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快乐

　　近日唐权和汪芷萱带冯晓兰去滑雪、看冬捕，还去看了一次刘老根大舞台，这天又带她去游温泉。北方的露天温泉很有特色，室外的冷空气和温泉中袅袅上升的热气相遇，在泉水上空会形成氤氲缥缈的白雾，云里雾里中影影绰绰的人们不时传来轻逸萦回的欢声笑语，如幻如梦宛如仙境。看着冰天雪地玉树银花的冬景，唐权几人穿着泳衣在温泉池内喝红酒戏水聊天，这种别致的体验令他们身心俱醉。“身携彩云嬉灵泉，云髻娥眉共游仙。笑谈红尘多趣事，欢声惊动九重天。”唐权看着两个女孩在雾气笼罩的泉水中像两个美丽的仙子一样嬉笑游玩着，惬意地吟道。仙云庭柯，翩跹玉娥，令人遐思无限。
　　北方的冬天天短，几人泡完温泉夜幕已至，天上升起一轮不是很圆的明月，像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的胖子的脸。回房间休息了一会，他们来到温泉度假酒店的餐厅内用餐。三个人边吃边谈笑着，这时，从门口走过来一对年青的男女。“芷萱，这么巧啊！”那个男子见到汪芷萱，大声向她打了个招呼。
　　“张主任，你好。”汪芷萱闻声抬头看了到了他们，回应了一声，又为大家做了下介绍。
　　这男人叫张鹤，是汪芷萱单位的某部门副主任，比唐权大两岁。他和海滨市政府某领导沾点亲，年纪轻轻的能当上科级干部也算是年少有成，难免就有些志得意满。他的头发烫了小波浪卷，让他的脑袋坑坑洼洼的看起来像菠萝的外皮。他的眼睛不大，看着人的眼神好像总是带着三分的不耐烦，估计只有在面对领导的时候才会有所收敛，否则于仕途上就不可能会再有寸进。他有一张大方脸，五官排列得有些过于随便，整体给人一种散乱无纪的感觉。他身边那个衣着奔放色彩鲜艳的女人叫盛欣，身材火爆，厚厚的嘴唇红得火烧火燎的像是被人打肿了一样，披肩长发一丝不落地染成了糖炒栗子色，沾点欧美范儿。她身上扑面传来一股浓香，很香，非常香，能熏死苍蝇和蚊子，最妙的是这种味道并不持久——人在味在，人去味散。她一张脸假得很诚恳，让人一望而知是有一层厚厚的人为的东西糊住了她本来的面目，挺神秘，但不深邃。除了不够漂亮外，她颇似一只孔雀。
　　“小唐你好。早听说芷萱有个男朋友是她的大学同学，幸会。”张鹤看着唐权他们的眼神像是越过了他们的脑袋在望着他们的身后，自然而然流露出一种居高临下的气势，眼光只在唐权的身上下意识地逗留了片刻，对他说道，“听说你正在找工作？盛欣在省报，跟市里各大企业都有些来往，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找她帮忙。”张鹤以前追求过汪芷萱却未能如愿，这天偶遇身边又有个自认为拿得出手的女伴，忙不迭要借机显摆一下。对于得不到的女人，男人希望让她知道自己有了更好的选择从而令她好奇，让她后悔，这是男人的虚荣心和对女人的征服欲在作祟。
　　盛欣随着张鹤跟大家一一握了握手相互介绍，那动作小心翼翼地好像在表演着油锅捞铜钱的杂耍，她公式化施舍般地笑着，似乎跟她握个手是了受了她了不得的恩惠。她昂然望着他们，那一双骄矜的眼睛如同隔着几千里地向人远远地望来。“我主要负责商业广告这一块，因此跟各大企业打交道比较多，大家有事儿就吱声，千万别客气。”她的声音扭捏作态尖锐刺耳，像被掐住了脖子的母鸡。
　　“一定一定，多谢多谢。”唐权一边应付着，一边看着他们暗自好笑。难怪有人说，没什么事谁愿意去看政府公务员的嘴脸？
　　张鹤挽着盛欣去找餐位，临走前又道：“今晚我请了，你们随便用，算我帐上。”见汪芷萱客气地回绝，他的眼神依然带着不耐烦，皱了皱眉撇了撇嘴（此刻他的五观居然比原来更加端正、更有条理些），随后他潇洒地颇具领导风范地摆摆手，大气地说道：“就这样吧。我们住204房间，晚上有兴趣可以过来找我们，一起打几圈麻将。”
　　见他们走远，冯晓兰轻声对汪芷萱笑道：“他可是你的领导啊，应该你请他才对的嘛。”
　　“有段时间他总是给我送花还要请我吃饭，烦死了。”汪芷萱轻声说道。
