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小白兔撞了萝卜

　　每到周五下午放学，学校里总是迎来一顿空前的喧闹，汽车喇叭声、学生的叫喊声不绝于耳，随后便留下一院子的空寂，偌大的校园只剩下门卫和值班的老师。柳树垂下的绿色发丝随风飘摇，几只小麻雀忽上忽下，追逐飞舞，不时传来几声鸣叫。
　　大帅单手推着车子走出校园，受伤的地方刚换过药布，愈合情况很好，但是仍不能用力。不过单手骑车倒也不是问题，只是几步的路，反正回去也没事，倒不如在路上走走，欣享着晚风的吹拂，目送着夕阳归山。
　　回到小院，大门紧紧卡着黄铜色的大锁，王婶说过要去亲戚家串门，在外面逗留个三五天。本来约好了去和小葛见面，后来小葛又发微信说有事情。这个周末大帅成了彻底的孤家寡人。
　　大帅停好车子，拿出钥匙打开门，几只喳喳鸟冲到梧桐树上藏起身来，大帅哭笑：“幸好还有你们！”
　　大帅躺在床上胡乱翻看着手机，看到一条有意思的笑话：
　　一日正在讲课，一名学生要求上厕所，老师觉得影响课堂秩序，不准。结果孩子尿于裤中。
　　家长状告教育局：该老师违反人权，剥夺学生上厕所的权利，应严惩。
　　又一日上课，又一学生要求上厕所，老师批准。谁知该生在厕所滑倒受伤。家长状告教育局：课堂期间该老师擅自让学生离开教室，导致学生受到伤害，教师未尽到监护义务，应严惩。
　　又一日上课，又一学生要求上厕所，老师害怕他在厕所滑倒，前往陪护，谁知老师离开课堂期间，大量学生在教室打闹，多人受伤。家长联名状告教育局：该教师上课期间擅离工作岗位，致使多名学生打闹受伤，应严惩。
　　又一日上课，又一学生要求上厕所，于是该老师带领全班学生一起去厕所。家长状告教育部门：该教师上课期间不传授学业，工作态度有严重问题，玩忽职守，不务正业，应严惩。
　　看完之后大帅心里流过一丝悲哀，看似荒诞的笑话，却是说进了老师的心坎，如今站在三尺讲台上，可谓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稍不注意，就会踩线过界，引火烧身。
　　前不久市里学校刚刚发生过一起家长殴打教师的事件：一个老师班里有一名叫小坤的问题学生，三天两头犯错误，经常被其他学生家长告到学校里来，这位班主任想了各种办法，这个学生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于是老师打电话通知家长来学校协助教育，孩子的母亲来到学校态度还算不错，批评自己的孩子。可是还没等处理完，一嘴酒气的一个男子冲进办公室就打了班主任一个耳光，原来男子是孩子的爸爸，口口声声说：“为什么他孩子经常被请家长？”闹到学校里，最后反倒是老师出来认错道歉。
　　天色渐黑，空空的肚子也开始蛤蟆叫，闹意见了。大帅打开灯，从墙角的箱子里摸出一盒康师傅桶装方便面，又把电水壶蹲上，水壶里便传来“嘎嘎”的烧水声！有时候发现自己的生活跟眼前的这桶面一般无二，简单无味，就这样一天一天随随便便地过着。
　　咔——水壶的开关自动跳起，水汽从壶嘴里呼呼地冒出。大帅撕开桶面的包装，倒上调料，端起水壶准备冲水，听到汽车喇叭声响起。
　　大帅放下壶，出门瞧看，看到小婉的比亚迪FO缓缓地开进来。车里的小婉看见大帅露出头来，有意地摁了一下喇叭。大帅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小婉把车停好，从车里出来。
　　“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又回来了？”大帅问。
　　“我回去了，你怎么吃饭啊！我可是准备负责到底的！”小婉边说边打开后备箱，从里面搬出一堆东西，电锅、瓷碗、木铲、菜板、切菜的刀、各种炒菜用的佐料，还有一袋子菜：西红柿、山药、鸡蛋等。
　　“还愣着干什么啊！快过来搬东西，你一个大老爷们还真当自己是病号啊！”小婉看了一眼愣在原地的大帅。大帅赶紧过去帮忙，他知道小婉这是特意出去买来这些东西为自己做饭，光光的脑袋瓜子竟发起热来。东西搬到小婉的屋里，安置妥当，小婉蹲在地上刷洗买来的炊具。今天小婉穿着一条蓝色的牛仔裤，短袖白色T恤，一蹲下曼妙娇俏的身材显露出来。大帅在一旁站着看，小婉怎么都觉得别扭，说道：“你先回自己屋吧！一会做好饭叫你！”
　　大帅不好意思地说：“我来帮忙吧！不能当地主老爷啊。”
　　“算了吧！你一个手帮什么忙啊，倒忙啊！别又弄伤了，我还得伺候你！”小婉说完又觉得不对，急忙推着大帅出去。
　　不一会就听见隔壁“叮叮当当”的切菜声，随后“刺啦”菜与油初次接触时激情四射的碰撞声，然后一阵阵香味飘来，继而小婉甜美的声音响起：“过来吃饭吧！大帅老师！”
　　大帅一只手在盆子里涮了涮，来到隔壁小婉的屋里。写字台上已经摆好了两个菜，西红柿番茄蛋和清炒山药，还有两碗米饭。小婉解下围裙，抬脚挂在墙上的挂钩上。大帅看了一眼，心跳竟然加速了许多，小婉的背影就像一副完美的图画。他怕被小婉发现，赶紧低下头来，暗暗自责，我他娘真不是东西，人家好心好意周末不回家，忙上忙下给自己做饭吃，自己脑仁里竟蹦出这么多乌七八杂的念头，真是流氓不如！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山药放进嘴里，没想到刚出锅的山药极烫，放进嘴里，舌头被烫得生疼，又不好意思吐到地上，只好来回嘶嚎着让山药在嘴里打滚，最后差不多了，没有来得及细嚼就直接吞到肚里去了。
