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悲催的贼王

　　董连声依然想在这里看看热闹，不知道这件事情如何收场。另外他很想看看那个西服男人出来的时候是什么表情，是如释重负？还是喜不自胜？他摸了摸自己口袋里那个摄像头，偷偷笑了。
　　王蓉却想回家，母亲已经发过来两次短信催她回家了。虽然她已经第一时间把找到了月中聚雪的事情告诉了母亲，老太太也格外兴奋，说是王家吉祥，终于有了跻身于香道大家的机会，但是想女儿和一个并不怎么熟悉的男人在一起，王母总是有点不放心，她今天早晨在楼上看到过董连声的样子，也许是出于对女儿的疼爱和不舍，她并不喜欢有点老气横秋的这个男人，刚才王母给女儿的指示就是抓紧回家，毕竟身上带着那种价值连城的特殊白兰花香精，有一些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意味，这万一遇到坏人给抢走那就得不偿失了！王蓉本身就有点残疾，虽然她并不是没有自保之道，但在母亲眼里孩子的安危是排在第一性的。
　　王蓉看董站长兴致勃勃的样子，于是不好说马上要走的事情，她只是紧紧抓着男人的胳膊，体验那种难得的安全感，她自从有记忆之后，除却和父亲在一起的时候有这种亲情的归属感，再没有一个男人让王蓉这般难舍难离了，她偷偷看一眼男人伸长脖子看寺庙里的样子，忽然想发笑，但不知不觉眼眶却湿润了。这个人将来会爱上自己吗？自己是聋哑人的现实会不会阻断她想象中的爱情呢？她看着刚才董连声毫不在意的把藏有三香丸的东西放进口袋，心里就有点不舒服，作为制香的人懂得这种东西的不可多得，怎么他好像一点也不在乎呢。传说中三香丸可以满足人的一个愿望，她在想，如果是神出现，问她有什么愿望，自己会选择什么？是选择从此成为正常人吗？在心底深处，王蓉是个自卑的女子！
　　大悲禅寺门口的山门前站着几个表情严肃的人，董连声第一感觉这些人应该是警察或者其他公务人员，他们脸上写着公事公办的神色，再往里则是几个穿戴僧衣的男子，显然也并不是和尚身份，因为他们都蓄着头发，而和尚是要经常剃发的，解放前全部僧人都要在头顶烧戒疤，也就是用香在头上点点，或六或九不等，香洞破坏了头皮组织，有香洞的地方不会再长出头发，如果还俗在蓄发会很难看，僧人用点戒疤来表明自己一入空门不再回头的决心，由于这个行为比较疼痛，解放后佛协废止了硬性规定，改为自行决定。但是和尚必须剃发的规定则是一直保留了下来，这些人应该就是寺院的里的一些杂役，而不属于庙里管辖，王蓉看董连声一直盯着这些人看，就用手机告诉董站长：门口第二个人应该是和那个穿西服的小偷是一伙的，他俩身上有一种同样的味道。这句话提醒了董连声，看来对方前来盗香并不是没做准备。
　　陆陆续续从庙里出来一些人，有男有女，还有人在大声抱怨，说着和尚们的无礼。但其中并没有那个西服男人，董连声忽然有点担心那小子的安慰，别到时候因为身上的蛛丝马迹被警察发现问题抓住了吧。此时此刻的他很喜欢能看到这个小偷跑到河岸边，发现自己精心布置的机关被别人不费吹灰之力就缴获而去的沮丧情景，这个倒霉的家伙别一激动跳河吧。这条名字叫做宋家桥的河应该在三米以上的深度，人跳进去应该能淹死的。
　　又过了十几分钟，才有第二批的香客被放了出来，当先一人正是那个小偷。他满脸笑容往外走着，丝毫没因为刚才被拘押有什么不快的反应，他边走边和身边的人讨论着什么，只是他走过门口的时候有意无意看了几眼那几个俗家僧人，刚才被王蓉指认为同学的人咳嗽两嗓子，不知道他俩在传递什么信息。很显然这个小偷有点紧张了，他脚下的步子也开始迈的大了一些。
　　就在这时，又一个苍老的声音传了出来：“谁把我们的白兰花都给弄掉了？苦也！”
　　这声喊叫里透出了几分恼怒，但更多的却是无奈，董连声看不到院里，但也想象的到大悲禅寺真正的内行人心情的潮起潮落，这看似一个连环计，先是指东打西，然后又瞒天过海，镇寺之宝让人家都给拿了一个干干净净。
