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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雁南飞(12)

作品名称:生活的土地      作者:韩治欢      发布时间:2018-06-17 17:19:41      字数:6855

  我消失了二十多年的品羽哥终于回来了。当他出现在青龙岗的时候,已经没人能认出他了。他是在零八年的春天回的青龙岗,当时田野的油菜花正开得金黄,龙岗上的桃花、梨花也正开得艳丽夺目,村庄里春意盎然,一片宁静。他踏着春天的步子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家乡。
  那天我正站在自家的院墙上够树上的榆钱儿,准备中午蒸点榆钱馍吃。我把铁钩子绑在木杆上,把一串串碧绿的榆钱儿折了一地。正当我收了杆子,准备从墙上下来时,看到街上走来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那人一看就不是寻常人,他穿了一身青色长衫,戴了一副金丝眼睛,嘴下留了一撮山羊胡,头顶光秃秃的,稀疏的头发梳向脑后;但看起来额头发亮,红光满面,走起路来也是步履轻健,飘然而至。
  我只是觉得奇怪便多看了他几眼,却不想他竟然在我家门前停下了。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说:“先生,你是城里人吧?”他笑了笑没应声。我说:“你是路过还是来找人的?”他说:“我来找人。”我问:“你找谁,你跟我说,青龙岗的人没有俺不认识的。”他却不说,一双眼盯着我看,看着看着那双眼睛就红了。他说:“品冬,你当真不认识我了?”他这么一叫我的名字,我顿时惊诧了。我说:“你认识我?”他点点头。我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他,还是没认出他是谁来,我说:“哎呀,真是怪了,怎么你认得我,我咋就认不得你呢!难道你是二哥的朋友,咱们前些年在省城见过面?”
  见我真不认得他了,他说:“品冬,我是你的品羽哥。”我把眼睛睁了又睁,把他看了又看,说:“你是品羽哥?”他点了点头,我一下激动哭了,我说:“真的是你啊……我们都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他说:“我回来了。”我说:“哥呀,你咋才回来呢,你都快把三叔、三婶给想死了。”他说:“我知道,我这就去见他们,二十多年没见自己的爹娘了……”
  他似乎已经不认得回家的路了,因为这些年村子的变化太大了,原有的房子都扒掉了,楼房、平房、砖瓦房都不再是他走时的房屋了;原有的街道也变了,小街变成了大街,泥土路变成了水泥路,原来那些小街小巷再也找不回了。他望着村庄的变化,感慨万千地说:“老家变化真大呀。”我说:“你也不想想,你走了多少年了?人都变老了,村子还能不变?”他说:“也不知道爹娘变成什么模样了?”我看他一眼说:“见了你就知道了,衰老得估计你都认不出了。”他喃喃地说:“我是个不孝的儿子。”我没答话,带着他去见他的爹娘了。
  他家的院门敞开着,三婶在院子里给小鸡喂食,三叔坐在椅子上眯着眼睛听广播,广播里唱的是《八珍汤》。三叔拍着腿跟着唱:连年饥荒平阳郡,赤地千里寸草难寻,饿尸遍地村毁人尽,一个个走他乡寻友奔亲。我孤单一人无处投奔,来河南寻儿找夫君。到洛阳染重病难以行进,城东关王家店暂把身存……
