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隐香

　　讲经堂显然爆发了小冲突，吵嚷声传出很远，几个男香客显然不满意这种对他们的怀疑，总觉得寺庙里僧人在小题大做，能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再说现在是法治社会，完全可以请公安机关来破案，但是非法拘禁众人不让离开就不对了。也有女香客担心和尚会搜身，大声斥责着堵着桥头的僧人，不知道刚才讲经的时候是不是一团和气，但此刻则是乱作一团。
　　王蓉走过来很自然地挽住董连声的胳膊，她脸上带着笑，很亲昵的样子。自从遇到董连声后王蓉觉得自己充满了欢乐，更是运气好的发旺，那棵月中聚雪被吸净了精髓，转眼之间就好像人变苍老一般，不知道是不是董连声的个人感觉，还是真有点异常，那棵树上本来嫩嫩的绿色罩上了一层乌色，白兰花更是少了许多的灵气，颤巍巍的落下来好些。
　　董连声拍拍王蓉的头，他个子比王蓉高出不少，也喜欢这种表达亲昵的动作，用手机问道：功德圆满吗？这些花能卖好多钱吧？
　　王蓉很奇怪地看了董连声一眼，她不明白这个好多钱是什么概念，在她看来能制作出天下无双的香来才是根本，只有有点瑕疵的香才会拿到别人的香铺或者自己店里，不过她并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而是笑着点头：好多好多的钱。最主要我可以制作月影芙蓉香了，做好了给你。
　　董连声不明白月影芙蓉香是什么东东，既然王蓉说，那肯定是很珍贵的东西。但是他忽然想起讲经堂里的事情，问道：你刚才怎么发现那么远的地方发生窃案的？嗅闻的吗？现在能知道丢的东西在哪儿吗？
　　王蓉毫不犹豫的点点头：那种三香丸很不好配制的。大悲禅寺有月中聚雪，但也要其他两种奇珍才能凑齐，而且龙涎香必须要雌鲸身上的，沉香更是要不见阳光的那一种，这是香界七阴之一，比准备制的月影芙蓉还要高一个档次。
　　她在向董连声普及香道知识，只是看上去这个人并不怎么在乎呢。
　　那你试着找一找，看看三香丸在哪儿？在谁身上不就抓住盗贼了吗？
　　从前面大雄宝殿的位置过来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刚才果然有人报了警，这个事情看来无法善了了，原本董连声以为那个贼既然没逃出去，就应该及时出手，把三香丸丢在一个地方，现在警察已介入，恐怕即使想走也走不了了。警察没理会他俩，一直走进讲经堂，里边顿时安静了许多。
　　王蓉皱紧眉头，她写道：这个窃贼有备而来，三香丸肯定被他藏匿了，我怎么找不到了呢。
　　董连声不以为然：找不到就找不到吧。他肯定包装起来了，有了警察就好办了。
　　王蓉则摇摇头：不对。这种香很难被密闭保藏，我再试着找找它去了哪儿？二人边说边离门口越近。
　　王蓉不再用手机和董连声聊天，而是聚精会神的看着院内。她的身上那股香气又有一点变化，和刚才那种带点羞怯爱意的味道有了天壤之别，似乎变化成了秋天果园里的味道，有苹果、梨子、葡萄……暖烘烘的让人有一种甜蜜感，董站长认真吸着这些味道。
　　门口那几个僧人看他俩又回来，不由问道：“刚才怎么说走就走呢？是不是还觉得热闹没看够？”他们都是最底层的僧人，根本不知道丢失的东西对本寺院的重要性。不过这几个人却也闻到了王蓉身上的味道，纷纷抽鼻子，说道：“这么甜的味道呀。”
　　王蓉依然是凝神静气，那团香气慢慢散了开去，讲经堂毕竟不大，门口距离小桥也就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王蓉身上的香气竟似要蔓延过桥进到礼堂之中。
