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道是无情人有情

　　陈冰的偷跑事件引起了学校的高度重视，尽管原因不是学校方面引起，但是也为学校下面的工作敲响了警钟。大帅、老邢一行人刚回到学校，蔡主任就通知召开全校教职工会议。
　　会议上，首先给每一位在校教职工发了一张安全责任明白纸，蔡主任带领学习。
　　蔡主任一脸严肃，逐字逐条地念，然后再进行详细地解释，最后让每一位老师都签订了安全责任书，谁的课堂出事谁负责，谁的学生出事谁负责。签字摁手印的时候，大帅总感觉如同旧社会的杨白劳一样。
　　蔡凡同校长最后发言。会议室里静悄悄地，蔡校长仍然拿着笔在本子上写着什么，大家都屏住呼吸，好像在等待什么发生。
　　又过了几分钟，蔡校长才放下笔，面无表情地抬起头扫了一圈下面坐的老师，清了清嗓子：“上午的事情想必大家都听说了，幸亏我们及时发现，及时联系，及时寻找，才在最短的时间内圆满解决这个突发事件！这得益于我们老师们的警惕性、责任心；如果我们稍微大意一点，就有可能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甚至是不可挽回的悲剧！”蔡校长说到这里时，声音有意抬高了不少，手指头还重重地敲了几下桌子。
　　接着又道：“每一位教师现在都是一岗双责，既肩负着教书育人的责任，更肩负着让孩子安全健康成长的责任！缺一不可！否则就是失职，就是违反纪律！”
　　台下一点声音都没有，蔡校长说的一点错都没有，你可以教不好学生，但你不能把孩子给教没了！散会之后，从会议室出来的老师们全然没有了往日的嘻嘻哈哈，都是一脸的郑重，好像突然觉得身上有千斤万担，这就是责任的力量！
　　回到班里，本来该上课的时候，大帅并没有上课而是给学生上了一堂思想政治课，从今天的事件讲起：“你们年龄小，缺少社会经验，很可能遭遇各种骗局。前几年的时候，有的被人贩子拐卖到偏僻的黑砖窑，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稍不听话就招来一顿毒打，有的还丧了命。”又语重心长地告诉他们，不管遇到什么问题要学会沟通，采用逃跑、对抗等极端方式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晚上大帅又安排他们看了一场励志电影，来放松孩子们紧张的心情，释放内心的压力。
　　晚饭大帅没有吃，觉得心里堵着一团棉花，喘不过气来。查完宿舍回到小院，又是夜里十点半了，白小婉屋里的灯还亮着。大帅想起老白嘱托自己的事情，这几天忙乱得差点忘了。
　　回到屋里他直挺挺地躺在床上，觉得身子像散了架一样。掏出手机在微信里找到一个名字：青儿师姐，编了一条微信发过去：
　　“在吗？师姐。”
等了一会，屏幕上蹦出一条回信：“正想睡觉呢，小师弟！怎么了！”
　　“求你帮忙啊！”
　　“说吧！你的忙再忙也要帮的。”
　　“跪谢师姐。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的女儿，因为陷在感情问题里一直走不出来，想让你帮忙。”
　　“你呀！整天帮这个帮那个，就是在自己的事上不上心。”
　　大帅回避过这个问题。
　　“不过师姐，她本人不知道，是不想让她反应过度，所以需要你想办法去认识她，然后让她自投罗网！”
　　“看你说的，跟人贩子一样，有难度，不过对于你师姐来说还是小菜一碟！”
　　“好的师姐，全靠你了啊！一会给你发照片，还有一些她的资料。”
　　“OK”
　　大帅把在湖边钓鱼时偷拍的小婉的照片给青儿师姐发过去，并且简单地介绍了一下小婉的情况。
　　青儿是自己大学时的师姐，大学期间又修了心理学专业，毕业后继续深造考取了心理学硕士博士，在市区开了一家专业的心理咨询中心。
