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多情总被无情恼

　　大帅在小院窝了一个上午。中午吃过白小婉留下的饭，一只手凑合着把锅碗洗了出来。虽说小婉交代过不用管，晚上她回来自己收拾，但大帅总感觉过意不去——人家肯周末回来折腾着给自己做饭吃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收拾好一切，又把地拖了一遍，摸了摸头上的汗，回身望了一下没有疏漏，这才满意地锁上门。
　　吃完饭，困意一波一波袭来，每天中午小睡一下，这是大帅养成的习惯。他躺在床上又看了一遍手机，微信没有小葛的回复，大帅虽然心里觉得有点奇怪，上午一连发了十几条都没有回复，大帅认为可能是周末医院里比较忙，没有时间看手机。
　　想着想着就迷糊着睡了过去。梦里自己开着一辆破奥拓去接小葛，走到门前却发现一个没有脸的男人，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牵着小葛的手趾高气昂从自己跟前走过，大帅大喊小葛的名字，她好像什么也听不见一样，自顾着向前走，两个人上了一辆大奥迪，一溜青烟扬长而去。
　　大帅醒来，出了一身汗，抓起手机看了看，还是没有小葛的回复，打手机也没有人接听。大帅心里纳闷，以前从来没有这样。大帅感觉全身黏黏糊糊，将就着用毛巾擦了擦身子。看到桌子上手机绿色的信号灯忽闪忽闪地闪烁着，大帅等不及穿衣服，拿起来看，结果是10086发过来的账单信息：
　　“尊敬的客户您好！您的套餐内包含：赠送100分钟本地主叫国内。截至04月25日18时23分，已使用100分钟，达到套餐包上限，超出套餐后按产品标准资费计费，详询10086。具体以月结账单为准。如您不需要该提醒服务，请回复QXYYTX。【中国移动】”
　　10086的温馨提示总是那么及时，细致，体贴，周到。
　　大帅走过来走过去，一会在小院里，一会在屋里，一会又走出屋子，摸摸这里，碰碰那里，心思则全在手机上，耳朵时刻保持着高度警觉，生怕错过了重要信息，其间“嘟嘟”的响声倒是响了好几次，大帅每次都是迅速地掏出手机，结果都不是。有老谭发来的说，晚上弄两杯；还有白小婉的，问大帅晚上想吃什么……大帅一一回复，又把手机放回裤兜，他不敢拿在手里，那要让他感觉更是度日如年，时时陷在一种等待中，心脏备受煎熬；他只能装作不关心的样子来消除这种煎熬，至于效果似乎有似乎也没有。
　　小葛晚上六点下班。在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大帅实在无法无动于衷，给小婉说了一声有事出门，让她别再回来折腾了，晚饭他自己搞定就行。跨上自己的自行车，锁好门疾驰而去，直奔小葛的单位。一路上只有呼呼的风，漫漫的土，春天的干燥让每一粒土尘减肥减得效果都很好。离小葛的单位越来越近，大帅心里却有一丝莫名的慌张。他极力地不去想，却是控制不住这潮水涌来般疯长的情绪。
　　到了酒后乡卫生院不远的地方，大帅停下车子站在树下。卫生院里陆陆续续走出一些人来，一看那样子就不是病号，他们身上有忙了一天下班之后的轻松感，这种感觉表现在他们走路的姿态上，写在脸上；当然也有面色不好看的，估计是被领导批评了，或者是遇到了一个难缠的病号。
　　一辆尼桑骐达紧贴自己从旁边驶过，带起来的灰尘扑了大帅一头一脸，大帅嘴里直骂娘！车子到了医院门口减速停了下来，一个小青年从车里面下来，穿着喇叭裤，留着蘑菇头。小葛挎着包从医院里面走出来。那个蘑菇头满面笑容地走向小葛，凑到跟前不知道说些什么，小葛也是一脸欢欣地应答着。两个人离得很近，看上去很亲密的样子，至少大帅感觉要比自己亲密得多。正是应了那句话：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这场面让正想起步去迎小葛的大帅如遭棍击，而且是货真价实的一记闷棍。大帅抬起的后脚又放了下去，在他看来，上去朝那小子眼睛上来一拳、脸上来一巴掌，那都是莽夫的行为，在这个时候似乎没有必要，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上了车绝尘而去。大帅稳了稳情绪，心想或许那个人是小葛的表哥呢，这个理由连他自己也十分怀疑，不过却给了他一个打电话确认的理由。
