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烟雾弹太大了

　　易氏财团：白净垚。
　　楔入骨髓的三个字，熟悉的行书体。
　　白净垚白净垚白净垚……
　　好一阵子，麦子兴才从惊愕中苏醒。
　　他没有叫秘书，没有叫司机，拿起车钥匙，迅速向市府办公大楼驶去。
　　发改委的主任办公室里没有乌梅。秘书张祎明告诉他，乌主任去外地学习了。
　　去外地学习了？麦子兴的嘴角旋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讪笑。这讪笑即有对自己被人藐视的嘲弄，又有对乌梅耍官腔的嘲弄。
　　返回律师事务所，看着那熟悉的字体，麦子兴觉得自己已经被一种超强的神秘的力量操控。
　　如果昨天晚上出现的女人就是白净垚，那么，十一年前的尸体又是谁？
　　那一天，中秋节，肝肠寸断，忍着被撕裂的剧痛，他亲自和白家人将白净垚骨灰放入灵柩，下葬在小林山的那片公墓。
　　被下葬的不是白净垚，那这十一年的她又去了哪里？她又缘何制造这样残忍的一幕来欺骗他？如果因为某种原因而不能面对他，那十一年后的今天又怎么突然出现？潘多拉盒子，血唇印，两根手指，“我，回来了”，小林山协议，易氏财团……这一切的一切都在昭示什么？他去深圳的十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此白净垚到底是彼白净垚，还是彼白净垚的替身抑或影子？还是同姓同名？
　　白净垚是他深爱的女人，他对她的那份爱她不可能感觉不出来。她既然能感觉出他的爱，就不会在十一年前舍离他，更不会在十一年后的今天送给他潘多拉盒子。是白净垚的亲人听信了别人的挑唆曲解了他而进行的报复？毕竟，在白净垚离世仅只两个多月，他就迎娶了她的姐姐，一个比他大了整整十三岁的还带着一个拖油瓶的寡妇。这在世人眼里，没法正常看待。当时，因为娶白云，老爹麦长志扬言跟他断绝父子关系，亲哥麦子成三年不跟他说一句话。一家人尚且不能理解的事，外人就更会觉得这婚姻蹊跷。
　　那么是谁在报复他？这人对他的过去如此清楚，尤其是那半痕血唇印，这是他和白净垚的秘密，他人不可能知晓，除非白净垚生前将此事告知了对方。
　　白净垚与白云是同父异母的姊妹。她们的关系如何，他并不深知。他只知道白净垚惨遭不幸后，白云哭得很痛，不管是在他们的新房，还是火葬场，还是墓地。白净垚的母亲早逝，白云说是她又当姐又当妈地把白净垚养大成人，供她读大学，帮她找工作。从所了解到的进行推断，白云跟白净垚之间应该没有矛盾。
　　向他报复的是白净垚外婆家的人？易适财团？易氏？易，不正是白净垚的亲母姓氏？白净垚曾跟他说过，外婆一家久居法国，在波尔多有自己的葡萄园，有自己的酿酒厂。他们还计划，婚礼过后，就去法国外婆的庄园度蜜月。
　　真的是易氏报复他？就算是易氏报复，两根手指又如何解释？突然想到乌梅的那种眼神，麦子兴不由产生一种怀疑，难不成是有人在借白净垚之名针对他麦家？如此说来，大哥的签字是迫不得已？
　　“我，回来了”，那个“我”到底何方神圣？麦子兴如坠迷窟。
　　不过，有一点他十分清楚，他的生活将不会再平静。
　　目的何在？谁在推波助澜，波浪到底能掀多大？被推向浪尖的人会是他？会是白云？还是他的亲哥麦子成？他这个资深律师在没有任何头绪的情况下，只能静观事态的发展。
　　找乌梅，找到署名白净垚的落款人！麦子兴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为了不打无准备之战，麦子兴拨通了麦家老大麦子成的手机。
　　“哥，听说你们刚批签了《小林山的国土转让协议》，这次转让协议没有经我们草拟，有什么不能曝光的东西吗？是你们领导班子的决意还是某个人的权利使然？程序正常吗？”
　　“怎么不正常？你忘了吗，三个月前关于小林山的出让，不是委托你们事务所草拟过一份初稿吗？因为考虑到小林山的自然条件差，我们只投出一个亿的底价，可结果呢？绿城17家开发商竟然没一家愿意接标。今天的买家出六个亿要买断小林山的使用权。六个亿是什么概念？我们想都不敢想的天价。你听谁说我们没走正常手续？”
　　“没谁说，我只是问问，想了解一下易氏而已。”