　　董连声很认真地看了一眼那个小偷以及刚才王蓉指认的卧底僧人，他俩脸上同时都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难道除了他们之外还有高手趁火打劫吗？
　　庙里跑出几个人，其中之一直接去了载有警犬的车子，他显然是一个警犬管理员，那几个德国黑贝看他来了，都站了起来，但依然是懒洋洋的表情，并不吠叫。这种警犬都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一点也看不出它们急躁的样子。
　　这人打开栅栏，就看到几只狗跳了出来，急匆匆往庙里奔去，黑贝体型庞大，带的这位管理员都有点站不稳脚步，他呵斥了几句，狗才慢了下来。
　　董连声有点害怕，他知道警犬的鼻子甚是灵敏，据说有的警犬嗅觉比人的嗅觉强三百万倍，能嗅出几百万种物质的不同气味；它根据嗅迹能够从十万人当中准确无误地辨认出其所追踪的罪犯来。王蓉虽然厉害，但毕竟属于业余选手，和这种专业选手相比就差的远了，另外无论是白兰花还是那个三香丸，二人都接触过，会不会被这种四只脚的家伙发觉呢。他拉了一下王蓉，意思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王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寺院的大门，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董连声现在已经摸清了王蓉的一些规律，如果她微微蹙眉，那就是在思考一些事情，如果鼻翼扇动，那就是在探究某些东西，现在看她平心静气的样子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不过，董连声可不想在这里和警犬对垒，他拉拉王蓉，点点头，意思是我们可以走了！王蓉对董连声习惯了言听计从，她也点点头，脸上浮现出一团笑容，意思是说你走吧，我跟着你！
　　董连声去附近喊了一辆出租车，司机刚才也站在门口看热闹，现在看有人要打车，忙跑过来和董连声讲价钱，身体却不时回头看看寺院，叹息道：“今天这个事情真有意思！听人说有人这是来抄家呢，我就一直住在这附近，怎么从前没听人说过寺院里有宝呢。我的乖乖，连市长都惊动了！这下那个小偷插翅也难逃了。”
　　董连声看刚才那个小偷急匆匆沿着运河往远处走了，意识到他肯定是去收网，心里也就有了恶作剧的念头，想看看这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家伙是何等失望，就对司机说道：“没问题，你要的钱我同意，但你必须要按照我说的方向驾驶。”
　　司机大喜，他本以为这个看上去很精明的人要给他的价格来个拦腰一刀，哪里想他居然这么好说话，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老板，我自然按照你指的路走。”
　　董连声拉着王蓉坐进车里，但并不着急走，他说道：“十五分钟以后咱们再走，沿着这条道往前开吧。别开太快！”他低头看王蓉好像在思索什么，忙掏出手机问道：你想什么呢？
　　王蓉看了司机一眼，见他又跑出去看热闹了，才用手机回复：这个寺庙有点问题，刚才我没发现，现在忽然觉得这个庙里有好几种与众不同的味道，有的甚至比三香丸的味道还要纯正，我觉得应该是好几路人来了这个寺里，他们是不是都是为了月中聚雪而来呢。这要说起来那个小偷真的是给我们帮了大忙。
　　好几种香味？这是什么意思呀？董连声一时没明白王蓉的意思。
　　我虽然没去讲经堂看，但我觉得肯定有道行高深的人来交流佛学，这才有很多的人过来，当然鱼目混珠，这才有了三香丸被盗，而后来大家急于抓住窃贼，才让我们有机会采了花香。可是刚才我忽然觉得寺庙里的味道多了很多，一定是有人拿出了他们的独门香，有的我见过，像是送子香、锦香，但有的则叫不上名字，我们家《香草经》也没提起过。
