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雁南飞(15)
作品名称:生活的土地 作者:韩治欢 发布时间:2018-06-21 12:30:42 字数:7025
那一年的十一,青龙岗大雾弥漫。大雾吞噬了整个世界,村庄、田野、道路都在浓雾中消失不见了。村民呆在家里不愿出门,即使有事必须外出,也不敢再骑车了,摩托车、三轮车、电动车、自行车都不敢骑了,只有徒步走着。人在浓雾里行走,成了睁眼的瞎子,走得小心翼翼,一不留神就撞到墙上、树上或掉进河沟里了;对面若是来个人,因为走得轻没听到彼此的脚步声,一不小心两人的头上就撞在一起了。
这两年的雾是越来越怪了。以前早上起雾,也是遮天蔽地的,但是太阳一出来,雾气也就慢慢散了。现在的雾似乎不怕太阳了,整个把日光都给吞噬掉了,大雾能从早上弥漫至夜里,像一块黑布遮了天空。之前的雾是湿漉漉的,人在大雾里行走,不一会儿头上脸上衣服上都被雾气打湿了。现在的雾水少了,在雾里走上半天,脸面还干巴巴的呢。之前的雾是轻飘飘的,白净净的,有风吹来,雾就像白云似的在眼前流动,用鼻子一吸,凉丝丝地进了肺里,伸手一抓就能感觉到它的存在了;现在的雾是灰蒙蒙、黑沉沉的,睁眼看不到它的流动了,伸手也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你把它吸进肺里,就像吸进了一股子灰尘,只感到胸闷气短。在这样的雾里走上一时半刻,浑身就感到不舒服了。
家福和金秀就是在这样沉甸甸、灰沉沉的大雾天回到青龙岗的。家福没让金秀提前回来,退婚的事情他不可能让一个受害的姑娘跟家人去说。他想无论面对怎样的责难,他都必须亲自面对,他虽是这么想的,但心里依然是忐忑不安的。一路上,他都在想该如何面对双方的父母,思来想去,除了把他与孟娜的事情如实讲出来,他再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让两家老人接受儿女退婚的理由了。他已经做好被母亲责骂的准备了,至于说了之后,母亲如何打他骂他,他都不怕,他最怕的就是母亲因此气坏了身子。他是知道我姐这两年的身体明显衰弱了,去年,他刚工作不久,我姐曾在镇上的板材厂工作时晕倒过一次,事后家旺曾带她到县医院里做检查,大夫说我姐心脏不好,若过度劳累会导致心律失常导致晕厥,而且查出她血压偏高,不易生气动怒。但这退婚的事情肯定是要害她动怒的,这就让家福满腹担忧了。
正如家福所想,我姐听了他要与金秀退婚的事就一下病倒了。本来家福假日回来完婚,我姐满心欢喜的。家福一进家,我姐没见金秀跟着过来,就问:“秀呢?”家福说:“她回家了,说晚上再来看你。”我姐开始给他做饭,家福坐在厨房里陪着她,我姐说:“你俩的婚事,我和你善水伯都已经准备妥当了,现在就等你俩回来晚婚了。只是这雾天实在烦人,也不知后天能不能晴了。”家福说:“妈,我有事跟您说。”我姐用力在面盆里和面,低着说:“啥事?说吧。”
