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之道 庚（心庚念是非。庚庚有实也。《列子》《说文》）（一

　　本之道-庚（心庚念是非。庚庚有实也。《列子》《说文》）（一）
　　
　　谣云：
　　鸠鹊噪山庄闹
　　云雨罩外八庙
　　过风暴日头笑
　　
　　
　　辛未。文津阁馨，磬锤峰翘。
　　既然钻进时光飞船，那么沿途的风景，将注定都是传奇。
　　首先是名字问题。
　　姐夫问大姐名字是否不动。大姐修莲想了想说，既然出来了，就要改头换面，焕然一新，还是换了好。再说，我们蔡家男人出道，都是换了名字的。姐夫说，那换个什么好呢。大姐修莲又想了想说，小老窝子这个人吧，出世就电闪雷鸣暴雨，兴风作浪，最好得有水。姐夫一团和风道，水最多的就是海洋，那就叫海洋呗。大姐修莲目斜兰叶道，也太通俗了吧。他这个人吧，还心比天高，最好还要沾个高大上些的才好。姐夫便一团蒲扇道，这个容易，毛泽东有四个伟大，他最高大上了。大姐一听，便面绽荷花道：“对了，那就挑个泽字，就叫海泽吧！”
　　其次是军衔问题。
　　刚入营理应为列兵，可其与年资相差甚巨。于是便扛了上士。上士作为义务兵的顶级，就应有上士的样子。可没经过新兵连和几年连队磨炼，没法有个上士样子。只有基本军事技能和一日生活制度内容十分精熟，言谈举止才有个老兵样子。比如新兵见谁都立正报告首长好，老兵见兵则可双手插兜睥睨而过，见班排长则要平视点头，而见连领导则要放好双臂，以示适度敬畏。即便这些简单的日常礼节规矩，没当过三两年兵则无法把握拿捏到位。于是被放到警卫连体验生活。
　　机关一位干事把送交警卫连，警卫连大个子连长一口侉腔叫通信员接了背包，便一起走进一个有六七张双层床的大房间。通信员把背包放到中间一个空着的上铺，并打开铺平叠好。连长说声你就住这吧。便背手走了。
　　其实来此，只吃住连队，并不参加连队工作。早上可以跟连队一起出操，也可自由活动，也可各处跟踪了解些情况。可对军营一日生活制度内容毫无了解，没法融入其中。这样第一天上午入连，中午午餐的饭前一支歌便尾随其后。滥竽充数。
　　警卫连主要工作任务，是负责集团军机关大院各个部位的警戒和首长的勤务保障。偶尔的所谓训练，也就是到器械场搞几下单双杠和四百百米障碍啥的，也没法跟。于是，便一个人在宿舍里干坐着发呆。见各个铺位的被子都叠成豆腐块般工艺品，更何况睡坏了被子，目前还没能力恢复，想睡你都没了睡意。晚上，等连队集中看新闻联播、召开班排会、个人自习、睡前洗漱等一日生活制度走完，便跟着爬到上铺，很不忍心的打开如此精致的被子，有如将一块鲜嫩豆腐盖到身上一般类似的感觉。
　　翌日晨起床号响，宿舍的人全都去跑操了。虽没人叫，也跟随起床。趁着没人，赶紧叠被子。尽管挖空心思，叠出的东西与先前的豆腐块工艺品相差甚远。一会出操的都回来整理内务，但见先抻平铺面，再抖开被子，作长条两折，又双掌取位剁线，先叠起两头，再合拢移到床头，整形切块，变成豆腐。后用腰带刮平铺面，便内务整理完毕。前后大约三分钟。
　　遂根据观察精心研习了整整一个早上，可最终的成果，也就整出个油炸豆腐。
　　早餐前，连队统一评比内务。连长背手到铺下眼斜钢丝道：“你整的内务呀？”遂就擒小偷般垂目观心，未置可否。连长转身闪眼班长，道声赶紧整一下，便背手走了。
　　吃罢早餐，正坐在宿舍发愁上午无所事事的时候，一个面目清水的上等兵进来，一脸如水笑道：老班长，要是上午不忙，请你到我们打字室考察一下吧。
　　如同曝晒的夏日，头顶突然有扇蕉叶，遂即起身跟他一边走一边问他情况。他自一脸如水笑道：“我叫小白，是机关打字室打字员。我看过你写的大作，老班长，你是大手笔，太厉害了！”
　　被他奉承得满脑百慕大三角道：“咱俩素不相识，你哪来看过什么大作？”
　　其如水笑道：你是高山打鼓名声在外。现在机关谁不知道你大名呀。再说，你的文章，当初还是我十分荣幸给打印出来的呢。
　　一听此言，便立刻消解了彼此的陌生与不适，倒像久别重逢的故人，便有些夸张地握了握他的手道：“多谢小白！”
　　
　　如此这般，便和小白成了朋友。在他那里看到了很多本集团军的先进个人事迹材料和先进单位典型材料。这些材料遴选了集团军各方面的先进精华，是了解集团军担负任务和工作思路的最佳窗口。当然，它对打开下一步工作局面则更为直接。
