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之道 庚（心庚念是非。庚庚有实也。《列子》《说文》）（三

　　本之道-庚（心庚念是非。庚庚有实也。《列子》《说文》）（三）
　　
　　
　　棉实女政指葫坠丘沉，想必起身不易，便一直稳坐若岗，也就连个坐也不肖客气下，搞得你是如履薄冰如踩粪坑，只得无颜无奈又无聊地样样手里采访本奉若圣旨道：“首长说你们通信连最近取得了什么什么的新成绩了，让我过来采访报道下。要是没有，我这就赶紧钻回去向首长复命吧。”
　　她闻言，忙起身盛开一脸百合道：“哦哦，有有，你先坐会，我马上安排。”
　　在连队会议室，她安排了两个女兵，一个中士一个列兵。原来前不久列兵代表集团军参加了全军的射击比武，列兵获得女子手枪速射亚军，中士是她的班长。获全军前二名，成绩的确不错。可作为新闻报道，这也只是个短消息而已，主体也只能是全军组织射击比武这件事，其中也只点下取得前三名的数量和第一名的姓名。而这个消息发布也不是我们的事。
　　但听了她俩的详细讲述，亦有颇多收获。比如射击的个人心理生理条件，训练的练身练心窍门，枪械的感情信赖培养等等。对射击基础课程作了扫盲，还领略到了一个普通士兵速变成枪手，又从一名枪手速变成高级射手的特别过程。再想想这个入伍总共不到一年，脸上稚气尚未脱尽的列兵丫头，从出新兵连刚下通信连始，便接连参加了春季集团军射击比武选拔集训、夏季军区射击比武选拔集训和秋季全军射击比武决赛。一个充满灵性恰逢其时的小姑娘，在如此短时间内，一路过关斩将，接连斩获集团军第一、军区第一和全军第二，如此迅速完成从一个普通列兵到闻名功臣的转变。其变速之快，恰如其夺取手枪速射佳绩一般。成绩不可谓不优秀，故事不可谓不精彩，文学意味不可谓不浓郁。可若作为小品素材，除了举枪瞄准练习，就是心理自我调节，严重欠缺舞台戏剧表演要素。呜呼，新闻吧没了第一新闻价值，小品吧又缺少表演元素。相当鸡肋。想来想去，还是最合适报告文学。于是晚上便速就成篇，名曰《速射》。
　　
　　虽然《速射》也像成篇一样，快速完成在军报发表的速射，可这次主要任务小品却如同咽大糠般难进更难出。只得又身边挖潜相机出击。当初去女子通信连就是小白出的主义，这会还得发动他们。晚上拎回一捆啤酒，发动小白小徐还有炊事班长小周一起，集思广益，深入挖潜，找寻线索。这三个家伙一会就喝光啤酒，却没说出一个令人兴奋的线索来。炊事班长小周说，明天要进山里送给养，我得去安排一下。遂赶紧抓住，追问其要送什么山里给养。他一笑道，有两个兵长年在山里看洞库，每周都要去送两次给养。这一下提起了兴趣。翌日上午，便搭上连队加长212吉普，一起去探访这个山里洞库。
　　洞库是集团军的战时地下指挥部，高密禁地。因为这只是个备用洞库，长年封门，由警卫连派出一个士官带一个新兵看守。此洞地处大山深处，约一个小时车程。洞门巧妙地设在一片松石拱卫丛中，只有车开到近前，才能辨出人工痕迹。洞门对面约百十米是一个陡峭的玄武岩山峰，恰似洞库的一道屏障。三间简易石色小屋，就混淆在它的脚下。其实这两个兵平时的任务就是看着对面的洞门，并不需要在洞库门口设岗，更不需要像机关大院的哨兵们那样，整天要求站出军人应有的威仪。遂半开玩笑道，你们远离人群，倒能够尽情享受这里的清静、纯朴、简单与自然。