　　小婉回头看到大帅被烫得如此狼狈，笑道：“又没人给你抢，干吗这么急啊！”她可不知道大帅为啥被烫，如果知道了早就拿着一盘子的烫山药塞到大帅的嘴里。
　　小婉来到桌前，看大帅吃起来不方便，又拿来一只勺子，把菜给大帅全拨到碗里。大帅看着如此细心体贴的小婉，又开始想入非非了，不过还好刚有这个念头，就立刻用手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这时候，他的好像身体里有两个自己，其中一个是坐着吃饭的自己，另外一个站在旁边指着自己：“你个光头小子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趁早别有这个念头，你家小葛还眼巴巴等着你去娶她呢！”
　　大帅赶紧一脸严肃地吃饭，心想别见着美女就拔不动腿、收不住眼，臭德行！
　　小碗反倒是很自然，吃着碗里的饭，时不时还给大帅添点菜。还给大帅讲了个事，下午媚儿打电话，老谭拿了一大束玫瑰花去她单位，媚儿就是死活不出来见他，结果那奇葩胖子，从旁边卖菜的大婶那里借来喇叭，用喇叭录了音一直播放：“媚儿！我爱你！媚儿！我爱你……”害得主任胡德力亲自给媚儿打电话去解决这个事。
　　正吃着，白小婉的电话响了起来，是媚儿打来的，刚一接通，听筒里就传来高分贝的喊声：“大美妞，你是不是乐不思蜀了啊！跟着死光头过起二人世界来了吧！”白小婉把手机举在眼前，声音刺得耳膜“嗡嗡”作响，连大帅都听得清清楚楚，一脸的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好，心里却是美滋滋地。
　　白小婉调小了音量：“少胡说，人家为了帮我把手扎伤了，我不能一走了之啊！”
　　“对呀！对呀！再来个以身相许，那不更好！”邵媚儿调戏道。
　　“又胡说，看我见面不收拾你！”白小婉嗔怒。
　　“明天上午九点去新时代广场逛街啊！本小姐休假，再不回来你就死定了！”“吧嗒”媚儿挂了电话。
　　白小婉看着一脸尴尬的大帅说：“媚儿总是口无遮拦，你不要介意啊！”说着又给大帅夹了一些菜，大帅忙推让说：“吃饱了！”此时他哪还好意思再待下去啊！匆匆扒拉完碗里的饭，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大帅临睡前给青儿师姐发了一条微信：“小白兔明天上午九点去新时代广场买胡萝卜。”
　　过了一会，手机“嘀”的一声：“收到，大灰狼，敬候佳音。”
　　周六早晨，大帅起得很晚，已经好长时间没有像这样好好睡一觉。打开门，一股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还有春风中特有的绿色的香味，大帅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车子已不在院子里，只留下地上两道车辙印，显然小婉已经回城里去了。
　　转头间看到自己的门玻璃上贴着一张粉色的便笺，上面有小婉留下的几行隽秀的楷体字：门没锁。早饭已好，在锅里；午饭，菜已炒好，在桶里，晚饭等我回来！
　　大帅拿着纸条，打开小婉屋里的门。电饭锅设置在保温模式上，第一层是馒头和鸡蛋，下面是冒着热气的小米稀饭，几颗红红的枣儿漂浮在表面，红得让人心里暖暖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保温桶，打开一看里面是炒好的土豆丝。
　　大帅把粥舀到碗里，拿着小勺，一勺一勺地往嘴里送，每喝一口都细细地品味一下，好似这是什么琼浆玉液一般，他觉得过去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好喝的小米粥。大帅心想：这只小白兔真是善良可爱啊！
　　上午十点，新时代广场。一个女人坐在广场咖啡屋外的遮阳伞下，她悠闲地喝着咖啡，桌子上放着一袋子新鲜的胡萝卜和她的手包,还有一条新买的七分袖水溶花蕾丝连衣裙。她穿着黑色职业套裙，戴着墨镜，显得优雅端庄，气质有范。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其实墨镜底下的眼睛不住地在转动，一直注意着附近的人群。她在等人，等小白兔——白小婉。
　　青儿师姐在这里已经坐了一个小时，小白兔依然没有出现，但她很有耐心，她必须要把这笔守株待兔的买卖干成，她不能贸然地去接近白小婉，大帅事先嘱咐好的；守株待兔的话，整个广场没有再比这个位置更好的了。
　　终于穿着白色裙裤白色平底鞋的小婉出现在青儿师姐的视线里，她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得意地笑，掏出手机给大帅发微信：小白兔要撞萝卜了！
　　大帅回道：GoodLuck!