　　王蓉打字飞快，就好像在和董连声讲故事，也好像在帮他打开另外一扇门，通往神秘的世界，那个世界里有花香，也有佛香，还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味道，他有点神往了，看向王蓉的眼睛更显温柔，不过随即董连声似乎打了个寒战，他身上有暗疾，已经坑害过了前妻，可不能再害这个纯洁善良的残疾女子了，不然可是有点损阴德！
　　司机跳上车来，比比划划说着外边的事情：“这次大悲禅寺惨了，他们有一件镇寺之宝，说是镇江金山寺的长老从尼泊尔请来的，本来放在这个寺里拜祭，谁知道居然被人偷了！这帮家伙们还不说具体是什么！里边不但有我们国家的和尚，还有外国的，我听他们有的嘀嘀咕咕什么朝香会被搅了。嘿嘿！”他大有点幸灾乐祸。
　　董连声又看了一眼门口站立的几个僧众，从他们脸上并看不出什么惊慌失措，看来这些事情底层的人并不知道，他惦记那个小偷，看看时间已经过了一刻钟，就说道：“不看热闹了！晚上还要赶回扬州，师傅，咱们走吧，沿着这条河往前开，到仪征新集镇拐弯。”
　　司机恭维道：“看不出来先生您挺懂地形呀，听您口音不是扬州本地人。”
　　董连声并不想和他聊天，只是“嗯”了一声。
　　想起刚才司机说道“朝香会”这个名字，他觉得王蓉应该知道这个名字，就打字问这个女孩，没想王蓉却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有点茫然的摇摇头。
　　他们走的是小路，并没有迎面碰上来的一个车队，里边不但有扬州市的刑侦人员，还有从南京赶过来的痕迹鉴定专家，扬州距离南京不到一个小时的路程，原来大悲禅寺长老趁着本寺奇珍白兰花开的初秋季节，做了一个小型的品鉴花香、讲经论道的聚会，参加的有几位都是高僧，他们带着自制的佛香，本准备相互交流一下，哪料到不但是大悲禅寺方丈身上带的香被偷，而且被内行称之为几十年不遇的白兰花月中聚雪盛景被人破坏了个干干净净，这几位高僧可不是一般的人，有一位甚至是国家政协常委，副国级的人物，和尚急了也咬人，马上打电话联系当地宗教局，然后是区市省三级启动了应急程序，一定要把这个团伙捉拿归案的，高僧们带的各自奇香原本都是里三层外三层包裹的很好，后来不免都打开看看是不是遭了小偷妙手，这才让王蓉嗅闻到里边异香扑鼻，而且是很多种类型。
　　董连声坐车走了五六分钟，就路过刚才停船的地方，可是好像哪里很是平静，丝毫不见什么异常，从公路上坐车是看不到小河里情况的，董连声忽然有点恶趣味：“司机师傅，那个我解个小手方便吗？”司机从后视镜里看看王蓉，有点鄙视这个小子，但仍是停下车：“人有三急，有啥不方便的。”
　　王蓉见停车不知道怎么回事，眼睛瞪大了看着董连声。董站长有点脸红，他手机打上“小便”两个字，王蓉脸也一下子红了。董连声跑下车，他并不敢太靠近刚才小船位置，但也往前站了站，视力所及，那棵藏摄像头的树和小船位置一目了然。
　　小船已经调整了一个方向，董连声刚才掠夺完上边的无影网后清晰记得，小船是纵向靠近河岸，现在有点野渡无人舟自横的样子，横着岔在水流中，但船上并没人，树上也没人，不知道那个小偷藏去了哪里，他急匆匆完成了自己的事情，重新上车，但心里却有一个疑问，那家伙跑到哪儿去了呢？
　　王蓉刚才打开车窗也在看着外边，见他眉头紧锁不由笑了，心里知道他为什么有疑问，王蓉其实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她写道：那个人跳进了河里，只在船旁露出头来。
　　靠！董连声瞪大了眼睛，这个天气下河游泳会感冒的呀。
　　一路无话，董连声送王蓉到了东关街香铺前十几米处，就不肯再往前走了，他站定身子，看了一眼女子，有种依依惜别的情绪，王蓉脸上则有一种异样的光辉，在夕阳衬托下分外红润，她想请董连声进去看看，因为她已经感觉了出来，妈妈在这里等着自己，她想如果妈妈看到这个自己喜欢的男人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