　　“不用说都被你拒绝了呗，今天他算是如愿以偿请到你了，只可惜没有机会一亲芳泽。”唐权喝了口酒笑道，“美丽的女人是天生的特权阶级。”
　　冯晓兰薄薄的嘴唇撅噘了噘，“哼”了一声说：“大男子主义！我还说帅哥也是特权阶级呢。”
　　唐权“呵呵”笑道：“据说女权运动的始作俑者是一些男人，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女人们，自由吧！开放吧！来和我们睡觉吧！”
　　两个女孩娇笑着捶了他几下，汪芷萱面带羞赧语气不忿地道：“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男人有着强烈的占有欲，才使古时候的女子没有了平等的人权。现在好了，男女平等了，男人于是想性开放，又想……”她似乎想到了什么，面颊一红，没有继续说下去。
　　“又想和我们睡觉！”冯晓兰口无遮拦地说道，“你还骗我们跟你打赌，结果每次都是你赢。上次我是假装睡着的，还发现你们两个……”
　　“跑题了跑题了。”汪芷萱不胜娇羞气急败坏地打断了她，“我不是也让你赢过吗？我们接着说他大男子主义的问题。”
　　“说，我们俩是不是上你的当了？你是不是大男子主义？”说完冯晓兰看了汪芷萱一眼，忍不住捂着嘴“嘻嘻”笑了起来。
　　“这个嘛，从理论上来说，很多事情，只要我们想做，总会找到方法，若是我们不想做，又总会找到理由。”唐权挠了挠头，“命运就是无数个偶然和无数个必然的组合，偶然是情，必然是理，人这一辈子活的就是个情理。”
　　冯晓兰颇有些气势汹汹地说道：“又整玄的，听不明白。给我说直白点，否则罚你今晚不许睡觉！”女人生起气来是很恐怖的，因为她们的思维会失去逻辑；女人假装生气是很可爱的，那是造物主赐予她们的七十二种变化之一，是一种惊世骇俗的绝美风情。
　　唐权明白，假装生气的女人如果一个应付不好，下一刻没准就会演变为真生气。“这都是因为爱！是爱创造了命运，爱是一切行为和手段的源头。从某种意义上说，爱就是上帝。”他笑道。他若有所诉的笑容使他理性的见解产生了伴有激情和青春的音乐的回响。
　　忽然，前方传来了一声令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女人的尖叫，分贝相当高，已达到强度噪音的级别。那声音足以使成年老鼠心惊胆颤抱头鼠窜，正在撒尿的男人若是听见会连打寒噤尿不出来——女人的情形推想起来亦应如此。原来，张鹤和盛欣的座位离他们不远，张鹤不时见唐权跟两个女孩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样子，偏又听不清他们在聊些什么，心痒难搔以至心不在焉，盛欣刚刚跟他说话都没留意。盛欣见状心中有些不满，伸手想推他一把，却不小心碰倒了酒杯撒了自己一身红酒，忙乱间便像公鸡打鸣一样地抻着脖子引吭高歌起来。她发出的声音是人籁，幽默地看，也可以被称作是一种音乐，一种艺术。这一个小意外弄得他们手忙脚乱了一通，然后张鹤陪着她起身准备回房间换件衣服。路过唐权他们的桌边，张鹤强挤出一丝颇具云淡风清意味的笑容以掩饰尴尬，扭着头向汪芷萱他们说道：“我们上趟楼。你们住哪个房间？晚上一起玩一会？”
　　汪芷萱向他客气地一笑，回答说：“我们住A5，晚上电话联系吧。”唐凤鸣和方与卿离开海滨时给唐权留下了不少日用品和几张消费卡，其中就有一张这家温泉酒店的年卡。“A”代表着高级别墅区，要比张鹤他们住的宾馆高出两个档次，价格不菲。汪芷萱第一次来这里，并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张鹤闻言心里却一阵堵，仿佛饿极了的人囫囵吞下了一整块拳头大小的鸡屁股。他脸上的笑容因带着惯性而来不及收敛，兀自强撑着门面，这样子看起来虽然仍有些扭曲古怪，但确实比他原先的面孔要显得合情合理一些。
