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截获

　　董连声很认真地看了一下小船，发现船上竟然有瓜洲镇的标记。船舱尾部有一个挂着锁的小洞，不知道里边有什么，他忽然很好奇想打开看看，于是用手指了指小船，告诉王蓉自己上去观察一下，但很显然此时的王蓉有点害怕，她看看河岸，上边一个人没有，只有风吹动树叶，在她的世界里树叶无声的颤动着，王蓉有一种胆怯的感觉，她握住董连声的手，指了指运河，又摇摇头，意思是说咱们不做这件事情了好吗？我有点害怕！
　　董连声笑着摇摇头，虽然目标是小偷，但想想他俩今天已经分别在邵伯镇和大悲禅寺都已经做过两次贼了，大家其实是一丘之貉，我们不过是黑吃黑罢了。不过董连声也是个怜香惜玉的男人，他先拉着王蓉爬上河岸，给她指了指来时方向，让她在这里盯着，如果出现什么情况就给他拨电话，他则在河边看看三香丸会不会如期而至。王蓉显然并没有放心，看他下去又用手拉住董连声，脸上满是紧张。就连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味也有一丝浊意，就好像小学生听到学校拉铃时候的反应。
　　董连声微笑，又是拍拍王蓉的头发，这个动作几乎成了他俩之间一道奇特的风景线，有关怀也有释然，董连声要比王蓉大了至少十五岁，也许年龄的差距在平常的交流中看不出来，但是这种适用于长辈的动作格外有些温馨。就在这时，忽然船上传来轻微的铃声，很轻微也很悠扬，董连声马上往河里看去，铃声的位置应该是从那个锁着的船洞里发出的，不知道这有什么涵义，他忙给王蓉示意，让她认认真真看着远处，如果有紧急情况就赶紧打电话给他预警，随后他就三步并作两步跳下岸去。
　　那种声音在持续着，董连声发现刚才他们看到的挂满磁铁的网一头是通过很细小的线连进了船洞，那条线在不紧不慢的抖动，这应该是一个机关设计，有点类似于钓鱼竿上的浮标，有鱼上钩后就会抖动提示钓鱼人，董连声心中大喜，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有猎物上钩了。
　　他轻轻爬上小船，相对于很多南方人在船上的如履平地，董连声毫无把握自己能站稳，他从事水文工作，和水没少打交道，不过他水性并不好，大山里出来的孩子错过了学习水性的最佳年龄，他也就是会最简单的狗刨式而已，只是到了船上之后，他顺着网的方向摸索了一遍，果不其然就在其中一截抖动的最为厉害，董站长毫不犹豫的从这里把渔网提了起来，开始什么也没有，他都有点担心，但当到了一米的深度，忽然眼前一亮，是一个微微发着寒光的椭圆形盒子，盒子不大，和三岁孩子的手掌般大小，不过里边似乎有机关，它在轻微的颤动，因此带动渔网和上边的磁铁条也随着转动，这一拿在他的手里，刚才船洞里的铃声戛然而止，看来这应该是被设计好了的。
　　董连声很小心地拿起那个金属盒子，第一感觉就是很轻。他摇晃了一下，里边有东西摇晃的动静，只是好像盒子上并无可以打开的机关，浑然是一个鸡蛋的样子，他用手捏了一下，很硬，根本没有下手的地方，这就有点怪了，东西是怎么放进去的呢？
　　王蓉从河岸上往这边看了看，董连声举起这个“鸡蛋”给她看，小女生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这说明当时她的判断没错，果然是有人早就布好了机关，在这里接应赃物，她想下来看看，可是又担心会随时来人，因此对着董连声招手，让他赶紧上来。董连声马上照办了。
　　王蓉手里拿着这个金属鸡蛋，翻来覆去看了几遍，然后把它放在鼻子前认真嗅闻，开始的时候并无什么反应，但一会儿则是脸上露出喜悦之色，她小心的闭上眼睛用手轻轻抚摸这个东西，脸色也是一会儿喜悦，一会儿又变的紧张，忽然她的手指按在某一个位置，使劲压了几下，不过显然她力气太小，鸡蛋丝毫没有变化。
　　王蓉睁开眼睛，她脸上满是企盼之色，用手指了一下她刚才按得部位，然后抓起董连声的手放在了那里，然后摆了一个咬牙的姿势，董连声毕竟是男人，他使劲压了下去，就听得“咔吧”一声响，鸡蛋从上到下断为两截。