　　礼堂里传来一个大嗓门的声音，带着浓重的扬州口音在劝导偷窃了寺院物品的窃贼认清形势，回头是岸。一个带点苍老的声音也说道：“我保证，只要你交出那件东西我们绝不追究，我以我和佛祖的名义担保。”董连声觉得这很像是寺院的方丈。
　　王蓉身子轻微颤抖了一下，那种香味也有点荡漾，董连声似乎心有感触，他看向王蓉，见她面有喜色，知道这女子肯定发现三香丸藏在哪儿了。
　　董连声又拍拍王蓉的头，只是这次有点有力，而且摇了摇头，想告诉这个女子不要太过于激动，王蓉看了看他，点点头，她拉着董站长就往外走去，并不理会门口那几个僧人的眼光。僧人显然觉察出了王蓉有点问题，窃窃私语起来，讲经堂里又传出一个人讲话的声音：“到底丢了什么？这总要告诉我们吧。只说丢了东西却不说失物，让我们怎么找？”
　　王蓉和董连声走得很快，开始董连声以为王蓉找个安静的地方告诉自己她发觉了什么，但后来发现王蓉丝毫没有停步的迹象，带着他穿过大雄宝殿和山门，居然真的出了大悲禅寺。他有点奇怪，王蓉这样子好像是在躲避什么，并不像是发现了什么呀？等到了庙外他才想起问问王蓉，急忙掏出手机，打道：怎么回事啊？
　　王蓉看看周围，她的眼睛落在大悲禅寺门口外绕寺而过的运河上，初秋的季节，风波不兴，根本看不见水流动的样子，她指了指水面，答非所问：水是流动的吗？
　　这个问题难不倒水文专家，董连声虽然不知道她为何问这个问题，不过对于运河他太熟悉了，甚至他看一眼都能感觉出运河水流动的速度，这是他的专业：当然是流动的，时速约为二十公里，和一个人骑车的速度差不多。他回答的很详细。
　　王蓉点点头，拉着他沿着河边往前走去，大悲禅寺原本就建筑在运河和邵伯湖交界的地方，它的水流流过寺院，和邵伯湖擦肩而过，董连声记得当时他们看过的那个放生池是和邵伯湖相连，而运河的一条小支流则是穿过讲经堂，其实这也是当时建寺之人有意而为之，虽然大悲禅寺比不得一些水上寺庙，但却是借助于这条河流增加了很多的灵气，想想方丈可以卧听江潮，也算是一种小幸福，不过丢失了镇寺之宝的方丈可能此时高兴不起来吧。
　　王蓉看他发呆，忽然笑了，但神色上依旧很紧张，她掏出手机打出一行让董连声很吃惊的字：那个小偷肯定是把三香丸丢进了水里，借助于水流的力量让它离开，这是唯一让我发现不了香味的方式，我觉得那枚三香丸一定在运河里。
　　董连声忍不住“啊呀”一声，随即醒悟王蓉听不见他的声音，他也是个很聪明的人，马上明白王蓉说的很有道理，刚才他站在讲经堂门口时曾经看到那个被王蓉标注为窃贼的人站在桥头，脸上是一种高深莫测的微笑，这么分析的话当时他已经把三香丸丢尽了桥下运河的支流里，不知道他采用了什么技术，肯定是隐藏在水下慢慢的随河流行进，要这样的话一定在运河的前方设置有接应的人或者拦截的布置，这个窃贼不是一般人。
　　他点点头：我们追下去，看能不能截住那个三香丸？此时的董连声童心大起，他并不懂得三香丸如何珍贵，但是觉得遇见这种高智商犯罪被截获很有成功感，他拉着王蓉沿着运河河岸往前追去。
　　往前跑了足有半个小时，二人都有点气喘吁吁，她们差不多走出了四五公里，可是运河河面上仍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董连声有点泄气，他开始琢磨各种可能性，会不会是那个人只是把三香丸丢进了水里，而盛放药丸的东西很沉直接沉了底，也许这个人会过段时间趁着寺里松懈再过来；也可能是王蓉鼻子有误，那个什么三香丸根本就在讲经堂里，只是因为藏得很好才没被发现钱，毕竟王蓉的嗅觉不是仪器仪表；甚至可能那个器宇轩昂的高个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窃贼，王蓉只是神经过敏罢了，有一些残疾人总有幻听的毛病，他怎么就知道那个人是贼呢。
　　王蓉丝毫没有放松的意思，她紧紧攥着董连声的手往前跑着。就在这时，忽然在视线里发现了一条小船，船被系在河边的一棵树上，但船上空无一人。