　　“回见。”盛欣冲唐权他们难得地点了下头，拉着张鹤匆匆离去。她的声音好像被什么东西从她身上拧下来一样，主人已走远却仍在那里空自回荡着，大有奢求永世长存的意思。难怪学声乐的人总是要练习吊嗓子，艺术总是追求隽永。艺术发声跟自然发声本就是两码事儿。也许是知道了唐权他们的住处从而了解到他们的些许实力，让她表现出方才不曾有的一丝尊敬和认可。对不如自己的同类越是傲慢的人，在比自己强大的存在面前往往越是谦卑，人性就是如此的幽默。
　　“你这个领导的头发烫得很帅嘛，像披着一层层死去的海藻，走起路来那些东西飘飘忽忽的又像还了魂，‘生死轮回’间很有些玄幻色彩。要是让他在蓝色背景墙下来回摆动头部，会让人联想到那美妙的海底世界，引人入胜啊。”待那股浓香终于散去后，唐权笑着说道。
　　两个女孩听罢“呵呵”直乐，冯晓兰向汪芷萱问道：“晚上真要和他们一起玩吗？要是打麻将的话一定要找个有蓝色背景墙的房间噢。”
　　“你们俩这样取笑人家，以后我上班再见到他怕忍不住会笑出来，那多难为情。”汪芷萱笑道，“晚上当然不和他们一起玩。你说，和他们在一起聊些什么好呢？想想都头疼，没劲儿的人说出的话也一定是没劲儿的！”
　　冯晓兰以一个颇为可爱的姿势歪着头，想了想，深以为然，说道：“也是啊，要不然和他们聊一聊人生，聊一聊唐权刚才说的情理？估计他们也不会感兴趣。”说完她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有时我们会碰到这样一些人，甫一见面就有与之亲近的冲动；还有一些人，刚刚认识却再不想与之发生任何交集。这种现象也可以被称之为缘份。
　　汪芷萱举起酒杯，说：“不说他们了，那个生死轮回头实在让人倒胃口，咱们喝酒。”
　　众人举杯共同喝了一口酒，唐权放下酒杯说道：“阿虎昨天来电话了，和我大吐苦水，说在那边吃得差些、住得差些或者干点粗活都还好说，就是冷得让人受不了，他的手和脚都得冻疮了。你们说，如果这小子忽然回到海滨和我们一起在这儿泡温泉，那他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境？”
　　“肯定感觉就像上了天堂一样。”冯晓兰说道，“比我们的幸福感要强不知多少倍。”
　　想起刘虎的样子汪芷萱不觉有些感慨，说道：“阿虎从海南回来变化可真不小，等这次再回来，我猜他会更加‘爱心泛滥’的，或者这就是你说的慈悲心？”
　　唐权“嗯”了一声，坏笑着看向两个女孩道：“别急，将来我们都会去体验阿虎现在的生活，到时你们那两双又细又嫩的小手再摸起来会跟工地上的砂纸一样粗糙，不会再有现在的手感了。”他看着她们的手，一脸遗憾地摇了摇头接着说道，“苏东坡说‘守骏如跛’，所以我应该趁现在手感好的时候多摸一摸。”
　　冯晓兰笑嘻嘻地伸出一只手在唐权面前晃了晃，说：“美吗？喜欢吗？喜欢以后你帮我干活，我就一直美下去。”唐权笑着轻轻挠了一下她的手心。汪芷萱在唐权的手上揪了一下，笑道：“讲讲，什么叫守骏如跛？”
　　“像呵护跛马一样照顾你的骏马，意思就是要我们懂得善待和珍惜眼前所拥有的美好。”唐权端起酒杯说道，“美国曾有人做过一个测试，在街旁立了一个大牌子，要路人写下自己一生中最后悔的一件事。他得到了上千人的留言并做了统计，票数最多的几件事诸如后悔没有选择好职业，没有努力工作或学习，没有多陪陪父母，没有好好教育孩子，没有把精力多用些在家人身上，没有注意健康等。人们在思考未来的时候注重的大多是自己缺少并渴望些什么，回忆过往的时候方才注意到自己拥有并错过些什么。你们说，这几件最容易让人后悔的事情都是什么原因造成的？”
　　汪芷萱答道：“你说过，低层次的认知是悲哀人生的始作俑者？”
　　唐权点了点头：“无论是苏东坡的守骏如跛，阿虎的慈悲心，还是人生令人最后悔的事情，归根结底就是认知程度的问题。认知些什么？就是情理——人情和天理。读好书是提高认知最简单有效的方法。”