　　三级士官老牛脸上笑出两垅土地道：“呵呵，要不你来这享受一星期？”遂递香烟道，还是先来个半星期吧。便漫无目标地海聊起来。因为没几个人能享受得住这里的孤独寂寞，弄得连队领导十分头痛。而老牛却向连队主动请缨，他愿意来此长相坚守，并因此转了士官。一转眼已是六个年头。每年连队给他派来一个新兵，只要新兵安心看守一年，返回连队都能入党。他们每天的任务比较简单，只看着不让外人接近洞门。一年到头除了看洞门，就是看大山。除了看大山，就是看蓝天。除了看蓝天，就是大眼看小眼。每天早晚跑步爬山，白天打水做饭、洗衣方便，种菜看书、倒床呼噜。问其平时搞点什么有趣的活动。老牛本来就一脸老家陕西农村刚翻土地般的皱纹，这下把满脸沟垅弄成重犁般沟垅叠乱。于是新兵小于一边倒水一边说，我觉得有一件事特别好玩。追问啥事。小于瞄眼老刘没说。老刘吐口烟道，操，有啥就说呗，咋像个娘们呢。说得小于一脸鸡血道，班长，你忘啦，我们这四周的山，可不都是娘们呗。老牛闻此，便朴哧一乐，说声橾，便低头不语。
　　原来，老牛和小于，把这四周山峰都作了命名。其中有他的老婆，有史上四大美人，还有时下当红女星。众美环绕，济济一堂。
　　科学论：纯属荷尔蒙蓄积过剩现象。
　　自己虽不处山沟，这个却完全相同。更能体会出长年在此坚守的孤独与憋闷。遂转问他家里情况。老牛长叹出一口气道：“我在这闲着，可老婆带孩子在家忙着。嗐，反正再熬个小半年，就熬到期满啦！”
　　老牛言此，一脸黄土，两眼青葱。并掏烟散了。忽然感到，一个士兵，一个男人，把自己最好的青春年华在这寂寞中度过，十分好奇他内心深处的真实支点。有些设问唐突，只弄他土碴一笑。老牛一到关键时候就闷着葫芦。遂问小于道，老班长要走了，你有啥表示么。小于明显露出刚学抽烟时的难堪表情说，老班长在这守了六年，临走时我要办一个隆重的饯行酒会。遂问才两个人，咋隆重得了。再说，规定也不让喝酒呀。小于目闪贼星道，记者同志，这个你就别担心啦，要不到时候你有空，再来一趟，参加一下不就知道啦。这小子卖关子，遂追问老牛。老牛笑笑说，你别听他胡咧咧，我俩都没酒量。
　　虽知玄秘与真相只隔薄纸一张，可要捅破这张纸更充满玄机与诱惑。见直击未遂，便迂回道，既然不喜欢喝酒干嘛搞酒会呢。老牛被逼问无奈就说：“你别听那小子胡咧咧，我们平时连啤酒都不沾，连队领导都知道我不喝酒。遇到过生日什么的特殊日子，我们就以茶代酒呗。其实，我们这里的泉水比酒好喝。”
　　见老牛露出喜色，遂趁机引道，两个人喝水也没啥气氛呀。老牛笑道，那小子有邪招，请来一堆美人陪酒唻！有些没反应过来。遂盯老牛如点穴。老牛被盯得走投无路，就笑翻满面土地，朝四外群山一努下巴道：“就她们呗。”
　　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指的是这些被命名的美女山峰。
　　闻此，豁然觉得自己应该找到了所要的素材。可再一琢磨，如此意蕴内敛、节奏散漫的素材，更适合小说表达。而小品则是截取生活中的一个精彩片段，并需要这个片段极具舞台张扬呈现的戏剧情节，还要包含人文、教化、娱乐等精神内涵。
　　小品与文学似乎很近，就像屋内的几个男性军人。我们都处同一时代、同一部队、同一阶层又同属农籍军人。如同生长比肩的森林草木，虽同处一地，可生存状态与人生追求，相隔何其之远。
　　改革开放的初期探索，给各行各业带来生机的同时，也带来诸多巨大反差。比如地方与军队，国家制定以发展经济为中心的国策。即确立钱财上位。如此，政军文化生等，自然次位。军队又得以格外垂青。就像把孙猴子压下五行山，额外又套个金箍，还附带贴道咒符。如此墙外改革的火热与墙内忍耐的萧冷，一如飘雨的初春，让墙外的土地渐次勃发，而墙内坑道却更加阴冷。似乎进入崭新天地，却乎依然浑身被缚。如此，军人的悲壮应运而生。这种情绪更反复驱使深入的思考。可陷得越深，反越找不到最佳出路。便索性放下，先将其写成一篇报告文学，题曰《无语的山峰》。
　　
　　等此文在军报发表，已然回到军区文艺创作培训班了。
　　小品创作就像跑四百米障碍，距离看似很短，跑起来却阻碍重重，举步维艰。虽然带回了创作素材，却一直未找到小品创作的突破口。于是，便到班上广集智慧。就引发一场热闹非常的辩论。