家福看了母亲一眼,张了张嘴怎么也说不口。我姐转脸问他:“啥事?你咋不说了?”家福说:“妈,我跟秀的婚事办不成了。”我姐正和面的手立刻僵住了,她弓着身子,盯着家福问:“你说啥?我最近耳朵不太好使,你再说一遍。”家福说:“妈,我跟秀的婚事办不成了。”我姐这次听清楚了,她慢慢直起身子,把手上沾的面搓掉了,说:“你说,为啥就办不成了?”家福说:“妈,你先别生气。”我姐的脸都僵了,面色白冷如冰,她说:“我不生气,你说吧,我倒想听听,你和秀这婚怎么就结不成了!”说完她拉了一侧的椅子坐了下来,两眼冰溜溜地望着他的儿子。家福身上不禁一颤,她不敢再看母亲的眼睛,低下头说:“妈,孟娜给我生下孩子了。”我姐万没想到儿子说出这样的话来,这件事情如同电击,让她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她手指着家福想要骂他,可还没骂出声来人就昏过去了。
我姐醒来时,已经天色黑了。家福本来要送我姐去卫生院里的,是我和杜鹃拦住了他。杜鹃说:“家旺给妈开的有药,服下两粒再休息半晌也就醒了。”家福说:“这药能管用吗?”我说:“放心吧,前几次你妈就是这么救过来的,他心脏不好,又有高血压,是不敢生气的,你是怎么惹她生气了呀?”家福没告诉我他跟金秀的事,而是问杜鹃:“咱妈经常晕倒吗?”杜鹃说:“这已经是今年第四次了,大哥,以后有些事能不跟咱妈说就别说了,大夫说妈受不了打击……”家福自责说:“都怪我,可我也没有办法,不得不跟妈说了。”
天黑不久,我姐醒来,杜鹃问:“妈,您醒了,感觉好些了吗?”我姐说:“鹃啊,妈还不如死了呢!”杜鹃说:“妈,您这是说啥呢?以后您可不敢再生气了,大夫都说了,您这病……”我姐摆着手说:“好,妈不生气了,你去把你大哥叫过来吧,我有话要跟他说。”杜鹃把家福叫到母亲的房屋里,就去厨房里准备晚饭去了。
家福立在母亲床前,眼里含着泪说:“妈,对不起……”我姐说:“你不是对不住你妈,你是对不住秀儿。你怎么就做出了这种混账的事情……”我姐一动怒心口就又疼起来了,她强忍着使自己平静下来,长吁了一口气说:“孩子的事,秀儿知道了吗?”家福说:“我跟她说过了,她也答应退婚了。”我姐说:“你跟人家都有了孩子了,秀儿她能不答应吗?我的秀儿我还不了解吗,她处处为别人着想,宁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也不肯让别人为难。尤其是对你呀,这些年她所有的心思都在你身上呢,为了能跟你在一起,她一个姑娘在北京等了四五年,可是你呢,秀儿善良,你就狠心拿刀子戳穿她的心呀?”
家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了,他说:“妈,我对不住秀儿,我对不起她……”我姐说:“你给我站起来,一个大男人你跪在地上哭,你就是跪在这里哭到天明能有啥用?”家福站了起来,我姐又问他:“孩子多大了?”家福说:“四个月了。”我姐说:“她为啥不早告诉你,如果早知道的话,我也好跟你善水伯说呀。现在后天就要办婚事了,婚房、婚车都准备好了,酒菜都跟人定好了,亲戚们也都通知到了,你善水伯把秀儿的嫁妆都买回来了,咱们突然就要跟人家退婚,你这是让你妈没脸没皮了呀!我怎么去跟秀儿的爸妈去说?我怎么去跟街坊邻里们解释?你总不能让你妈跟人家说我儿子跟孟高智的闺女还没结婚就生下孩子了吧?你要是没有跟秀儿订婚还好,你们已经订过婚了,你又做出这样不堪的事情来,在别人眼里,你可就是薄情寡义的负心汉了呀!”