　　几个吃着东西，各自想着心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是两个刚出浴的女孩儿身上散发出的味道，它没有一丝粗俗。它绝对高级。它纯正、和谐。尽管如此，却很新颖，令人神往。它很清新，毫不刺鼻。它像花一般，并不多愁善感。它具有深度，一种美妙的、粉红色的、令人陶醉的、隽永的深度；却一点也不浮夸或华而不实。
　　冯晓兰喝了口红酒，让酒液在口腔内稍作逗留方才下咽，细细品味着齿腭间的余芳。她现在的内心相当充实快乐，近几日和唐权之间情谊（她无法辨识这究竟是友情还是爱情）的突飞猛进给了她意外的惊喜，她完全没有料到汪芷萱会如此简单地接受自己，自然得让人不敢相信。他对她描绘过的事业令她无比向往，一个令她心旌荡漾的她最理想的工作和生活似乎在向她招手，她对自己的未来前所未有地饱含着热情充满了信心，因此她可以完全放松地沉浸在这种令人有些不可捉摸的美妙感情之中。她独立自强的性格令她早就明白，爱情绝不是人生的全部。她喜欢听唐权说话，他讲话的方式就好像在一张白纸上绘画一样充满了艺术色彩，时常会把她带入一个斑驳陆离的奇幻世界，令她沉迷其中无法自拔，这使他整个人看起来具有一种独特的魅力。这种魅力的表征就像天使的光圈一般浮在他的头上，只要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个与众不同的人，就会忍不住地想要去了解他，接近他。与其说她爱他想和他在一起，倒不如说是她对那种平淡无奇、按部就班的生活的浪漫反抗。在了解了他和另两个女人之间的复杂感情之后，她对自己如此唐突地进入这种关系虽有一团乱麻般的迷茫却不乏寻奇探秘的刺激。她也曾考虑过和其她女人（陈墨君和汪芷萱）共同分享他的可能性，但她骨子里对此并不认可。他的确很优秀且深深地吸引着自己，但她仍然无法接受自己另一半的相对残缺。这是个矛盾，不时困扰着她。她如今只想通了一点，他跟自己说过的那些话虽然海阔天空包罗万象，但主旨却简单明了，就是要自己不断地读书、学习和阅世，从而提高认知。她很确定，和他在一起，那种令自己迷醉的新奇和那种灵魂经受洗礼的欣喜会时时浸润自己的心扉。在过去二十一年的生命中，这种只有不断地体会到自身的成长才会带来的快乐从没离自己如此之近过，自己又有什么理由不好好地把握现在呢？去爱和被爱，去付出去感受，如此而已。用他的话来说，守骏如跛，不亦快哉？
　　汪芷萱拿着筷子，一时间竟有些愣神。现在他们三个人之间的这种微妙的关系可以说是由她一手造成的，原因就是陈墨君。她不时会和陈墨君通话，虽然对方接受了自己和唐权的感情，但她总是禁不住会生出一种深深的歉疚感。毕竟自己是后来者。毕竟他们还相爱着。毕竟她终究会回来的。这歉疚感产生的原因是世俗眼光的束缚和文化环境的捆绑导致的结果，让人无力挣脱，这令她时常陷入一种矛盾和不安之中，所以她总是借助音乐来梳理自己紊乱的心境。冯晓兰的出现似乎让她找到了一个宣泄口，使自己的负罪感莫名地减轻了许多——既然已经乱了，就让它变得更乱一些吧，反正有朝一日她终会回来。这是一种类似把水搅浑后放任自流的处理方式，虽然有些荒诞，却很幽默，有点乱中取胜的智慧在里面；也很有效，让她的烦闷和压力骤减，成效卓然。想到冯晓兰过两天就要回重庆了，她有时不由自主地会有一丝促成他们偷尝禁果的阴谋一样的恶作剧似的想法，她自己都不能理解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自己能做芸娘，他却不学沈复，这个花心大少！他敬佩的是苏东坡！她啼笑皆非！她思考过关于性、爱情和婚姻的关系，也曾和他探讨过彼此对这方面的认识：性是生理上的基本需求。有的人会因为“性”而爱上一个人，有的人会因为“吃”而爱上一个人，这都是最简单、浅白而又自然的感情。爱情是最不可控的一种感情，它美好而神秘，可遇而不可求。婚姻本质上就是一场合作。现代的婚姻早已不仅仅是生儿育女传宗接代的契约，物质上越是自由的人们就越有条件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所以离婚率也就会越高。