　　转了一个上午，小婉感觉有点累了，看到广场这边有空位子就走过来歇一会。不远处的拐角处，媚儿正烦得跺脚，旁边一脸死相的死胖子整整跟了一个上午，人家也不说话，就是一会给你递瓶水，一会给你送个冰激凌，一会再给你拿把扇子……无论媚儿怎么说不好听的话，人家意志坚如磐石，无论风吹雨打，我自岿然不动。
　　正向前走着，小婉突然与迎面过来的女人撞了个满怀，那女人手里的咖啡撒到了小婉的裙裤上，女人手里提的胡萝卜也洒落在地上。
　　女人手忙脚乱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又掏出手纸帮小婉擦着裤子上的污渍，虽然是擦了又擦，但是裤子上的污渍还是弄不干净。
　　小婉觉得人家不是故意地，心里也不在意说着：“没事！没事！”可终究是一裤子的咖啡，这样狼狈的样子怎么在大街上转来转去啊！
　　女子很是歉意地又说：“我叫赵青，这样吧！妹妹，我上班的地方就在旁边，正好我这里刚买了一件衣服，你换上算是给你赔不是了！”
　　白小婉推辞说：“不用这么麻烦，回家洗一下就行，你也不是故意的！”可是她心里还是觉得今天出门真是有点倒霉。
　　小婉还在犹豫，青儿师姐已经拉起她的手，从地上捡起胡萝卜，向她的咨询中心走去。白小婉说：“那好吧！回头我再给你送回来！”
　　从广场出来，穿过马路，向南拐了一个弯。
　　青儿师姐把小婉带到她的工作室——青青鸟个人心理成长工作室。来到门前青儿师姐做了个“请”的动作：“到了！这就是我的工作室。唉！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白小婉！”小婉一脸好奇地跟着青儿师姐进到里面。前台看到青儿师姐进来，站起来问好：“青姐！”
　　她也礼貌地回复，并介绍小婉是她的朋友。青儿师姐把小婉一路带到她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布置得很是温馨，绿色的顶棚设计充满朝气和活力，干净素洁的摆放着家具，办公桌背后是一排书架，上面搁放着各种心理咨询的书籍。
　　青儿师姐让小婉去套房里换衣服，她去冲咖啡。
　　小婉从衣服袋子里掏出青儿师姐让换的衣服，不禁喜上眉梢，这正是她刚才在衣服店试穿的同款衣服！试衣服的时候，只有大号的了，她穿的型号刚被人买走，竟然这么巧，买走的人是青姐。小婉换上衣服，不大不小真合身，简直就像为自己量身定做的，照着镜子转了一圈，美气十足。
　　白小婉穿着裙子明媚动人地从里面走出来，青儿师姐夸赞道：“小婉，这衣服看来真的是跟我没有缘分，只有你才能穿出她的神韵来！”
　　小婉羞赧地说：“青姐，真是让你说笑了！你穿着才漂亮呢！回头我把衣服再给你送回来！”
　　“咱姐俩有缘分，就算送你的见面礼了！”青儿师姐笑着说，把冲好的咖啡递给小婉，“你在哪里上班啊？小婉。”
　　“原来在城里的世纪中学，前一段时间刚去了三里屯镇中学支教！”小婉喝了一口咖啡。
　　“三里屯镇中学！”青儿师姐假装惊讶地重复道，“那你认识郎大帅吗？我们是同学！”
　　小婉一脸高兴地说：“这么巧啊！我和郎老师现在不在一个年级，但是是邻居！”
　　“世界真的好小，一不小心就能碰到熟悉的人。改天我们一起吃饭！”青儿师姐道。她知道凡事不能操之过急，尤其是心里的事更是急不来，今天的碰面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这时，小婉兜里的电话响起，小婉才想到忘记给媚儿说一声，估计是媚儿发现自己不在，又着急了，匆匆告别青姐去找媚儿。青儿师姐看着宛如一株仙草的小婉走远，心想但愿你能做大帅的小白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