　　意见A：不同的艺术种类，都有最合适的题材选择。小品的特点是短平快，属于戏剧的碎片，更适合随意轻松的凡人小事，更适合娱乐大众，而并不适合承载如此沉重的宏大主题。不幸的是，持此意见者，占了绝大多数。
　　意见B：厚重悲壮，最能代表当下军人生态。这是和平时期军人牺牲奉献极具代表的宏大主题。军队文化建设一直走在社会前列，其文艺创作也必须旗帜鲜明地承担起主旋律责任，不能苟合时风，追逐廉价娱乐。然支持者，三五人也。
　　不管道理如何，创作决心已定。只苦于找不出一个创作突破口。想再借大家智慧。可否者纷纷告退。顶者人数固少，且各自创作任务在即，无由太多分心。遂草作鸟兽散了。
　　本想借用众人之手解开这个麻团。可还是原样丢回手中。
　　午餐后，怀揣麻团，顶着烈日，在空旷的大操场上晃荡，企望凶暴的日头，能带来灵感的针砭。可走了两圈，创作灵感没砭出来，倒是被毒辣日头砭出一身大汗。并激起强烈的补水渴望。又不由记起老牛他们以水代酒的故事来。想此，脑际似有一隙。酒是浓烈的，水是平淡的；社会改革如酒，军营守内如水；军人冲杀如酒，军人平时如水；军人内心如酒，军队外表如水……
　　――作家同志，补点水吧！
　　正思绪激荡，突然被打断。有如美梦高潮，突遭捅醒，相当憋气。以为是道旁卖水的吆喝。一看却是班上的疯丫头阴陶。
　　培训班共三十多人，有四名女性，俩军官，俩士兵。两名军官都是文工团从地方戏剧学院编剧系特招的。因她俩没有部队生活，无法创作，就被指派当这次培训班作品的编辑，顺带指导下小品剧本书写的格式。两个女兵是基层业余文艺演出队的骨干。疯丫头虽扛中士军衔，却其身材灵巧，活泼大胆，古灵精怪。她能弹能唱能跳，是全班听课提问最多、串门最多、说话最多者。只要有人邀她，她便即兴来点唱呀跳的表演。故大家称之疯丫头。
　　这次培训班创作包括小品、歌曲、快书、相声等各种舞台演出门类，要求每人至少有一两件作品上交通过，汇编成册。再从中挑选几个优秀作品进行排演，结业以演出形式向军区首长作成绩汇报。所以大家都暗地较劲，压力山大。之前茶余饭后大家还窜窜门聊聊天，晚上还一起散步吹牛打扑克。这会都像失恋加挨批，噤若寒蝉，一脸苦瓜。恐怕也就只有这个没心没肺的疯丫头疯心难捺，找不着人玩，就把一个比她还疯的家伙找到了。
　　走到树荫底下，接她递的汽水瓶，咕噜一气干光道：“干马，你要陪日光浴呀。”
　　她露出珍珠齐齿道：“哈哈，你瞧俺有那么傻么？”
　　遂瞪其乌稠短发道：“量你也不会专门学雷锋来的。”
　　其一眨如晶杏眼道：“真俗你。是专门送精神食粮滴！”
　　遂瞪之开蚌嘴唇道：“你要合作？”
　　其一绉玉琢小鼻道：“怎么，你不欢迎啦？”
　　虽然心里并不看好她真有什么出色点子，但与之合作本身似乎比能否合作成功更有兴味。就让她说说看。
　　她却白一眼道：“太没情调了吧，哪有在这么残酷的太阳底下搞创作呀。就是搞出来，也全是汗臭味。”
　　遂闪之丘崮曰：“那到哪才搞出香味呀。”
　　其一甩乌厚短发道：“嘻嘻，跟我来。”
　　人若走背运喝水塞牙，曰祸不单行。但若走好运挡也挡不住，谓福禧双至。人生似乎总在这样的马太效应中循旋。
　　跟着疯丫头阴陶进了大院内的一个小餐店。她要了6瓶啤酒，先开了两瓶，直接拿个瓶子碰过来道：“先预祝下合作成功。干！”
　　言罢，她一仰脖子便树瓶吹起来。没想到疯毛丫头原来如此江湖。她一口气吹了半瓶，见合作者只顾愣愣看她，就放下瓶道：“怎么啦，干呀，不许反悔！”
　　反倒被她反客为主弄出些局促尴尬道：“慢点啦，边喝边聊嘛。”
　　她嘟唇嗔道：“不行，先喝一瓶，打点底，才能聊出感觉。听我的，爷们点！”
　　被她这一蛮一激，只得分三口干了一瓶。果然就晕乎乎飘飘然来袭。