　　过了一周，机关便明确了工作，在机关报道组任新闻报道员。同时，连队鉴于此人的内务总拖连队后腿的现状，便将其调整到只有两个单人铺的小屋。另个铺就是小白。
　　进报道组第一天，胡组长就一脸干海带道：“你虽然有些文艺方面的文字功底吧，但说实话，这在部队还真没什么大用。部队最管用的是新闻报道，首长们最关心的，是能够及时把部队的新人新事宣传报道出去。所以，今后你要好好朝这方面锻炼锻炼。”
　　自己当然也想尽快锻炼锻炼，来个立竿见影。最好的办法是边做边学。于是积极要求跟胡组长下部队采访，企图在实践中锻炼成长。可胡组长说：“搞新闻工作要具备四大综合能力。一是理论常识；二是采访功夫；三是报社关系；四是文字组织。这中间有一个是最重要的，你知道是什么吗？就是与报社建立良好关系。采访抓到素材不会写也没关系，可以找报社记者一起联合撰稿，所以跟报社记者编辑搞好关系第一重要。这个不能急，要一步一步来。你先还是学学理论学吧。”
　　从来就少有学院能培养出色的作家艺术家的。虽然新闻并非艺术，却与文艺血肉相联。根本无必要按这个程序进行。尽管并不认同，怎奈举目无路，只得等待时机。终于有一天，胡组长拿来一个文稿，一脸鲜海带道：“这是个新闻素材，你也学习一两个星期了，我让你也锻炼锻炼吧。你选一个体裁、提炼一个标题、组织一下文字试试看。呵呵，也算是考试吧，检验一下这段时间的学习效果！”
　　仔细一看，这是个军长的讲话稿。内容是反映集团军训练改革的重大素材。想想，这必须用工作通讯的体裁架构。至于标题，便联想时下最时髦的政治术语“特色社会主义”，便套了个《特色精兵之路》的宏大标题。并自此出发，又派生出“四特”小标题：
　　1特殊的形势对策
　　2特定的战斗编成
　　3特效的武器配备
　　4特别的组训方式
　　标题既定，文字便如澡池注水。晚上加个小班，让小白打印出来。小白打好文稿后如水笑道：“老班长，这文章大气磅礴，首长看了一定高兴，一定能登上大报。”
　　可只管锻炼，也不管新闻行情。翌日便满面秋空般把稿子交到胡组长手上。胡组长接了稿子放到桌上，却嘴撮炮眼道：呵呵，快速反应啊。
　　遂作谦笑笑坐到他斜对面的桌子，继续装模作样翻看他给的那些新闻书籍，似乎非要从中搅和到一条鲜活大鱼不可。虽然人模狗样看着书，却把主要注意力以旁光方式投放在胡组长的脸上。因为他是否满意，将决定下步是否获得更多锻炼机会。等他坐下翻看稿子的时候，才发现他真正吃惊的表情是他豆瓣人中总不住地乱颤，使得其上花花几根胡须，像沙漠上稀疏枯草在寒风中瑟瑟颤抖。
　　他应该看了有两三遍，每看一遍，都要朝这边来个闪目贼星。一会，他终于起身嘴噘鼠洞道：呵呵，锻炼得不错，竟然和我想的路子基本一样！
　　虽然锻炼得不错，可结果却并无不错。因为文章很快就在区报军报登了头版头条，可他只记得署胡鸠的名字，却忘了署原作者的名字。
　　晚上，小白见有喜事无喜人，便弄来啤酒花生，聊表慰问。啤酒灌进肚，怨气冒出来。便言舞越王勾践宝剑直取小白首级道：赶紧招来，你们的九个头都是用来欺世盗名的吗？
　　小白如水笑道：“这不是还有一个正在陪你喝酒嘛。”
　　其实，也无法计较这一城一池得失，倒更关注这下步如何打开局面。遂谓之曰：“这家伙一不带采访，二不带报社，三不带发稿。你还得用个头来想出个主意对策呀。”
　　小白如水笑道：“你真是背着水找水喝。处长就在家里，还不就一句话的事么。”
　　遂忿然道：“早就提过跟胡组长下部队采访的事，他也答应了，可毫无结果呀。这条路怕是走不通啦，再想个别的。”
　　小白如水笑笑：“其实吧，我觉得你文字功夫那么高，干嘛非要跟着他走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
　　于是从小白那里拿来两大本《集团军先进单位典型材料集》和《集团军先进个人事迹材料集》。想这些单位和个人，是当然最应宣传报道的对象，虽然时效性差些，做不了消息通讯，但可以将之做成时效稍差却有篇幅深度之长的报告文学。