  三叔唱得痴醉,三婶喊他说:“花妞明天要回来,你快弄些榆钱儿啊,我好给孩子做点榆钱馍吃。”三叔眯着眼不应声,嘴里依旧跟着广播唱戏词。三婶嘟囔着说:“年轻时也没见你听过戏,谁知老了老了倒成个戏迷了。”我跟品羽哥进了家,三婶看见我说:“品冬,你来得正好,帮婶子摘些榆钱儿来。”她指着院子里的一棵老榆树说,“你瞧今年的榆钱儿结的多密。”我说:“婶啊,榆钱儿我刚摘了些,一会儿给您送来。”三婶看着品羽一眼,问我:“来客人了?”品羽哥走向前,看着苍老的母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微笑着喊了一声:“娘……”
  这一声娘把三婶叫愣了,她疑惑地看我一眼。我说:“品羽哥回来了。”三婶盯着儿子走到身前,两眼仔细地打量着自己的骨肉,她伸出苍老而颤抖的手摸着儿子的脸。三叔也从椅子上慢慢起身,望着儿子走了过去。这时我心里一酸,转身走了,只听广播里还唱着戏文:娘盼儿望穿了眼,血泪干,荣换颜,两鬓斑,整整盼了十七年。自从孩儿离家园,为娘时刻都挂在心间。唤儿名哪一天不喊上千百遍,娘哭儿哪一夜不哭到五更天。为寻儿娘趟过万条涧,为寻儿娘翻过千架山。千山万水都找遍,腿跑断筋骨散铁鞋也磨穿。寻来寻去儿不见,哭去哭来泪水干,今日得见娇儿面,哭干的泪水又涟涟……
  等我把榆钱儿送过来的时候,三叔三婶已在厨房里给儿子做饭了,我一眼就看出来,两个老人已经哭过一场了,两双眼睛都哭得红肿了。那天中午,三叔把我留下吃了午饭,吃饭的时候,品羽哥讲起了他这些年的经历。
  他说,当年,在家福过九那天的酒席上,我见那个算卦的先生那样神奇,就下定决心要拜他为师了,所以当他悄然离开的时候,我没过多考虑就丢下托盘追他去了。可没想到,这一走就是二十六个年头。刚开始,他是不想收我为徒的,出了村庄,他就让我回去,我说我不回。他说你跟着我干吗?我说我要拜您为师,他说我是不会收你为徒的。我问他为何不能,他说你天资愚笨,学不得这门学问。我说学不成我也要学。他就不再理我了,迈开步子走得飞快。没想到,他一个五十多岁的人,走起路来健步如飞,这就让我更加感觉他的神奇了。开始我还能跟得上他,可走了几十里,我就不行了,两腿酸软,脚下生疼,看着他的影子离我越来越远,我不甘心啊!就强撑着跑去追他,可追着追着就不见他的身影了。
  本以为追不上他了,但我仍然不死心,一路要饭,继续朝前走。这么走了七八日,就在一个村庄前找到了他,当时他正躺在一个麦秸垛下睡觉。我走过去,也在他一旁躺下来休息。那时因为每天都急着追赶他,两只脚板都磨出血了,我把一双布鞋脱了,在伤口上撒了些土,疼得我“咝咝”地叫。这时他醒来了,两眼盯着我说:“你这小子傻不傻呀,我已经跟你说了,你天资愚钝,学不成我的能耐,你还一路追我干吗?我说我不学怎么知道自己学不成呢?他看了我几眼没再说话,又躺下睡了,他睡他的,我却不敢睡,我怕一旦睡着醒来,他再消失不见了。后来他醒来,也不理我,起身就走,他在前面走,我就在后面跟,他走得不如之前快了,似乎是有意放慢了步子在等我。就这样我一直跟了他一个多月,一路上我怎么跟他说话,他都不肯理我。当时我想我就这么一直跟着你,就不怕打动不了你。后来我真就把他打动了,那已经是我离家两个月后的事情了。
  那天我们到了山东的一个村庄,天黑时下起了大雨,我俩就在村外的一个庙里住下了。半夜里他突然跟我说话了,他说我饿了,你去给我弄点吃的。我当时一阵惊喜,这是他一个多月来第一次跟我说话,我想他总算理我了,就兴冲冲地跑出去给他找吃的了。深更半夜的,还下着大雨,我走进村庄,敲了几家的门都不开;后来一个心善的老夫人给我开了门,给了我两个玉米饼子。我把两个玉米饼子揣到怀里,迈开步子就往庙里跑。回到庙里的时候,我身上已经淋透了,我把两块饼子给他。他接了一个,说你也吃吧。他把一个饼子吃完,看着我说真想跟着我?我说我真想拜您为师。他说我这人四海为家,你要跟了我,也注定要云游一生,我说云游一生就云游一生,我是跟定您了。