　　这个有点像鸡蛋的东西原来是由两部分组成的，但由于做得太过于精密，肉眼几乎看不到隐藏在外表的那道细缝，王蓉也是静下心来认真抚弄，它经常被按压的部位有点涩涩的感觉，这才认定这就是机关之所在，鸡蛋打开的一刹那，就有一种浓郁的香气从里边散发出来，不但是王蓉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满脸都是喜色，就是董连声也被这种香气震慑了。
　　人的嗅觉是很神奇的，它甚至远远超乎于我们的想象那么灵敏，据科学实验揭示，一般人都能分辨出上亿种的味道，更不用说像王蓉这般天地之间的怪才了。董连声原来嗅觉中都是王蓉身上或者是她拿出来的香气，客观评一下主要就是以花香为主，就是像月中聚雪那样难得一见的圣品也不过是花香的一种模式，但显然现在遇到的这种味道和以前有大大不同。
　　香味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它能唤起一个人的情感经历，比如说董连声在那个雨天遇见王蓉时遭遇到的不朽之音味道，就一下子让他回忆起初三时和自己的美女班主任在一起的情景，似乎回到了那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满山风吹过野花层层，班主任笑的声音就像花儿开放，那个时候的味道说不清楚是老师的体香，还是野花散发出来的，但霎那间就被激活了。
　　现在打开的金属鸡蛋里只有三粒小药丸，每个大约小指甲盖大小，外边包了一层很细很软的纸，但那种洋溢出来的味道有一种大气磅礴的感觉：刚开始这味道就有点低沉硬朗，甚至有那么一点灼灼逼人，但随即马上就转成了一种沧桑感，有点好像两鬓微微发白的大叔再给你讲故事，挺拔和坚韧可靠成了主旋律，那种厚重无可比拟，甚至比他遇到王蓉后遇到的香气都多一份气势，是那种木质香气的沉稳，细品起来也有一丝的甜味，有点像是柑橘，不过绝对不是那种新鲜的柑橘被剖开后的清新，而像一个风干已久的橘子压抑在心里的韵味，微微的湿润感并不减除任何一点岁月的痕迹，这种味道带给人的是一种安心，当然董连声不知道，如果点燃之后味道又大为不同。
　　王蓉也在静静地感觉这份香气，对她而言更多的是品味这种香的层次感，她以前辨析过这种香。王家底蕴很丰富，香界里有名的七阴八阳香的味道都存着一个小型的档案，只有被确定为家主，才能有机会接触这些味道，王蓉的母亲曾给她说过，这些是在圣湖斗香时他的一位长辈想办法用那杆望梅枪留下的记忆，只是有一些已经失传，十五种香里只剩下了不到一半，但这种赤真三香丸恰巧在其中，因此被她一下子辨认了出来，作为香道高手，王蓉理解的这种东西和董连声完全不一样，这可是尼泊尔金寺的镇寺之宝，曾经有过一个传说，释迦摩尼成佛之前曾经答应，每一个给予他帮助的人都可以实现一个愿望，而三香丸就是人和佛沟通的桥梁，也就是说每一粒三香丸都可以实现自己的一个心愿，那么现在自己是不是就可以求神佛让自己恢复听力和会说话了呢？
　　二个人呆立了足有二三分钟的时间，毕竟董连声是个男人，首先清醒过来，他顺手把金属鸡蛋递给王蓉，说道：“我去船……”说了这几个字才醒悟王蓉听不见，于是自嘲的笑笑，用手指了指小船。
　　王蓉明白了他的意思，她也不想在这里耽搁太久，不知道大悲禅寺里那件盗窃案会如何结束，但是可以肯定无论是僧众，还是警察都会无功而返的，当然那个倒霉的小偷更是乐极生悲，恐怕不但是赃物被黑吃黑，就连他在船上的无影网也会被缴获，不过如果他们不赶紧走开，要是被小偷遇到就不好了。她重新把那个鸡蛋合起来，认真地装在包里，不过仍是不太放心，等董连声上来后又交给了他保管，王蓉很担心自己母亲见了三香丸会据为己有。
　　董连声这次上船，毫不客气地一脚踹开了船洞上的那扇门，然后解下固定在其中的那面网，装进了自己的包里，这网不知道什么材料做的，轻盈但坚固无比，他试着揪了一下，发觉根本挣不断，这就当做战利品吧。