　　目标锁定，便迅速加工炮制。于是白天在办公室看材料找灵感想路子，晚上龙飞凤舞风卷残云草稿后，交小白突击打印修改。只用一个多星期，便先后炮制了一堆报告文学。诸如根据集团军训练改革探索之打破过去师团有预案的对抗演戏为无预案对抗演习的材料，炮制出报告文学《无预案对抗》；根据连队战术训改材料炮制了报告文学《生死奔袭》；根据基层连队装备改革先进人物炮制了报告文学《坦克加速度》等七篇。
　　有了特产，但愁推销。遂记起胡鸠多次关于新闻发稿报社搞关系的种种变革之词。什么七十年代靠稿子建立关系，八十年代靠烟酒建立关系，现在靠票子建立关系云云。看来按此思路是靠不住了。小白如水笑道，文章写得这么精彩，你寄过去，肯定给你发表。
　　想想自己连报社门都找不到，也只能邮寄试试了。于是，找来军报区报外加军队期刊地址，然后天女散花般尽数抛洒出去。
　　约两三周后，便陆续有了动静。最先收到了军报木子编辑的回复。说文章选题很准，文采很好，已编辑待发，望今后多支持优质稿件云云。看罢此信，如同求爱得逞，激动难于言表。第一个便去与小白分享。是晚，小白又弄来啤酒花生，隆重作贺。
　　等文章见报时，最先发现的却是组长胡鸠。因为报道组的报纸待组长翻看后才轮到组员。尽管他站起与坐下的高度相差并不大，但还是因为弹射起立带出的响声，强行引起你的注意。他仍低头看着报纸问，你投稿了？遂答是啊，瞎投的。他常蹙成布纽扣的眉头，使黑板擦脸变成拧紧抹布，咝吸一口气说，不对呀，好像没见你审批盖章吧。当然知道新闻发稿必须要有机关单位审查盖章，否则报刊不予发表。可怕找胡鸠送审麻烦节外生枝，再说这些文稿都是照材料炮制，也不存在失真问题，所以也就省了程序。遂答曰：反正都是照抄材料，也毫无造假；再说，也是半新闻半文学的东西，加上你又那么忙，所以就没有打搅你了。胡鸠强笑面散抹布道：“呵呵，也是，像报告文学这类东西我以前也玩过，但毕竟不是新闻主流，也就不玩了。你看消息通讯都在一版二版，这个都在三版处理。”
　　接着，便又先后收到了两本全军文艺期刊和区报的刊用回复。在大半年时间内，炮制的七篇文章便陆续发表。每次稿费来了之后，都全与小白尽数啤酒花生，另加苹果香蕉分享处理。小白也就半瓶正好一瓶就晕的量，喝了酒亦如水笑道：“照你这么干下去，就等着高官厚禄滚滚而来吧，到时候可别忘了兄弟我呀。”
　　遂举瓶义薄云天曰：“苟富贵，无相忘！”
　　
　　转眼到了年底，新闻报道要统计成绩，并进行评比。看看上下的奖励条款，十分诱人。比如，上军报头条一个，战士可直接提干，干部可立二等功；区报头条两个，战士可立二等功，干部可提前晋职晋级；全军级媒体二十篇以上或篇幅字数在千字以上五篇，兵可提干或立二等功，干部可提前晋职晋级云云。一看有戏，共发表七篇，有六篇是全军媒体，每篇都在千字以上。这次不但把喜悦分享小白，还专门跑了一趟大姐家，跟大姐一说，大姐就眼笑弦月道：“老窝子就像烧开的油锅，溅一滴水，都要爆炸成花呢！今晚给你摆庆功宴。”
　　不想庆功宴摆早了。等过完元旦后的一个周末，大姐电话晚上去家里吃饭。姐夫举杯道：“这杯酒也算祝贺你吧，虽然士官不算军官，但你刚来才一年就有这个成绩进步，也算是命运的根本改变了。”
　　遂有些懵然看看大姐，却遇上大姐更懵然的目光。其遂转盯姐夫道：“老窝子不是符合提干的标准么，怎么又变成士官了呢？”
　　听大姐一问，姐夫现一脸酒红道：“本来也将就可以符合条件，但评比时有人提出这些没有一篇是消息和通讯，想想也有些道理。又因为是家里人，我也不好过分坚持。再说，刚来头一年就转士官，人家干五六年还不一定转得上呢。作为农家孩子，这也很值得庆幸满足了。”
　　见大姐眨目纳线，面憋冬薯，遂举杯抢道：“嗨，这也没啥，命中有来终需有，命中无来莫强求。有道是知足常乐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是年大事：
　　小寒-美国对伊拉克发动“沙漠风暴”战争。
　　大寒-邓小平视察上海支持浦东开发。
　　谷雨-台湾终止“动员戡乱时期”。
　　立夏-江泽民应戈尔巴乔夫总统邀请回访行将解体的苏联。
　　芒种-叶利钦当选苏联总统。
　　立秋-苏联发生“八一九”高层政变未随事件。
　　冬至-苏联正式解体，俄联邦成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