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回、冷冰冰大脑袋发怒 火辣辣小女子动武

　　到了这步田地，王俊芬本想一走了之，但她还是不死心，就强忍着说：“哥，你经见的多，头脑活络，国涛想让我回来问问你的意思，请你给指指路。”
　　王大头一跃而起，咆哮开了：“你别给我灌迷魂汤了。王俊芬，我告诉你，他叫徐国涛，姓徐不姓国！听见你嗲声嗲气一声一个国涛地叫我就恶心。你嫁给徐家，我看你干脆也改成姓徐的好了，你是他的人，他是你的魂，你眼中还把娘家人放在眼里吗？”
　　面对哥哥冰冷的态度，王俊芬一忍再忍，见王大头发火，再也按捺不住自己了，躺倒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起来：“王大头，你给我说清楚，我丢你啥人了？我回来问你的想法是看得起你，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凭什么贬低我男人，你对他耿耿于怀，他犯了咱王家哪门子王法？老实给你说，要不是看爹的面子，看嫂子的面子，一辈子都不想看见你那杀猪般的脸！王大头，你嫌徐国涛没本事，你有本事该去混个一官半职呀，你就是当了总统，我也不求你！”
　　王大头一蹦老高：“是我用八抬大轿抬你回来的，还是用小车去接你回来的？回来你就没事找事，我就知道野猫进宅，无事不来，你准没安好心！”
　　“这是我娘家，我凭什么不能回来！爹就在门外，你去问问爹，我能回来不能回来，问问嫂子，这个门让我进不让我进！”王俊芬哭叫着，尖叫着，声嘶力竭，“说我没事找事，究竟是谁没事找事？”
　　王大头气急败坏：“你不回来，家里还太平无事，你一回来，天无宁日！”
　　“王大头，你给我说清楚，我咋是丧门星了？我回来一趟咋就天无宁日了？说不明白，我和你没完！”王俊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忽”地从地上爬起来，抓起桌上切西瓜的刀子开始追打王大头。不了解王俊芬的人不知道，这个女人明白的时候比谁都明事理，糊涂起来也比谁都难缠，当年她和徐国涛谈恋爱的时候，要不是她在家里闹得天翻地覆，他们是断然不会走到一起的。王大头领教过她的撒泼，只要她一发疯，就是再来一个王大头也不是对手。王俊芬一边追，一边唾沫星子四溅，什么难听骂什么，连男人说不出口的话也说出来了，“王大头，你个无赖，你个流氓加混蛋，我今天和你拼了……你给我站住！”
　　王大头缠不过他，钻进卫生间，从里面把门反锁了，嘴上说：“我怎么了？你愿滚了早点滚，回去告诉你眼里的大熊猫，想打我王大头责任田的主意，没门！”
　　王俊芬披头散发，使劲砸着门，暴跳如雷：“王大头，你给我出来，你不出来给我说清楚，我把房子点了！”
　　王俊芬说完开始摔东西，脸盆、茶缸、醋壶，抓着什么摔什么。王大头软了，说：“好男不和女斗，好狗不和鸡斗，王俊芬，我服了你了行不行？”
　　“好啊，你说我是鸡？”王俊芬尖叫起来，“外面的人听好了，王家出鸡了，王大头的妹子是鸡，这是王大头自己说的。王大头，你给大伙儿说说，你妹子混的野男人是谁？混有几个野男人？”
　　王大头没想到王俊芬的发挥能力还在他之上，随口一句话就让她借题发挥，这事儿在上村传开来，他王大头的脸忘哪儿搁，于是哭丧着脸问：“王俊芬，我的小姑奶奶，你积积德，别大声嚷嚷行不行？”
　　王俊芬说：“想让我离开也容易，你站到大门口，连喊三声‘我王大头说话算放屁，我立马就走！’”
　　王大头哭笑不得：“王俊芬，你开什么玩笑？”
　　“谁和你开玩笑？”王俊芬一声冷笑，说：“李荷清来时，你信誓旦旦地表态，我来时你出尔反尔，你要是承认你说话算放屁，我现在就走！”
　　王大头听到这里，也一阵冷笑，开始转移矛头：“嘿嘿，李荷清真是个笨蛋，笨极！从头到脚没有一处不笨的，我说得那么清楚，他却听不出我说话的意思！我告诉他，我坚决响应村委会的号召，村委会不让种大烟我就不种大烟，不让打架我就不打，不让乱倒垃圾我就不倒，你去问问李荷清，我种大烟了吗，我打架了吗，我乱倒垃圾了吗，我哪一条没有说到做到？就是我说到做不到，李荷清也不该怂恿我妹子来教训我，他这个村主任当得窝囊，不去处理民事纠纷，却挑拨兄妹反目，不去争取建设美丽乡村项目，却吃饱了撑的搬弄口舌！”