　　麦子兴解释着，心里却在不停地嘀咕：六个亿，易氏财团竟然用六个亿购买小林山的使用权，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小林山虽有万亩，但大部分面积都是光秃秃的青石。土层厚度不足三十公分，甭说树木，野草也很难久活。在绿城老百姓眼里，纯属一片废山。这片废山，最肥的就是西北坡。这一片紧邻小沙河，能充分利用水源。再加上这片的土层要比其余地方厚出几倍，种些耐旱的果树没有问题。但在上个世纪中叶，绿城就将西北坡这一片山规划为市民的公共墓地。如果去掉这块墓地，小林山的使用价值近乎为零，除非开山卖石。开山卖石不是谁想开就开，想卖就卖的，必须有国土资源部门一级批复。
　　在世人的心目里，粘上墓字，也就粘上了晦气，没有开发商愿意在这里投资，实属正常。这样一块阴晦之地，易氏出六个亿，是易氏老董神经有问题，还是青石底下埋着宝藏？再者，签字者为白净垚，也就是说，白净垚是易氏的法人代表。如此身价的女子，能是他麦子兴当年的妻吗？除非易氏的继承权给了她。可她十一年前……
　　麦子兴百思不得其解。
　　看着乌梅放下的协议，麦子兴紧皱眉头。
　　乌梅用意何在？莫非她知道他与白净垚的曾经？
　　烟雾弹太大了啊！
　　“喂，老二，怎么不说话了？”那端，麦子成催问。
　　“哦哦，六个亿，真的被吓着了。很想认识一下这位财神，哥在批签的时候没顺便为我们事务所打打广告？”麦子兴急忙掩饰自己的走神。
　　“就你那双鹰眼，哪条大鱼会漏网？我打广告，岂不有损你们回天的力度？”
　　“你就别给我戴高帽了。准确说，哥怕的是有失公众形象。既然这样，我这个做弟的也不强人所难，但透点有关乌梅跟易氏的信息不会影响你的仕途吧？”
　　“臭小子，你少跟我阴阳怪气。不瞒你说，关于乌梅，什么背景，我不清楚，只知道是上头委派来的，带着官衔，带着项目。易氏，你哥我还真的没去深究。听乌梅说，易氏前身是法国一家酒业公司。近几年国内地产走俏，易氏就把大批资金投到了地产开发上。这项目是乌梅引进的。至于如何引进的，我一个常务市长还没有那么大的职权过问。再说，我注重的不是过程，是结果，只要对绿城黎民有益就行。你想接近易氏，只能找乌梅。不是亲哥我不看好你的事务所，像这种跨国公司，绝对有自己的律师团队，你能不能挤进去，只能看运气了。”
　　“难说，事在人为，或许易氏老总还真就对我的事务所感兴趣呢。好啦，不再打扰你这位老百姓的父母官了。”
　　“哦，对了，老二，我有个疑问，正准备打电话问问你，那个白净垚……我记得，十一年前，你的那个……”麦子成说话含蓄。
　　“同名而已。”没等麦子成说完，麦子兴果断挂了。
　　放下电话，麦子兴沮丧地靠在椅背上，望着天花板出神。从昨晚到今天发生的一切，他这位资深律师，法学博士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一切似乎太神秘，又太诡异。不过，有一点可以断定，乌梅出现在事务所不是为了工作。既然不是为工作，那就是受人所托。什么人可以令动乌梅这等身份的人？那个白净垚？如此，那个白净垚的身价何止易氏的法人代表？易氏法人代表不姓易，是不是也在昭示这点？
　　再去找乌梅！
　　“麦律师，你的记性不会出了问题吧？我记得已经跟你说过，乌主任外出学习了。你怎么又……”乌梅的秘书张祎明再次将麦子兴拒之门外。
　　“张秘书误会了。我是来送文件的。乌主任委派我们事务所拟定一份国土转让协议，完成之后让我们马上拿给她过目。既然乌主任不在，那就请张秘书转交吧。”麦子兴说着，从公文包里取出《绿城市小林山国土转让协议》递向张祎明。
　　“这……”张祎明面露踌躇。他急速瞟了一眼《协议》，不知接还是不接。乌梅临走时没有跟他提及此事，只说她要外出学习。
　　“怎么，张秘书不能代理吗？”麦子兴试探。
　　“不是不能代理，是乌主任没有……”
　　“那好吧，你打电话给乌主任，我跟她说明。”没等张祎明说完，麦子兴便将手机递向张祎明。
　　“打电话，这个嘛……实不相瞒，乌主任没有向我们公开过她的个人联系电话。”张祎明面带窘相。
　　嘁！麦子兴两肩一耸，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