　　电话那头响起“嘟嘟”的声音，仍然无人接听，这让大帅肚子里一阵的憋闷。再重拨回去，还是无人接听，再拨回去，终于在即将快自动挂断的时候，电话里传来小葛的声音：“喂！大帅啊，我在加班，今天病号特别多，先不跟你说了……”
　　大帅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电话就被挂断了。他最后还是亲自确认了自己内心的想法。美丽的开始，悲惨的结局。大帅觉得没有必要再去揪扯这件事情，有些时候简单粗暴更加有效。大帅发了一条微信：小葛你在尼桑车里加班吗？
　　回去的路上，大帅郁郁闷闷地紧一脚、慢一脚地蹬着，思考着怎么就被截和了呢！怎么就被插足了呢？百思不得其解。
　　老谭打来电话，埋怨着说：“怎么着啊！帅哥，你不来我自己先吃了啊，我请客还跟求大爷一样。”
　　大帅才想起下午老谭说喝酒的事，骂了一句：“等着我啊！马上到！”直奔黑子小酒馆。
　　一进门，老谭坐在大厅东南角的桌子前，看着手机大脸笑得跟朵菊花似的，一看就是在看抖音的小视频段子。桌子上已经摆了一盘蒜薹炒肉，一盘老醋花生，小酒杯里也已经斟满了酒。大帅坐下时碰在桌子上，酒杯里的酒溢出了酒杯，顺着杯子边缘流到桌子上。
　　老谭添了一口酒：“你真是大哥啊！不来是不来，来了就浪费！”大帅不理他，拿起桌子上的小杯酒，张开嘴巴倒了进去。
　　这下老谭可傻了，一看就知道有事，正儿八经一脸关心地问：“咋了哥！”
　　大帅夹起盘子中的花生米，一颗一颗送到嘴里，“嘎嘣嘎嘣”地咀嚼着，放下筷子，叹了口气道：“黄了！我跟小葛的事黄了！”又夹起一口蒜薹放到嘴里。
　　老谭给大帅倒满酒，端起自己的杯子：“走一个，这说明前面有更好的等着咱呢！”说着也是一饮而尽。
　　大帅刚想倒进嘴里，手机微信提示音响起，他把杯子放下，打开微信看了看，是小葛发过来的。
　　“对不起，大帅！我真的是很喜欢你的，可是我父母因为房子的事不同意，我还跟他们大吵了一架，他们发动家里所有的亲戚都来劝我，我也是没有办法了。请求你的原谅，祝你幸福！”
　　大帅看完把手机递给了老谭，端起酒杯把杯子里的酒送进嘴里，一股热流便从嘴里一直滑到肠子里，又窜进全身每一个细胞，从眼睛里和着泪水在眼眶里旋转飞扬。
　　巧儿这时候端着一盆羊杂汤过来，满面堆笑跟两个人打招呼，一看大帅脸色有点不对，也赶快抹去了脸上的笑容。大大咧咧地问：“大帅兄弟，咋的啦这是！”
　　老谭嘴快：“失恋了！”
　　巧姐扶着大帅肩膀安慰道：“什么大不了的事啊！天下一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姑娘不到处是啊！再说你们那个文化人说的那叫什么，大丈夫……怎么了着……”
　　“大丈夫何患无妻！”老谭接茬道。
　　“对！对！大丈夫何患无妻。嫂子给你划拉划拉！”然后走到柜台，朝后厨喊了一声，“黑子，再给大帅兄弟加个菜，他今天失恋了不高兴，我请！”
　　大帅心说这次又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一脸的难堪，不过他知道巧姐一番好意。这么一弄，大帅心情反倒好了许多，跟老谭两个人边喝边聊。
　　大帅通过这个事做了一个决定，要买房子，不管多贵都要买房子。老谭喷着满嘴酒气也附和道：“必须买房子，房子有了，媳妇就有了！”
　　“你他娘的可不操心，拆二代！”大帅骂道。
　　老谭“嘿嘿”直笑：“没办法啊！命好啊！”又用手抓了抓耳朵，“咱不愁房子，可是愁媳妇啊！邵媚儿正眼都不瞧我一眼！”用汤勺舀了一小碗羊杂汤，泚溜泚溜喝进他那大嘴里，接着道，“不过哥们我决不弃！”还装模作样地举了举拳头。
　　“买房子需要钱，必须解决钱的问题，得想办法弄钱！只靠咱这点死工资猴年马月也买不上!”大帅靠在椅子上，拿牙签剔着牙缝里塞的小肉丝。
　　“抢银行！犯法；扛水泥，白费。我看你这身体去娱乐城傍个富婆还可以！”老谭一脸坏笑地说。
　　“滚蛋！”大帅骂道，“那富婆只喜欢你这类型的！”自叹道：“唉！可怜咱不是女儿身啊！你看那小网红，穿得少一点，露一点，扭扭屁股，晃晃腰，那小红牛‘呼呼’满天飞，跳一晚上舞赶咱不吃不喝玩命干一年。”
　　“这个好办啊！去趟泰国不就齐活了。”老谭一脸坏笑。