我姐虽责骂了儿子,但她也知道任何责骂都已经于事无补了。孟娜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了,她不能撇下她们母子不管,事已至此,她也只有让儿子家福跟孟娜成家了。
第二天上午,我姐去给金善水夫妻赔罪去了。我姐去时,金善水夫妻已经知道家福和孟娜的事情了。我姐一进金秀的家门,就感受到王悦静对她的冷淡了。她瞥了我姐一眼,脸色很是难看,扭身回了屋里,我姐立刻就感到无地自容了。
还好金秀从屋里出来了,喊了她一声:“干妈,您来了,屋里坐吧。”我姐跟着金秀到了客厅,金秀给她倒了杯茶水,默默在沙发上坐下了。金善水叹口气说:“家福的事我和她妈都知道了。”我姐说:“我们一家对不起你们,更对不起秀儿。”金秀说:“干妈,您别这么说,其实家福哥也有他的难处……”坐在一旁的王悦静听不下去了,说:“闺女啊,你就傻吧,人家要跟你退婚了,你还体谅别人的难处呢,他怎么就不知道体谅你的感受呢?”我姐说:“千错万错,都是我没管教好自己的儿子,大姐,你心里有怨气都冲我发吧。”王悦静说:“我说再多又能怎样?明天你能把他们的婚事给办了吗?”金善水说:“算了,你也别难为他婶子了。”王悦静说:“我是为难她吗?这对咱们秀儿公平吗?你可知道他田家福不但耽误了咱闺女婚事,还毁了咱闺女的声誉啊!”金秀流着泪说:“妈,您别说了,别再说了,你们就把我和家福哥的婚事退了吧。”金善水哀叹着说:“退就退了吧,有些事强求不来,孩子的事就让她自己做主吧。”
家福和金秀的婚事就这么退了。婚车退了,酒席退了,亲戚们也都通知不要来了。本来十一要热热闹闹过的,如今家里却冷冷清清了。家福想让孟娜带孩子过来见见母亲,我姐说:“她和孩子不用来了,你们要想结婚的话,户口本你拿走吧,至于你俩的婚事我是不会操办的。”家福也没再说什么,拿了户口本就走了。
他到兰阳县城去找到孟娜。孟娜的母亲已经原谅了女儿,毕竟在这个世上女儿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孟娜跟母亲说了家福和金秀回家退婚的事,又说她不想跟家福办婚礼了,直接把结婚证领了。母亲说:“不办就不办吧,结婚就是个仪式,只要你们两个相爱,不办婚礼日子也能过好。”那天家福和孟娜到平阳镇民政所登了记,两人领了结婚证回到家里,孟娜的母亲已准备好了一桌酒菜,娘儿仨吃了顿饭,就算把婚事办了。第二天,家福和孟娜商量去北京的事,孟娜决心把母亲接到北京去,母亲开始不肯,孟娜就一而再地恳求她,后来她也就答应了,于是三人带着孩子去了北京。
家福一走,我姐就病倒了。金秀听说我姐病了,就到我姐家里去看望她。那天傍晚,太阳已经下山了,我去看我姐的时候,在她家的门外遇到了金秀。当时金秀两眼红红的,肯定是刚哭过了。我一见这孩子就心疼起她了,我说:“秀啊,家福对不住你,我们一家人都对不住你。”我这么一说,她的眼睛就潮湿了。她怕我看到,就低下头说:“叔,你别这么说,干妈为这事都气病了,我今儿过来就是劝干妈不要再生家福哥的气了,是我跟家福哥没这个缘分。”最后她的话音都带着哭声了。我看着金秀可怜啊,这姑娘心太善了,你说哪有自己被人家伤透心了,还主动去安慰别人的呢。那会儿,我就特别想安慰安慰她,我真不愿看到她这么痛哭地活着。我知道金秀跟母亲学过做衣服的手艺,正好前几天在集市上扯了一块布,准备给我姐做身衣服,就请她到家里把那块布料给裁了。
我一说请她帮忙,她就跟我去了,我把烙好的馅饼给她吃,她吃不下,倒了茶水她也不喝,我洗了个苹果给她,她拿了一会儿又放在桌上了。我把布料递给她,她接了布料展开来铺在了床上,拿了根尺子和粉笔开始在上面画尺寸。我坐在一旁看着她,我想安慰她,却又不知如何开口。我想了一会儿就问她说:“秀,家福这样对你,你心里恨他不?”金秀的手停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又继续画起来。我叹了一声气,说,“散了就散了吧,他和那个孟娜有了孩子,他的心就不在你这儿了,留住他的人,留不住他的心啊。秀,俗话说,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感情这事强求不得啊。”