　　她眼泛贼光道：“咋样大哥，感觉有不？”
　　遂瞠目狐疑问：“你不会是把人诓来陪你过酒瘾的吧？”
　　她又开了两瓶，一碰瓶嘴道：你是真迷糊还是装迷糊呀，你不觉得咱俩这是在表演你的小品么？
　　她这一提，不由一惊。这不正是你一直想要的把水当酒作为小品的主要情节么。于是一下子觉得这个散乱的疯丫头一下子精致起来。立刻反转对她想法的兴趣。一激动，就伸手主动跟她碰一个，干了一大口道：哈哈，想不到咱俩还真心有灵犀哎。现在算咱俩正式合作，你先说说你的想法。
　　她腮飞桃花道：“咱俩今个喝的是相识酒，只能谈些陌生的东西。但如果咱俩是老战友，今天喝的是离别酒，那就可以把咱俩过去所有开心的揪心的闹心的东西都一咕老喷出来。你的明白？”
　　对呀，小于不是说过要给老牛办个特别的饯行酒会么，就围绕这个特别酒会，把他们对岗位的坚守、战友的真情、以及当下和平时期军人的默默牺牲奉献等等，都一咕脑的装进去，再喷出来。
　　如同在你犁过的地块却叫阴陶发现了狗头金，而你却发现了她是一块莹润碧玉一样，皆大惊喜。就一边且饮且聊，一边且演且思。一个出声如雷如入无人旷野，一个嗓音裂金好似置身舞台，十分投入，吵得小店店主几次三番提醒干预。但不管怎样，等喝光6瓶啤酒，小品的框架便基本搭好了。
　　小品共分三个层次--
　　1相互关心。凌晨早起。今天下午老班长就要离哨，小于本想让老班长多睡会，自己悄悄早起给老班长准备东西。其实老班长与他一同早起，并与往常一样，一起出门出操跑步爬山。小于觉得老班长今天就要走了，就不让出门等等；小于为老班长整理临行前的东西，准备早饭等等；老班长闲不住，为新兵叠被子、搞卫生、擦装备等等。
　　2寂寞回忆。两人共同回忆如何把四周山峰命名趣事：那倒影泉池的山叫西施峰，那岩骨松容的山叫昭君峰，那云遮雾罩的山叫貂蝉峰，那丰挺圆润的山叫贵妃峰，那溪流潺潺的山叫嫂子峰等。两人共同回味体验比赛做俯卧撑；两人共同回味并再次体验以拳击消耗体力；两人共同回味特别的种菜情形，并命名各种菜名：圆圆的南瓜叫妈妈瓜，长长豆角叫相思豆，卷心菜叫老婆菜，肥大茄子叫男儿菜等等。
　　3饯行酒会。酒宴全以自种的特种菜亮相登场。中间摆着一个圆圆的南瓜和一坛满满清泉；四周摆满碗盏，每个碗位有一名签，分别四大美人；以水代酒，各各斟满；两人互敬，一饮而尽；若敬美人或美人敬酒，则另个代干。如此交错，好不热闹。不单敬酒，小于还生出许多节目。如二人向每位美人敬酒各设敬酒辞曰：西施为“胸怀天下，以色复国”，昭君为“申明大义，以色安国”，貂蝉为“忠诚报主，以色延国”，贵妃为“追求幸福，以色醉国”，嫂子为“支持丈夫，失色卫国”。又如让美人提问两人诸多今后工作生活及本人不好直问的私密问题，把酒会气氛推至顶峰。可当问及“你们长年守着这样一个备用的空洞，觉得价值意义何在”时，突然一下把两人拉回即将分别的现实。遂即陷入离别前的伤情与悲壮之中……
　　小品名曰《两人哨所》。
　　
　　聊罢小品出来，意犹未尽。瞧瞧精灵般的疯丫头，不由想起通信连那个充满灵气的王小丫，犹如两朵并蒂的绿色花朵在眼前摇弋。虽无娇艳，却有独特风韵。遂油然诵之曰：
　　女兵最爱短短的发，
　　鸽子翅膀扑啦啦；
　　女兵最爱翠绿的色，
　　一朵一朵绿色的花――
　　
　　啊，绿色花呀，军中的花，
　　翠绿绽放在天涯！
　　
　　女兵最爱连队的家，
　　兄弟姐妹遍天下；
　　女兵最听妈妈的话，
　　风吹白杨哗啦啦――
　　
　　啊，军中花呀，绿色的花，
　　苍翠开放在天涯！
　　
　　阴陶闻罢，大喜道：“哥，我崇拜你！我来谱曲，歌名就叫《军中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