　　一个上午快过去了，林秋还没有找到一间合适的房子。她昨晚就没吃饭，早上又没吃，转了一个上午又饿又困，她想吃些东西再说吧。
　　她走出平房区，穿过马路在一间包子店里要了一碗馄饨，吃完后她在包子店里坐了一会，又不好意思久留，只好走了出来。此时下班的人都回家了，马路上没有多少车辆和行人。林秋坐在马路牙子上，中午天还是很暖和，她两手托着下巴想：前面还有一片平房区，不知能不能找到合适的。她此时想如果现在回家，再不去赌气这件事将会不了了之，原干照旧过那样的生活。但她脑海里闪过这丝妥协念头时，随之又被自己的坚定驱走了，还没起步就被困难吓倒了，那你林秋还指望谁去认可你呢？
　　她又想到了陈光富，她已原谅了陈的行为，也许男人的爱就是用性欲表达的吧，但陈光富在她的心目中已不重要了。是啊，生活没有具体到谁的头上，就摩擦不出实际的矛盾，自己的家庭重心偏离的主要原因还是自己没有经济地位。如果仅靠一个精神恋爱去寻找幸福，那也不过是昙花一现。现在林秋清醒地认识到，改变生活，首先得改变自己。她不是看透了男人而是彻悟了生活。
　　林秋准备起来再找房子时，一条被人遗弃的宠物狗跑到了林秋跟前，邀人讨怜地摇着尾巴望着林秋，它的一只眼睛已被人打瞎，全身脏的已看不清原来是什么皮毛。林秋站起来躲开那只可怜的眼睛，起身走向那片平房区。那只狗缓缓地跟着林秋的后面，好像揣摩到了林秋也和它一样无家可归，想搭伴似地尾随着林秋不肯离去。林秋跺了一下脚吓唬着它别跟着，吃过不知多少次亏的小狗识趣地定定站在那儿，林秋一走它又远远地跟在后面。
　　林秋想起自己从小就没有人或什么怕过她，记得小时候哥哥让她吆着空驴车回家。那驴见哥哥不在了竟不走路了，林秋拿鞭子一打，我的妈呀，驴拉着空车疯狗扬长地跑了，林秋再怎么在后面喊都不停。最后那驴把那辆妈妈和姐姐在生产队里已拉得很破的架子车，颠成了八大片后它才喘着粗气停下。林秋一想这事就生气，连驴都会看你的赖呆。她出气似地捡起一块石头朝小狗扔去，小狗吓得跑掉了，再说她也不想让一只落破的小狗跟在后面影响她的斗志。
　　真是幸运的很，林秋问了第一家就找到了房子。房租一个月六十块，里面有一张床，而且月底交房租也可以。林秋决定现在就搬铺盖，晚上插上电褥子就可以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