我是拿这些话劝金秀忘了田家福的,不想她听了,一行一行的泪珠子就落到布料上了。我见她哭得伤心,就说:“秀,哭就哭吧,哭过之后就把他给忘了,心里别再想着他了,他是龙是凤就让他飞走吧。你还年轻,这日子还得好好过呀……”也许她心里的痛苦压制了太久没能释放,听了我的话之后,那天她趴在床沿上哭得泣不成声。
金秀在家住了半月,还想到北京去上班,可他父母却坚决让她回来。如今家福已和孟娜成了家,她自己留在北京还有何意义呢,孤零零的一个人,岂不是自寻痛苦嘛!金秀最终听了父母的话,金善水陪她到北京学校里辞了职,又把之前买的那套婚房给卖了。回来之后,金善水想让女儿在老家休息一阵子,但金秀不愿呆在家里,在家住了两天就急着去省城找工作了。金秀的工作找得很顺利,在姑姑的引荐下,她进了一所重点高中教学。也就是从那时起,孟高成的儿子孟志忠又开始追求她了。
孟志忠比金秀小一岁,上学时比她低一级。其实,早在上高中的时候,他就开始暗恋她了,只是金秀一直跟家福走得亲近,学习成绩又比自己好,这就让他没了向她表白的勇气。金秀在北京读大学那四年,孟志忠曾给他写过不少信,文字里流露出了自己对她的爱恋,但也都是隐隐约约的、朦朦胧胧的,金秀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心思。于是在大三那年给他回信骗他说,自己已经恋爱了,孟志忠又来信问她恋爱的男孩是谁,她说是家福。为此,孟志忠痛苦了好一阵子。
后来他得知跟家福恋爱的不是金秀,而是他的堂姐孟娜,他立刻有了希望,于是又重振旗鼓勇敢地去追求金秀了,她给金秀打过电话,也曾到北京去看过她,但金秀对他一直不冷不热。当他鼓足勇气跟金秀说出自己喜欢她时,金秀笑着把他拒绝了。金秀不给他机会,他也不气馁,仍旧和她保持联系,有时借着出差的名义到北京去看她。金秀跟他说过,以后别再来看她了,他却不听,每隔两三个月就去一次,去的时候每次都买些礼物,金秀不收,他就放在学校的门卫室,每次都邀请金秀吃饭,金秀有时去,有时不去,不去的时候真的是因为忙,去的时候,也多是金秀请他吃饭。吃饭时两人不说别的,只聊工作和家乡的事,直到后来金秀真的跟家福恋爱了,金秀电话里告诉了他,说以后别再来北京看她了。从此,孟志忠果真再没去北京看过她,也不曾给她打过电话,直到他回老家听说了金秀与家福退婚的事,爱恋的火焰又猛然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了。
自从孟志忠得知金秀留在省城教学了,他就常去看她。他在市消防队工作,工作是他伯父孟高智前几年给他安排的。他工作的地方离金秀的学校不远,所以一下班他就到学校门外等她了。两人见了几次面,吃了几次饭,孟志忠不跟她提与家福退婚的事,连家福的名字都不曾提及,因为他知道这是金秀的伤痛,他不想去揭她的伤疤。
过了一两个月,孟志忠终于鼓足勇气跟金秀表白了。他说这些年他一直在等她,希望能给他一次爱她的机会。他以为金秀仍旧会拒绝他的,不料金秀一口就答应了。她说:“好了,我给你机会,只要你能办到两件事,我就嫁给你。”孟志忠惊喜地点着头说:“你说吧,只要你说的我就一定能办到。”金秀说:“第一,咱们一个月内订婚,第二,咱们年底结婚。”孟志忠以为她跟自己开玩笑呢,就说:“你开啥玩笑呢?就这两件事?”金秀湿了眼睛,说:“谁跟你开玩笑了,你就说能不能办到吧?”孟志忠立刻双腿并拢做了个立正敬礼的动作,说:“报告首长,保证完成任务。”金秀说:“好,那你就回去跟你家人说吧,反正我年底就要结婚。你要说不通,我就随便找个人结了。”说完她转身走了,走着走着,两眼泪水就夺眶而出了。