  他又说你要想拜我为师,你得答应我三个条件,如果能做到我就收你为徒。我说啥条件,他说第一这二十年里我不教你任何本事,我当时一愣,心想二十年不肯教我东西,我跟着你干嘛呀。我心里这么想但没有说出来。他说这第一条你就接受不了吧?我想了片刻说二十年就二十年,我答应了。他又说,第二你要陪我到老,给我养老送终,死后再为我守孝三年。我说这没问题,我既然拜您为师,今后就把您当成父亲看待,为您养老送终守孝三年,也是应当。他点了点头,又说这第三你一生不能结婚生子。这就让我震惊了,我说你这提的是啥条件,跟你学个相术,我还就不能结婚生子了?他说你不答应就算了,明日一早你就可以回老家了。
  那天夜里,我是没有答应他的,后半夜里,我一直没睡,思来想去,觉得无论如何都要把他那通天的本领学到手,于是,第二天一早我就应了他。他说,那你就跪下给我磕三个头吧,我给他磕了头,他就收我做了徒儿。
  不得不说我师父是个神人。在接下来的二十多年里,我亲眼目睹了他的神奇。只要他从村子里走过,他就知道这个村子里有几个能人,哪一家哪一户他都清清楚楚。路上随便遇到一人,他就能看出他的家庭情况,父母是否健在,家庭是否和睦,膝下几男几女,以及家中的吉凶祸福;妇女怀了孩子,他一看就知肚子里是男是女;老人从他跟前一过,他就知道此人还有几年活头;一群孩子打打闹闹,他一眼就看出哪个孩子将来成才,哪个孩子日后要遭受苦难。此外天象变化,他也了然于心,他说要下雨了,天就下起雨来;他说明日有冰雹,第二天就下了冰雹;他说后天要下雪,后天就下起雪来。冬天里,他就知道阳春三月里下大雪;春天里,他就知道五六月里出现旱灾;夏天里,他就知道中秋节前下暴雨。
  我真不知道,原来在这个世上这有这么神奇的人,我虽然不明白他是如何做到的,但是我却一次次见证了他所说的准确无误。亲眼所见了他的种种神奇之后,跟随他的心也就更加坚定了。接下来的二十多年,我也就一直紧随着他,像儿子一样日夜服侍在他的身前。
  前二十年,他真就没有传授我任何学识,只是给了我一本《周易》,让我反复研读,遇到不懂之处向他请教,有时他也给我解答,但很多时候他对我的问题是置之不理的。在研读《周易》的过程中,我也渐渐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真谛,拨开万事万物的表象,我似乎看到事物的本质所在。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山川河流、风雨雷电都有它的命理,而芸芸众生也都有它的命数,一个人的命运表现在他的面貌、行为、言语中,富贵之人与贫贱之人的精气大不相同,正人君子与奸诈小人的面目也截然不同。这一切都是我在反复研读《周易》中学到的,但与我师傅相比,这实在是微不足道。我心里明白,没有师傅的点拨与传教,我永远也难以掌握《周易》的精髓,他神奇的本领我是永远也学不到的。
  我内心怀着对师傅的崇敬与对相术的渴望,诚心诚意地服侍了师傅二十个年头。这二十年间,我们像无家可归的流浪汉,徒步走遍了大江南北,看尽了名山大川。我们曾一起走入西南的大森林,也曾一起穿过西北的大沙漠,我们差点冻死在东北的林海雪原,也差点饿死在南海的岛礁之上。师傅曾带我街头乞讨,也曾带我吃住在富商的豪宅。他是个无拘无束之人,更是个不爱钱财的圣人,他给穷人算命可以分文不取,他给富人破灾开口数万,而得来的钱财他也不留,都让我一路散给了穷困之人。我曾问他,师傅你为何要漂泊四海?他说这就是我的命数,有的人能安居一生,有的人要奔波一世,有的人能安享天伦之乐,有的人注定要孤苦伶仃。最后他感慨万千地说,师傅就是风的命,永远也不可能停下来。