合作毕竟离不开索取，当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的时候这个合作要么土崩瓦解，要么名存实亡。这和感情无关。对于有着深厚感情的亲人和朋友们，我们可以悉心陪伴也可以愉快相处，但它代替不了幸福的婚姻。人都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和欲望，婚姻中有一个人不幸福，另一个人也不可能得到真正的幸福。精神上的陪伴才是幸福婚姻的最高追求。她想，自己的家庭没有负担，凭自己的努力完全可以保证物质上的自由，自己有条件追寻理想的生活。大学时期自己的追求者就不乏一些优秀的人，也曾尝试着交往过几人，可是，总感觉少了点什么味道。唐权太坏了，他把自己的品味吊得太高了，想找个合拍的人竟是如此的可望而不可及，以至自己竟有一种非他莫属的、像被催眠了一样的感觉。她确定，他目前是自己精神上最佳的伴侣；她不确定，他们会否最终走上婚姻的殿堂。她在不断地思考，思绪有些纷杂而忽远忽近，令她的精神世界在现实与虚幻之间来回游移，在跳跃与沉着之间往复徘徊。
　　唐权静静地看着两个女孩，她们在沉思，她们时而凝眉时而浅笑，就像两簇美丽的火焰。火焰怎么看都不会令人生厌，其形状千变万化，颜色各所不一，像顽皮而快乐的小精灵一样欢呼雀跃，自由自在。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爱着汪芷萱，那是一种不知不觉间已深入骨髓的复杂感情；对于冯晓兰，他更多的则是欣赏——一种对美的最自然而然的欣赏。数月以来有关幸福本源和快乐真谛的深刻思考，令他此刻对感情已不再困惑。两个风格迥异的沉思中的女孩构成的画面，像一首俊逸绝伦的诗，令他沉浸在浪漫主义的激情、希腊精神的完美和灵魂与肉体的和谐之中。他惬意地嗅着她们身上传来的若有若无的淡淡的体香，那气味有一丝奶油的香醇，让他的眼前浮现出蜂蜜一样甜的牛奶里融化了饼干的温馨画面。那香气不时传来，与他杯中红酒的味道混合成为一种更加奇妙的味道。他点了一支烟，随着烟草香味的加入，一个真正的香味舞会像点燃了盛大的五光十色的烟火而翩然降临。这情境浑雄隽绝，令他心旷神怡，像优美的大协奏曲，使他情绪高昂；这香味奇幻馥郁，令他陶然忘我地沉醉其中，仿佛给了他一双隐形的翅膀，将带他飞向那个瑰丽迷离的岛屿——未来。良久，唐权掐灭了手中即将燃尽的香烟，拿起筷子轻轻敲了敲汪芷萱手中的筷子道：“捧着筷子想什么呢？在想筷子的来历吗？”三两下轻脆的“叮、叮”声宛如珠落玉盘，唤醒了两个有些走神的女孩儿。
　　汪芷萱用自己的筷子回敲了他的筷子两下，嫣然一笑道：“看过电视剧《寻秦记》，那里面还没有用到筷子，莫非是起源于春秋战国？”两人的筷子参错纠缠，像交颈的鸳鸯。
　　“据说孟老夫子是用筷子吃饭的？”冯晓兰闻言不甘寂寞地也拿起筷子加入战团，弄皱了一池春水。几双筷子在一起耳鬓厮磨，原来的节奏被瞬间打断，新的旋律却依然清脆、美好。见一时半刻似乎很难分出胜负，他们笑着各自将之抽回。
　　“关于筷子的民间传说很多，有说源自大禹的，也有说源自姜子牙的，但我最喜欢的是商纣王版。”唐权放下筷子喝了一口酒说道，“话说有一次商纣王用餐，妲己先行品尝感觉太烫，但又来不及等着变凉。她素知纣王脾气暴躁喜怒无常，于是急中生智取下头上的两支玉簪将菜夹起，反复吹凉后再递给纣王吃。纣王是个好色之徒，这种暧昧旖旎、色授魂与的调调很合他的胃口，便没羞没臊地要妲己天天这般亲亲热热、卿卿我我地伺候自己。随后妲己让工匠制作了两根较长的玉簪，好方便用以夹菜，阴差阳错中筷子的雏形就这样诞生了。假如确有其事的话，纣王这个历史上排名第二的昏君也算是为中华文明的进步做出过贡献的，幽默地看，他也算是个妙人哩。你们两个，拿着筷子傻兮兮地看着我干吗？还不快帮我试菜？”两女闻言娇笑着和他撕扭在一起。“借问人生何所有？几床悍妇几墙书！”唐权哈哈笑道。
　　快乐，有时候就只是一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