那个周末,孟志忠和金秀从省城回来了。两人都跟自己的父母说了定亲的事,结果双方父母都不答应。金善水说:“闺女,你这不是赌气吧?结婚可是你这辈子的头等大事,咱可不能为了跟家福那小子赌气,就随便把自己给嫁了啊。”金秀说:“爸,我不是赌气,我是真想成个家了。”母亲也是反对,说:“不成,嫁谁也不能嫁给他孟志忠。”金秀说:“你们同意也好,不同意也好,反正我是嫁定了,今年年底我就要跟他结婚。”
孟高成更是不同意与金家结为亲家。在他看来孟金两家毕竟有着难以抹灭的仇怨,他不愿与金善水一家有任何瓜葛。虽说这些年金善水发了家,资产几乎上亿了,已经成为兰阳县名副其实的首富;但在孟高成的心里,他依旧是瞧不起金善水的。别看他只是兰阳县的副县长,但在他看来,自己这个副县长可比金善水的首富荣耀多了。这些年来,他始终认为权势比金钱更能光耀门庭,所以他一心想让儿子找个省城干部的女儿结婚成家,这样一来孟志忠将会有更好的仕途了。
孟志忠跟父亲说不通,就去找张翠兰,他知道张翠兰的嘴能说,跟孟金两家的关系又都不错,就请她来当媒人,一来想劝劝他的父亲,二来想请她到金秀家里去提亲。他给张翠兰送了厚礼,张翠兰一见厚礼就乐得心花怒放,便一口应了。她虽然答应做媒,但也知道这并非易事,就问:“这事你爸他不同意吧?”孟志忠说:“是啊,我跟他一说,他就火了,劈头盖脸地骂了我一通,所以我才来请二奶奶您出山了。”张翠兰笑着说:“你爸呀,顽固得很呢!他不答应不要紧,咱去跟你爷讲,只要你爷爷同意了,你爸还能说啥!”孟志忠一拍大腿,说:“对啊,只要我爷爷同意了,看我爸他敢说个不字。”
于是,孟志忠就催着张翠兰去找他爷爷了。孟德武独自在老院里住着,将近九十的人了,还一个人烧水做饭呢。不过这几年他的身体也是不行了,腰弯得直不起来了,走路离不开拐杖了,他的肺病一直没有根治,一到冬天就不停地咳嗽。孟志忠不敢进去,守在院门外等张翠兰的消息。
孟德武待人比之前随和多了,张翠兰一去,他就招呼她到屋里喝茶。他说:“这是高成中秋节给我带的毛尖茶,你尝尝。”张翠兰喝着茶水,就跟孟德武拉起了家常。张翠兰劝他搬到高成家里去住,也省得自个儿一天三顿饭的忙活。他笑着说:“我自个还能动弹,不想麻烦子孙,一个人过倒也自在,想吃点啥就做点啥,不想做了就到街上馆子里吃。”张翠兰又说,“志忠也在郑州消防队上班几年了,您老就不想早点报上曾孙子?”孟德武说:“这小子脾气浮躁,二十大多了还不够稳重,是该找个媳妇管管他了。”张翠兰说:“你们家志忠有看上的姑娘了,昨天他还找我做媒呢。”孟德武叔惊喜地问:“是吗?这小子看上的是谁家的姑娘?”张翠兰说:“金善水家的闺女金秀。”孟德武叔脸上呈现了惊异的神色,他“奥”了一声,说:“金秀倒是个好姑娘,只是……”
张翠兰看孟德武有些顾虑,就问他:“您老是不是嫌弃金秀之前和家福订过婚了?”孟德武摆摆手说:“那倒不是,我人虽老了,思想却不守旧,这都什么年代了,哪还在乎这些。我就是担心金善水他未必能够答应。”张翠兰说:“他闺女金秀已经答应了,只要您同意,我去跟金善水去说。你别看他平时很倔,一遇到他闺女金秀的事,他就不能做主了,他对闺女可比儿子还要疼爱呢。”
孟德武感叹了一声说:“如果两家能结为亲家,倒是一件好事,这样,之前的磕磕绊绊也就过去了。”张翠兰说:“您老这是同意了?”孟德武说:“我有啥不同意的,只要后辈人能够过好,比啥都强。”张翠兰说:“您老可真是英明啊……”孟德武一听笑了说:“我都快入土的人了,还有啥看不开的呢。如今年代不同了,国家都提倡和谐社会了,我们老百姓更应该和和美美地过好日子。”
张翠兰说:“老支书,这事我还没和高成侄儿说呢,我听志忠说,他不答应这门亲事。”孟德武喝了一口茶说:“这事不用你去说了,我过去跟他说。”张翠兰说:“老支书,有您这句话啊,我看这事就基本成了,我这就去到金善水家里提亲去。”孟德武叔一高兴,就把他那盒上好的信阳毛尖送给了张翠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