　　王俊芬一闹，浑身汗津津的，脚上的高跟凉鞋让她有点站不稳，她干脆脱下来，把一只扔了出去，把卫生间的门砸得“咚”的一声响：“你少给我耍无赖！”
　　王大头的老婆刘丽会患了重感冒，浑身乏力，在卧室里似睡非睡，一开始以为兄妹俩只是拌拌嘴，并没有在意，后来见王俊芬噼里啪啦摔东西，她心疼坏了，对王俊芬这种野蛮粗鲁的举止恨得牙根疼，她强撑着身子起来想和王俊芬对着干，转而一想，这样一来损失会更大，于是她改变了策略，找出卫生间的钥匙开了门，劈头盖脸给了王大头一顿：“妹子轻易不回来，一回来你就给她脸色，哪有你这样当哥的？滚出来！”
　　王大头直后悔没把卫生间的门拴死，让刘丽会这个败家娘儿们钻了空子，他冲着老婆咆哮：“你打着胳膊向外拐，看哪儿地面光你朝哪儿滚，别来添乱！”
　　“王大头，你别登鼻子上脸，你要再耍横，老娘奉陪！”刘丽会也火了。
　　“反了天了！”王大头意识到情况不妙，想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不料被王俊芬扔的高跟凉鞋绊了个实在，一下子跌落到地板上。
　　两个女人冲过来，刘丽会揪着王大头的耳朵，手里拿着鸡毛掸子朝王大头身上一通乱打，王俊芬手里拿着另一只高跟鞋，用鞋跟敲着王大头的头说：“王大头，你拍着心口想一想，杨金贵耍手段欺负你时，徐国涛替你出了口恶气，还让你白种了二年地，徐国涛是不是有力没处使？往年种地徐国涛赶死累活给你把地种上，是喝过你一瓶啤酒还是吃过你一块西瓜，你这么精明的人，前年险些进了传销窝点，徐国涛生拉硬拽把你拽回来，让你没有上成贼船，合该徐国涛是你的奴才，让你用着他时妹夫长妹夫短地叫，用不着他时，你一脚把他踹下臭水沟里。王大头，今天我把话撂在这儿，以后无论你怎样给徐国涛玩虚的，我就怎样来给你玩实的，你信不信？”
　　好汉难架四只手，更何况王大头面对的是自己的两个至亲女人，王大头蜷缩在那里，来了个死猪任你开水烫，不吱声了。
　　从兄妹俩开始抬高腔起，大门口的那只狗就开始“汪汪汪”地叫个不停，本来屋里就乱，狗的一叠声狂吠更增添了王家小院的火药味。屋里乱成了一锅粥，王清贵想图清静也图不成了，他颤巍巍地走进来，大吼：“都给我住手！谁再胡闹我死给谁看！逆子啊逆子，你们看看，你们哪一个让我省心！”
　　王清贵来的真是时候，他一来，乌烟瘴气的局面才得以控制。
　　老人毕竟经验多，心想，只要送走闺女，事态就不会恶化，要想送走王俊芬，只有拿好话宽慰：“妮儿，你回去消消气，你哥不管你饭你还守着自己的锅灶，怕啥？”
　　王俊芬扑到父亲的怀里哭了一会儿，怏怏地走了，王清贵也气呼呼地走出了屋门。
　　屋子里只剩下王大头两口子了，刘丽会一手掐腰，一手举着一只拖鞋，瞪着血红的眼珠子看着王大头。王大头立马换了脸色，上前去夺下老婆手里的拖鞋，一脸尴尬地说：“好了，别生气了，我那是演戏让王俊芬看的，你咋也看不出来呢？”
　　刘丽会把头扭向了一边，她习惯了王大头的这副嘴脸。
　　王大头依然嬉皮笑脸：“你也不想想，你们两个都是我王大头的亲人，我王大头舍得动手吗？我真要耍起横来，别说是你们两个，再添两个，看是我王大头的对手不是。”
　　刘丽会的口气开始缓和下来：“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究竟唱的是哪一出？难怪徐周宇骂你是黄鼠狼上舞台，也不闻闻身上是什么味儿。”
　　“徐周宇这个王八蛋，我和他没完！”刘丽会一提到徐周宇，王大头“噌”的一下，火气又上来了。当年王大头打孙丰勤门前经过，正赶上孙丰勤洗过头后开大门，王大头两眼放光，学着电视上的样子开玩笑道，“Miss孙，你太美了，简直是我的心中偶像。”在乡下，这本是一种不太严肃的玩笑，让人一笑了之，随风而去。猴子和张富走过来，朝王大头挤眉弄眼，猴子开玩笑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咋不说嫂子是你梦中情人呢，你这是画饼充饥。”张富接口道：“可惜名花有主，我看是望梅止不了渴。”