  过了第二十个年头,他开始传授我《周易》的精髓。他说《周易》是本天书,世间万物的命数皆在其中。凡人看它如看风云流过,飘忽不定,他们之所以难以捉摸是因为心有杂念,情多、爱多、恨多,爱恨情仇,功名利禄犹如尘埃雨露遮了眼睛,蒙了心智。你看《周易》,一定要抛弃杂念,身心空灵,将自己变成世间的一朵花、一株草、一棵树、一阵风。当你忘了自己是肉体的人,成了大自然的一粒尘埃,你才能融入自然万物,感受它的奥妙与真谛。我按师傅所说,渐渐忘却自我,忘了自己的亲人,忘了自己的欲望。我感觉自己成了风,成了云,成了雨露和阳光,我神奇地发现风没了声音,云没了流动,雨露没了潮湿和清凉,阳光没了热量和光亮。世界万物都在我心里发生了变化,我感受到大自然从未有过的宁静与和谐。
  我跟师傅这么一讲,他笑着说你已经超越了自我,超越了肉身,从今而后你不再是你了,你真正属于大自然了,睁开你的双眼吧,再看看这眼前的世界,它是多么美丽……
  师傅花了三年时间,给我详细讲解了《周易》的精妙,他教我如何识天象,如何看风水,如何知命运。经过他的传教,我彻底开了窍,神奇就像日光照进了我的心间。我知道我已经不是我了,我终于看清了万物的本相,看透了人生的归宿。然而当我拥有了我师父的本领时,他却闭上眼安静地走了。他走时无病无痛,身体依旧硬朗,但他却像风一样消失了。他死之后,我将他葬在了太行山上,在深山之中为他守孝三年。上个月初,三年期满,我走出太行山脉,路上想起我的爹娘了,于是就直奔而来了。
  那天中午,品羽哥说得神乎其神,我听着似信非信,晕晕乎乎,总觉得他是在故弄玄虚。但是没过几个月,他的话我就完全相信了。第二天梅花姐从省城回来,他一见梅花姐,就说:“姐,你最近交了个男人。”梅花姐说:“你别胡说,姐都多大岁数了。”他说:“你不说也罢,但是兄弟要劝你,你最好回去之后跟他分了,他会让你破财的。”梅花姐当时没当回事,也许是真被那个男人迷惑了,回去之后没与他分开。结果不到一个月,她就哭着打电话过来,说那男人卷着她一百多万元的存款逃之夭夭了。
  后来他来我家里,见到我的傻嫂子坐在院子里晒暖,他跟我说嫂子快要走了。我说她一个傻子能去哪里?他叹了口气说:“走了也好,走了也好……”不想过了半月,我的傻嫂子就一睡不醒了。我的傻嫂子走了一个月后,品羽哥在街上见到俭农伯,遇到我跟我说,俭农伯寿命尽了。我当时还不让他胡说,结果没过半个月他就因脑溢血猝死了。
  再后来,他见了我说,你今日要有伤心的事,我说我能有啥伤心事呢,他说你心爱的人快不行了。我想自己心爱的人也只有孙晓玉了,就惊惶不安地赶去县城里去看她。我不知道她家的住址,只知道她和她的丈夫在街上开了家饭馆,自从那年我知道她开了家饭馆之后,每隔一段时间,我都要来吃顿饭的。其实我不是为了吃饭,而是专门来看晓玉的。那天我去饭馆去找她,不想两个多月没来,饭馆已经变成了一家小超市,我一问店里的老板才知,孙晓玉的丈夫老冯上个月去世了,他去世之后,孙晓玉就把饭馆给关了。经过一番打听,我终于得到了孙晓玉的消息,她当时患了子宫癌,正在县城的人民医院里做治疗呢。
  孙晓玉已经是癌症晚期了。我见到她时,她激动地满眼热泪。她说:“你怎么来了?”我说:“你得病了为啥就不跟我说一声?”她笑笑说:“没有几天活头了,何必再让你知道了难过呢。”我说:“你别这么说,你不会有事的,我问过大夫了,他们说你治疗一段时间就能好了。”她说:“你不用哄我,我知道自己得了子宫癌,已经晚期了,顶多还有半年的活头。”我抓了她的手,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再也说不出安慰她的话来。