　　不知不觉两个人干了二斤，快结束的时候，黑子忙完后厨的活，也坐下来喝了两杯，拍了拍大帅的肩，安慰大帅人这一辈子长着呢，为这件小事就伤心痛苦不值得。
　　从黑子小酒馆出来，老谭骑着他那辆重型电动车摇摇晃晃地回学校了。外面凉风习习，大帅晕头转向，一步三歪地往小院走，一着风就觉得头晕得厉害，好像天在旋地在转一样；胃里也是一阵翻腾，一阵酒气上来，“哇”的一声，刚才进到肚子里那水啊！汤啊！菜啊！都原封不动地喷射而出，鼻子里流着酸水，眼睛里往外淌泪！
　　这一吐出来，顿时大帅感觉清爽很多，但是头反而晕得更厉害。他用袖子擦了擦嘴，踉踉跄跄继续往回走。好在小院不远，到了大门处，掏兜里的钥匙去开门，把自己的裤兜摸了好几遍才掏出来，闭着眼睛再去摸门上的锁，从这边摸到那边，再从那边再摸到这边，没找到锁。身子一歪，大门自己开了，门没有锁，大帅迷迷糊糊感觉惊讶，明明走的时候锁门了啊！难道是王婶回来了？
　　管他呢，现在他最想的就是躺到床上去，让这天啊！地啊！别再转了。大帅眼睛半睁半闭着，凭着感觉也走也爬地向自己屋子去。朦胧中看到小婉的屋子里亮着灯。仿若梦游的大帅此时觉得一切都是虚景，来到自己门前，一手拿着锁，一手拿着钥匙，哆哆嗦嗦地开门。这一把不是，下一把也不是，试了一遍就是打不开门；接着再试，试着试着大帅实在晕困得坚持不住，“咣当”一声靠在门上睡了过去！
　　白小婉屋里的灯亮着，并不是大帅的梦境。尽管大帅不让她回来做饭，但是小婉不放心，所以晚上早早在家吃过饭，趁着天亮回到了小院，然后一直躺在床上看书。听到开门声响，小婉知道大帅回来了，可是穿着一身睡衣，小婉不方便出去，也就没有起身。还正在纳闷，大帅看见灯光，应该过来打声招呼的，一直没有听到，等到的结果却是“咣当”一声。
　　小婉赶紧穿好衣服出来，看见大帅醉醺醺地四仰八叉地靠着宿舍门坐在地上，手里勾着一串钥匙，竟然睡着了，还打着呼噜。此时小婉是想笑也笑不出口。她得想办法把脏兮兮的大帅弄到床上去，总不能在地上睡一宿。
　　打开门，因为小婉没有扶住大帅，大帅的身子一下子斜倒着躺了下去，“嘣噔”脑门碰在地面上。好在不重，吃痛的大帅用手摸了摸，接着又睡过去了！嘴里还哼哼唧唧！
　　“死猪！”白小婉轻声骂道，好像生怕被不省人事的大帅听到似的。大帅虽然赶不上老谭重，但也有一百五六十斤，对于白小婉来讲就是一个庞然大物，背是背不起来，抱更是抱不动，只能一个法子拖，好在地上地板砖也不是太脏，摩擦力也小，白小婉拽着他的肩头拖到床边，并没有费多大力气。但是要弄到床上去，小婉着实费了一番力气。她两只手驾着大帅的腋下，使劲拖到床沿，然后把身子再往里滚，直到把他半个身子弄到床上去，再把腿翻上去，大帅倒扣在床上。小婉气喘吁吁地坐在旁边的椅子上，这一顿忙活，出了一身汗。
　　白小婉一边歇息，一边看瘫在那里的大帅粗重的呼气吸气。酒醉的人最是可恶，总是得麻烦别人去收拾烂摊子。歇得差不多了，白小婉又去翻大帅的身子，准备把他正过来，这样翻着睡可不行。这样白小婉离得大帅很近，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她喷了点淡淡的香水，香奈儿清新邂逅，此时随着白小婉的体香弥漫于空气中。大帅朦朦胧胧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秋水的味道！是秋水的味道！大帅猛然坐起来，一下子抱住了小婉，嘴里还叫着：“秋水！秋水！别离开我……”
　　白小婉正翻着大帅呢！一下子被他紧紧抱住，以为大帅耍流氓，极力挣脱开，挥手给了大帅一个耳光。烂醉无力的大帅闭着眼睛，嘴里还在喊着：“秋水！秋水！我想你……”
　　小婉这才意识到，大帅是说梦话呢！秋水是谁啊？不过她也不敢再待在这里，生怕大帅犯浑。关了灯，抽身出去，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回到自己屋子里，低头一闻，身上沾满了酒气，擦洗了一下身子，重新躺回床上。刚才的一幕真是惊险，不过小婉脑子里还在想：到底谁是秋水啊？
　　想着想着小婉也睡着了，隔壁屋子里还不时传来大帅痛苦的低语：“秋水……秋水……别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