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吃晚饭的时候，周广源把自己想出去玩的想法说了出来。
　　周广源：“小姑、玉萍，咱们去武夷山玩吧？”
　　韩玉萍兴奋地：“好啊！这个时候那里的风景是最美的。”
　　周霞：“还是你带玉萍去吧，我得留下看家带孩子。”
　　周广源：“家有啥好看的，让刘家帮着照看就行了，咱带着孩子一起去。”
　　周霞：“孩子太小，出那么远的门儿哪成？再说了，这么大的家业交给外人我放心不下。你也该带着玉萍出去玩一趟了，自打她嫁过来，你就没带她出去玩过。你小子能娶到玉萍，是你的福分。你整天不务正业，就知道吃喝玩乐，人家从没怪过你，要是换了那个陈燕春，能这么依着你吗？”
　　周广源：“小姑，您小声点，说人家干吗？”
　　周霞：“杜文泉那个活土匪都惹不起她，你能降得住吗？提笼子遛鸟、粘知了逮蛐蛐，还整天去听大鼓戏，她能让你这么自由自在？”
　　周广源：“行啦我的姑奶奶，您越扯越远了。”
　　韩玉萍：“小姑，您别说广源了，他对我好，我知足。”
　　周霞：“嗯，你们出去就踏踏实实地玩儿。”
　　当晚，周霞帮着韩玉萍整理出行的东西，还塞给韩玉萍几块银元，说到了外面银元好使。次日上午，周广源带着韩玉萍去了前门火车站。韩玉萍很兴奋，周广源说坐有轨电车，她也爽快答应了。
　　
　　下班回来，杜文泉从刘长禄的口中得知周广源和韩玉萍去了福建，心里顿时一愣。他们为何偏偏要去福建？那里刚刚解放，与台湾隔海相望，难道他们是要叛逃？而且那个货郎也去了福建，能是巧合吗？想到这里，杜文泉回家顾不上吃饭，拿上两个窝头，就回到了所里。
　　杜文泉翻看自己的记事本，终于找到了一个在福建公安局的战友。
　　杜文泉在电话里说：“兄弟，这个忙你得帮啊……对对对，24小时监视。他们每天都去哪了？都干什么了？与什么人接触了……对对对，越详细越好，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尤其是那个男的，他叫周广源，他有重大特务嫌疑。”
　　放下电话，杜文泉这才松了口气。
　　杜文泉拿出放大镜，在墙上的全国地图查看着。福建距台湾岛也就一百海里左右，一条小船就能划过去。杜文泉寻想，这要是让周广源偷渡成功，就是他的失误。周广源肯定早有预谋，他居然一点也没有发现，说明他太大意了。如果周广源去福建跟那个货郎接头，他也难辞其咎，因为他不抓货郎，就是想在他们接头时人赃俱获。
　　周广源和韩玉萍坐火车、换汽车，经过几天的辗转，顺利到达了风景秀丽的武夷山。博学的周广源边游玩边兴致勃勃地跟韩玉萍谈论武夷山。
　　周广源：“武夷山不愧为福建第一名山，典型的丹霞地貌，素有‘碧水丹山’‘奇秀甲东南’之美誉，其中的天游峰有‘天下第一险峰’之称。宫观、道院和庵堂很多，历来是儒家、道家、佛家传经布道讲学之地。”
　　韩玉萍：“广源，你没来过，却比我这个来过的知道得还多。”
　　望着丹霞地貌的单面山和块状山，以及临水而立的柱状山，韩玉萍不禁来了兴致，随口吟道：“三三秀水清如玉，六六奇峰翠插天。玉女峰下来玉萍，溪涧漫步周广源。”
　　周广源兴奋地赞道：“玉女好诗。”
　　韩玉萍撒娇地抱住周广源，周广源动情地吻了她。两人第一次如此亲昵，韩玉萍紧闭双目，尽情地享受着这份迟来的爱意。
　　不远处，一对假扮的情侣密切关注着周广源和韩玉萍。自打他们夫妻一上山，那对假夫妻便不远不近地跟随着他们；而在不远处的隐蔽处，孙冉和货郎装扮成采药人，也在密切注视着周广源和那对假夫妻。
　　孙冉对货郎：“周广源被跟踪了。”
　　货郎：“把那俩跟踪的干掉不就结了。”
　　孙冉：“不行，他们很警惕，说不准周围还有他们的人。”
　　货郎：“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难道就这么放弃吗？”
　　孙冉：“还是再找机会吧。”
　　周广源和韩玉萍玩得很开心，根本没注意有两拨人在监视他们。武夷山乘竹筏子漂流是这里的特色，周广源似乎进了桃花源，所有的不愉快和烦恼都暂时忘记了。依偎着周广源顺流而下，韩玉萍感到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和幸福感。
　　“广源，往后咱每年都出来玩儿一趟，好不好？”
　　“嗯，带着孩子一起来。”
　　“要是家里人都在多好啊，咱们两家人一块儿游山玩水，多开心啊！”
　　“是啊，但愿我爸妈和二弟能早点儿回来。”