不曾想，他们挑逗的话刚好被蹲厕所的徐周宇听见了，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拎着裤子走出来就骂王大头：“大脑袋，你这是黄鼠狼给……”他本意是想说“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什么好心，”可猛然一想这样骂等于承认老婆是“鸡”，于是马上改口胡诌说：“你这是黄鼠狼上舞台，也不闻闻身上是什么味儿。”接着和王大头对骂，险些大打出手，幸亏被猴子和张富拉开，这件事弄得好多天孙丰勤抬不起头来，也让王大头在上村颜面殆尽，现在刘丽会旧话重提，等于戳了王大头的伤疤，难怪让王大头气得咬牙切齿。
　　刘丽会也觉得说矢口了，就急忙改口道：“徐国涛想集约，是好事，亲戚盼的亲戚有，他的日子好过了，咱娘家人面上也有光，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给了自己亲妹子一顿，你到底想怎么样？”
　　王大头正儿八经起来：“徐国涛集约能不牵连咱？集约土地搞生态园经济要不要本钱，他本钱不够了让王俊芬回娘家来哭穷，你借不借？徐国涛把生态园搞起来了，没有人去怎么办？地里长出来的东西没人要怎么办，生态园破产了怎么办？他借咱的钱还不上了怎么办？这一连串的问题你想过没有？李荷清为啥跑来跑去，还不是乡里给他有任务？听他瞎忽悠就头脑发热发胀，真要到徐国涛山穷水尽走投无路的时候，保不定李荷清还在暗处幸灾乐祸呢。”
　　刘丽会：“就你知道担风险，人家徐国涛也不是傻子！”
　　王大头：“王俊芬今天回来探口气，明天会回来要土地，后天回来要资金。徐国涛要一开头，咱家想清静也清静不了。不如早点断了他的念头，咱少跟着受牵连。”
　　人啊，有时候情感因子的变化也真让人猜不透，气头上的时候，王大头和王俊芬都是不顾一切，大有不和对方来个鱼死网破誓不罢休的架势，一旦闲下心来，就会自责自己的冲动是多么的幼稚和可笑，王大头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当时是有些过分，以至于不久以后徐周宇在孙丰勤面前侮辱徐国涛时，他挺身而出，要和徐周宇拼命，一方面为了报复一己之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能以后和徐国涛和王俊芬缓和关系找点润滑剂。
　　王大头家这台戏在村里传开了，尤其是村上一些老头老太太没事，就到徐松林的大柳树下说闲话解闷，先是说些家长里短的事儿，扯着扯着就扯到了王大头兄妹身上，王清贵就把王大头和王俊芬翻脸的根根秧秧抖了出来，有好多地方还是他凭空想象的。
　　王清贵一说罢，徐松林接口道：“现在种地多省事，不用肩挑手提，全是用机器，你们看，我们家国涛种这家，种那家，咱上村的地他都种上了，要是我年轻的时候有这么方便该多好啊！”
　　张泰昌接口道：“总不是又要变天了，没了地连屎都没有吃的，咱还要拉棍要饭去？”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张泰昌说这话时徐泉旺也在场，他听后满面愁容，不停地重复张泰昌的话：“总不是又要变天了，没了地连屎都没有吃的，咱还要拉棍要饭去？”
　　徐泉旺脑子受过刺激，还是上个世纪出义务工的时候，徐泉旺因为少拉了一架子车沙石垫路，和村主任徐富吵了起来，徐富丢了面子，当然不会把他偷工减料的事儿轻易放下，就把他当成典型交给了乡里的工作队，工作队不问青红皂白，把徐大成绳捆索绑拉到各村游斗。事后有人说徐富和工作队这样做违法，怂恿徐泉旺上访，让村里给个说法，徐泉旺每走一处都推来推去，推到最后又推回到了村里，这位性情耿直的丹江汉子经受不住无端的奚落，精神出现了异常，从此落下了病根。这次发病，把儿子儿媳妇折腾得够呛，让天利和天益人误以为是王大头背后捣鬼，就决定教训一下王大头。
　　徐天益对他哥说：“这事绝对不能便宜了这个笑面虎，看我怎样收拾他！”
　　徐天利说：“别过激了爹现在情绪不稳定，等错过这两天吧，这个大脑袋也不是好惹的。”
　　徐天益瞪着绿森森的眼睛说：“我让他哭祖先找不到坟头，先让他小子得意两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