　　二人急匆匆就要走，董连声本来就是一个路痴型的人物。他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什么位置，好在他对运河水系比较了解，他的监测站里有所有和运河有关的水系地图，数起来算是大大小小十七个支流，有的是流入运河，有的则是流出用来分流防止水患，宽的接近百米，最窄的应该就是这一条称之为“宋家桥”的小支流了，但尽管能叫得上名字，也知道它的起始点，不过却根本不知道现在是哪儿？宋家桥整条河长三十多公里，流经扬州三区六镇，他决定带着王蓉还是回大悲禅寺租车回扬州。
　　只是走了几步，董连声看王蓉兴奋异常的表情，忽然觉得有点不对，那个西装男人应该是个盗门高手，他设计的整个盗香计可谓完美无缺，从出手到销赃，一环套一环，怎么可能在最后的关口这么轻易被别人摘了果实呢？假如说不是王蓉发现有问题二人追踪过来，而是平平常常有个过路的人万一发现这艘小船有点异样，上去捡了果子怎么办呢？这不就是为他人作嫁衣裳吗？这可不太像一个高手的风范。
　　不过他也给自己解释原因，也许那人开始计划很快就能结束。谁想僧人居然发现的早，后来更是采取了封闭的策略，一个人都不让离开，这才延缓了他过来的时间，只是董连声虽然不是老江湖，但经历也很多，他隐隐觉得这其中有点问题，于是轻轻拉住王蓉，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来。
　　王蓉也呆住了，她认真看了董连声手机上的字，点点头，也回答：是有安排的。刚才草层中有蛇，只是我们身上冷香丸具有驱蛇作用，要是别人可能别被蛇吓走。不过大哥你说得对，我再检查一下周围看看有什么遗漏。董连声听说冷香丸可以驱蛇，心中一喜，他从小就怕那种玩意儿，尤其水文监测站常常会发现水蛇，现在有了这种法宝可以不再害怕了。
　　王蓉重新站定，很认真的看了一遍小船周围，更准确地说是她通过自己的嗅觉看看有什么异样。果然一两分钟她脸色有点异常，回头看看董连声，用手指了指河岸上的一棵树，董连声跑了过去，果不其然，树枝树杈之间隐藏着一枚摄像头，他的视角正是小船位置，应该是刚才二人的一举一动都被拍了下来。
　　这个摄像头位置并不是很高，董连声山区长大，也是一个爬树高手，虽然现在表面上文绉绉的，却也没放下这种本来的技能，他摘下外套递给王蓉，两手两脚一起用劲，转眼间就到了摄像头旁边，顺手就摘了下来。
　　董连声仔细检查了一下这个装置，发现只是拍摄功能，并不是即时传输，也就是说并不是他们的行动都在对方控制之下，这才放下心来，他做了一个“OK”的手势，王蓉并不懂摄像头原理，只是看他一脸轻松，就知道成功了，脸上露出了胜利的微笑，春暖花开一般。
　　他俩仍是原路返回，这次回头路走的就很是畅快，速度也快了许多，不到二十分钟就又重新回到了大悲禅寺，门前又多了几辆警车，其中一辆上居然有三四个警犬，警犬龇牙咧嘴，但并不发出叫声，他们有点蔑视的看着周围围观的人。董连声故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道：“怎么回事？寺院里也用这种东西呀。”
　　有喜欢说话的人就说道：“听说寺院里丢了东西，而且是特别贵重，价值连城，就连分管宗教的副市长都赶来了。这不是从海关调来的缉私犬吗？”
　　“丢了什么呀？小偷抓住了吗？”董连声明知故问。
　　“不知道！说是佛门重宝，可能是舍利子，不过那种宝物要是让狗找出来是不是成了笑话了。”说话的是扬州本地口音，董连声要很费力才能听明白什么意思。
　　周围的人都哄笑起来。王蓉听不见别人说什么，她只是紧紧抓着董连声的胳膊，眼睛里既有狂喜也有几分不淡定，她想第一时间回城，今天可谓大有收获，不但是采集了月中聚雪，更重要的是找到了三香丸实品，不过小女子有了私心，这可不能给自己家里，这是董连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