　　“嗯，我每天都为他们祈福，盼着他们早日平安归来。公公婆婆要是知道他们有了孙女，得多高兴啊！”
　　“该死的狗特务，要不是他们胁迫，我爸妈是不会走的。”
　　“你说解放军会打台湾吗？”
　　“打，肯定会打。我就盼着早点儿打，盼着台湾解放，一家人好早日团聚。你看着吧，少则一年，多则三年，解放军肯定会打下台湾。”
　　“嗯，我信。”
　　在下游上了岸，天色已晚，周广源提议到农户家里吃饭过夜。农户家不认新版的人民币，韩玉萍悄悄给了他们一块银元，让他们安排食宿。饭后，周广源和韩玉萍躺在简陋的藤床上，虽然有了秋天的凉意，但是韩玉萍觉得很温暖，因为周广源第一次主动搂抱着她。韩玉萍早已动了情，不顾多日奔波的疲倦，执意要恩爱，周广源很配合。两人结婚以来，还是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快感。
　　事毕，韩玉萍紧紧地搂着周广源说：“广源，我们再生个儿子，一儿一女就圆满了。”
　　周广源笑了笑：“好，那就再要个女儿。咱们闺女长得像你一样好看，再有个儿子也肯定错不了。”
　　韩玉萍：“你真觉得我好看吗？”
　　周广源：“当然了，在咱们南街，没有人比得了你。”
　　韩玉萍：“我比陈燕春好看吗？”
　　周广源：“你们俩都好看，只是特点不一样，你比她文静娇柔。”
　　韩玉萍：“广源，我知道你忘不下她，我不怪你，也不恨她。那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你是我的男人，我会加倍地爱你，你慢慢就会对她淡忘的。”
　　周广源：“谢谢你玉萍。你放心好了，既然我娶了你，就不会再对她有非分之想了。”
　　两人吹灭了油灯，美美地睡了……
　　
　　杜文泉接到福建那边战友打来的长途电话，战友在电话里说，周广源夫妻就去了福建武夷山，除了在农户家食宿外，没有接触任何人。杜文泉大为不解，这怎么可能呢？周广源怎么会单纯游山玩水呢？福建，台湾，仅隔着台湾海峡，周广源难道不想去跟他的家人团聚？还有那个货郎，为何偏偏也去了福建？他们居然没有接头，太不可思议了。
　　陈燕春听到了杜文泉接听长途电话的内容，这才知道杜文泉一直在监视周广源和周家人。下班的路上，忍不住提起了这件事。
　　“你怎么能怀疑广源和周家人是特务呢？”陈燕春皱着眉头说。
　　“我不会凭空怀疑的，应该是八九不离十。”杜文泉一脸的严肃。
　　“干吗瞒着我？”陈燕春流露出不快。
　　“因为还没有拿到证据。”杜文泉的目光看向远处。
　　“你看着我，你回答我，你是不是非要致他于死地，才甘心？”陈燕春拽住了他。
　　“如果他是特务，我绝不手软。”杜文泉看着陈燕春。
　　陈燕春松开了杜文泉。她很生气，因为她认为杜文泉是公报私仇。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如果再为周广源辩解，不仅不起作用，还会加重杜文泉对周广源的怨恨。
　　陈燕春：“我只想告诉你，我可以用我的党性担保，周广源绝对不是特务。如果你非这么认为，我也没有办法，随你便吧。”说完，她加快了脚步，把杜文泉落在了后面。
　　杜文泉也生气了，心里说，你说他不是就不是吗？哼，等我拿到了证据，你就无话可说了。杜文泉认为陈燕春被周广源蒙蔽了，这样下去会很危险的。现在形势这么复杂，敌特分子随时都会搞破坏，如果不提高警惕，就有可能被敌特分子利用，变电所爆炸案就是最好的例子。
　　当晚，陈燕春没有搭理杜文泉，杜文泉觉得自己没错，自然也不会主动跟陈燕春说话。这是他们结婚以来第一次冷战，不仅各睡各的被窝，而且一夜无语。杜文泉沾枕头就着，一着就打呼噜；陈燕春心里搁不住事，翻来覆去睡不着，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了。她为周广源担忧。杜文泉现在把周广源当特务，周广源却浑然不知；周广源一向大大咧咧的，万一有特务打他的主意，很可能会上当受骗的。陈燕春不知道该不该提醒他，倘若提醒他被杜文泉知道了，杜文泉肯定会大发雷霆的，因为这是违反原则的，杜文泉在原则问题上，不给任何人留面子。
　　前不久，孟局长的内侄来京找差事，想进公安局，孟局长让杜文泉考察一下，杜文泉见他体质较差，想试试他的腿脚，没跑两圈就拉拉跨了。杜文泉如实汇报，并直言他不适合干公安。孟局长虽然没什么不高兴，陈燕春却责怪杜文泉太不近人情；杜文泉则不快地说，“如果讲人情，我最该让咱家老太太进公安局，多少也能拿一份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