　　大运河在扬州一带其实有很多支流，这一条就是从瓜州渡延长过来的古运河，古运河解放之初还是走的老路线，但一九五八年改至六圩入江。但一些原来的河道并没有废止，只是水流变小了而已，董站长负责的水文监测站就是在现在的主干道上，那里水面宽度足有七十余米，但这里则要狭窄很多，大约不到十米的样子。
　　这条船应该是长江里那种捕鱼的小舟，中间是一个很大的船洞，上边罩着简单的一块帆布，应该能起到遮风挡雨的作用，两只很古旧的船桨被很小心的摆在船头位置，船长六米左右，宽度应该不到两米，它被一条锁链锁住，只是随着风吹水流，船不时摇摇晃晃的。董连声感觉这里如果把船横过来，应该能占领整个水面的大部分。
　　王蓉眼睛里闪现着一种光彩，她指了指这条船。董连声点点头，如果王蓉没判断错的话，很有可能这条船就是那个西服男人在这里准备下来拦截飘浮物的东西，算算这和大悲禅寺的距离应该在五公里左右，而且这条河两边都是稻田，根本看不到什么人，船在河道里是很平常的东西，不少钓鱼的人就喜欢租条类似的小船随波逐流，他也干过类似的事情，有时候躺在船上酣睡，船则随着水流徐徐前行，如果天气好的话这是一种不错的休闲方式，丝毫不引人注目，但是现在就有问题了，这艘船在这里怎么能发现水流中的东西呢？
　　王蓉往前走了走，他俩发现有一条小道可以直接顺着河岸到达小船旁，只是小道淹没在杂草之中，不到跟前根本发现不了，王蓉站在小道旁，平心静气微闭双眼，只是鼻翼轻轻煽动，董连声已经习惯了美女嗅闻味道的动作，他微笑着看着女子，又有一种想拍一下她头部的冲动。
　　王蓉点点头，手里手机乱点，瞬间一行字出现在屏幕上：就是这里，那个窃贼身上有好几种味道，这也是我发觉他是贼的原因，有些气味只有小偷才有。这个船上就有那种味道，因此一定是他安排在这里的。
　　董连声连连点头，二人用眼神交流着，说心里话这反而让董连声有点放心，他刚才担心那个贼有同伙，他俩一个是文弱书生，一个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即使遇到贼也毫无办法，很显然王蓉并不想和警察打交道。一个念头闪现在脑海里：这个独行大盗要被自己截胡了！
　　王蓉和董连声手拉着手沿着小道走了过去，越往下越有点湿滑，董连声担心王蓉的安全，因此手上格外用劲。王蓉很喜欢这种安全感，她身上又恢复了刚才董连声偷吻她时的味道，附近有几只蝴蝶，也被这种香气吸引了，扑闪着翅膀飞了过来，它们竟然毫不怕人，围着这俩人周围转来转去。
　　董连声也很聪明，他想既然那个人在这里拦截水下漂浮过来的东西，那么一定会有网之类的东西，因此他很仔细的看向船周围，果不其然，就在船尾有一条几乎看不见的线悄悄延伸到水里，他大喜，马上低头用手去碰了一下那张网。
　　这是一张很是细密网眼的网，最重要的是网上居然挂着很多的细小铁条，开始董连声不明白这是什么东西，后来他的手表无意碰到，顿时铁条被吸的直立起来，他明白了这是磁铁，他可是有点担心，如果是这张网拦截了整个河面，那么万一有大鱼出现会怎么办？那里力气很大的鱼估计会把这张网撞破的，只是当他往上提了提，发现网并不是很长，只有一米左右的长度，但下边更是悬挂着长长的磁铁条，那么说顺流而下的三香丸一定外边被铁的东西包裹，而且就浮在水里一米左右的深度。
　　王蓉嗅了嗅网，告诉董连声：这上边涂有药物，可以驱赶鱼类。
　　董连声高兴起来，自然他并不在意三香丸，重要的是给那个小子一个哑巴吃黄连，看他有空空妙手，我这里则是守株待兔。
　　王蓉指了指他的手，意思是赶紧把网撒下去，董连声照办了，他又用手感知了一下水流速度，粗略计算一下距离，然后用手机里的计算器一算，惊讶地发现那个上钩的东西应该该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