  她见我哭得伤心,跟我说:“你能过来看我,我死也甘心了。”我说:“你不能死,你活着我心里还有个念头,你死了,我的心也就空了……”她把我的手握得紧紧的,脸上流下两串泪珠子,却笑着说:“我知道这些年,你心里一直装着我的。可你也太傻了,说实话,你早该放下的……”我说:“有些事一眨眼的工夫就放下了,可有些事一辈子都放不下的。”她说:“该放下的还是要放下,压在心里痛苦的毕竟是自己。”我说:“我爱这种痛苦,就像爱你一样……”我突然悲痛地表白,让她不知所措了。她沉默好久,跟我说:“你回去吧。”她要赶我走,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走的,我说:“我要在这一直陪着你。”她说:“你走吧,有我妹妹在呢,我不用你陪。”但她最终没能把我赶走,那些天里我就住在医院里一直守着她。
  那时她的孩子已经毕业成家了,在省城里买了房子。儿女们因为工作繁忙,不能每天守着她;而她的妹妹在做服装生意,也不能时刻守在她的跟前,这就给了我照看她的机会。我在医院里守了她三天之后,她就不再赶我走了。有一天,我喂她吃过饭,给她擦了手脸,她突然拉住我的手,哭着跟我说:“品冬,当初要是能嫁给你就好了……”我说:“现在也不晚。”她两眼泪汪汪地看着我说:“晚了,我就要死了……”我说:“只要你还有一口气在,就不算晚。”她说:“那你还愿不愿意娶我?”我说:“做梦都想。”她抱了我说:“那我们就结婚吧,能跟你做一天的夫妻,这辈子就没有任何的遗憾了,就是死我也能闭眼了。”
  一旦下定嫁给我的决心,她就不肯呆在医院里治疗了,她非要催我办出院手续。我说:“你不能出院。”她说:“你不是要跟我结婚吗?在医院里怎么结啊?”我说:“等你好些了咱再结婚。”她跟我急了,说:“再等下去,我就死了……”我说:“你在这里多住一天,我就能多看你一天……”她说:“那就先结婚,只有嫁给你了,我才能心安,再不会留下遗憾了。”她这么一说,我就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出院当天,她就给儿女们说了我俩的故事,最后她说出了自己的心声,就是临死之前能够嫁给我。孩子们也都赞成。于是第二天,我们就去登了记,领了结婚证。接下来,我开始筹备我们的婚礼,我准备把我们的婚礼办得风风光光,毕竟迎娶的是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而她也即将离开人世,我要让她心满意足地闭眼而去。
  经过几天的精心筹备,在我姐和品阳哥的操办下,我终于将自己心爱的女人迎娶到自己家里了。等把所有人送走之后,我回到洞房里,她让我去拿酒,我说:“你不敢喝酒。”她说:“咱们就喝一杯,快去拿吧。”我就把酒拿了过来,斟了两小杯,一杯递到她的手里,一杯端了起来。她跟我碰了酒杯,说:“品冬,今天能嫁给你,我知足了。”我说:“这辈子能娶你,我也知足了。”
  她端起酒杯慢慢喝了,我看见两颗泪珠从她的眼角处蠕动而下。我接了她手里的酒杯,用手擦了她脸上的泪水,她冲我笑了笑,说:“你坐下抱抱我吧。”我就坐在床沿上把她揽在怀里,她躺在我的怀里安静了一会儿,喃喃地说:“品冬,我听到你的心跳了,怦、怦、怦……”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轻,最后我再也听不到了。我以为她睡着了呢,却不想她就这么听着我的心跳离开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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