　　放下手机，躺在床上，累得半死不活的大帅此刻却是睡意全无。窗外雨声阵阵，今年的春雨来得稍早一些。“点滴芭蕉心欲碎，声声催忆当初。欲眠还展旧时书。鸳鸯小字，犹记手生疏”。藏在内心深处的那个身影慢慢向自己走来，喊着自己的名字，款步走到自己的近前。大帅慌乱地伸出双手想去抱住她，可是怀里却什么也没有，眼前一片漆黑。一行热泪从大帅的眼里夺眶而出。
　　一连几天大帅的情绪很低落。在小院里白小婉见了一脸忧郁的大帅以为他仍然对于学生逃跑的事情无法释怀，有时候给大帅开个玩笑，大帅也是强作欢笑，转过头去又是一脸的沉默。
　　周四晚上吃完饭，情绪略有好转的大帅，回到办公室给小葛发了一条微信问她：“吃饭了吗？”
　　小葛回道：“没有，肚子有些不舒服！”
　　大帅关心地问：“怎么回事啊？”
　　小葛说：“没事！”
　　“吃点药！”
　　“没事，不用，可能是受凉了！”
　　“那好吧！你多喝点热水！”
　　晚上大帅没有课，也不用值班，连日的疲惫大帅让困意大发，回到小院里想早点休息。小婉的车不在院里，估计是回去城里了，大帅并未多想。
　　果子今晚也没有课，出门的时候正好遇见回来的大帅。两口子穿着运动服运动鞋，果子说了句“去锻炼身体”，一脸嘚瑟拉着王秀玲的手走了。
　　大帅回到屋里，躺倒在床上蒙头大睡。正睡得死去活来，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耳朵边传来王婶的喊声，一遍一遍叫着自己的名字，大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答应着，外面天已经黑了。
　　大帅用手搓了一把脸，开开门，王婶焦急地说：“大帅老师，你可睡得真沉啊！喊了你老半天，都不吭声！”
　　大帅眨了眨困乏的眼睛说：“这两天太累了，怎么了？王婶。”
　　“白老师，天不黑就出去了，说是去岔口村一个学生家里家访，到现在也没回来。她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不会出什么事吧！”
　　大帅一听心里一紧，拿出手机拨了小婉的电话，听筒里传来：“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一连两遍都是这样。
　　大帅看了一眼果子屋里，小两口还没有回来；打他电话，手机铃声从他屋里传来。大帅把骑行手电筒卡在把上，骑上车子出门，让王婶在家等消息，如果小婉回来，就给他打个电话。
　　大帅沿着前往岔口村的路去找小婉。岔口村在镇上属于比较偏远的村子，拐弯抹角，而且路况极不好，有一半的土路，坑坑洼洼，下雨天更是寸步难行。
　　这个村子还流传着一个笑话。有一个偷牛的贼，连续在三里屯辖区的村里作案数起，无一失手，官府费了大量人力物力都没有把贼抓住。这一晚上贼转到了岔口村，看到村里的牛都在大门外边的桩子上拴着，不禁大是得意——今晚又发财了！他随便牵了四头牛就走，从村里出来发现坏了，眼前突然冒出四五个岔道，忘记了来的时候走的是哪一条路，一阵着急上火抓耳挠腮，不得其法，只能牵着牛一条一条走着试。结果这一试，更是让他心里拔凉拔凉的——岔路里面还有岔路。他牵着牛走了一晚上，天都快亮了，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又回到原来的位置，腿都跑细了，脚底下磨出了血泡，有好几次想把牛扔到一边，自己跑，但是想想手里牵的可是白花花的银子，于是打算着歇一会再接着试试，不行的话，就把牛扔到一边。结果这一歇就睡着了，醒了之后，自己已经被五花大绑地押在了官府的大堂上，那贼大喊一声：“呜呼哀哉！吾命休矣！”
　　一路上大帅骑着自行车颠颠跛跛地走着，在这种路上想快也快不了，稍微一加速车子就蹦起来。幸亏大帅来过好几次，要不然还真是不敢贸然进村。
　　大帅正骑着车子往前走，看到前方不远处好像有隐隐的灯光，大帅加紧了车速，骑到近前仔细一看正是小婉的那辆比亚迪FO。车子歪斜着，看上去车轮陷在坑里了。车大灯开着，驾驶室的一扇门也是开着的，只是没有发现小婉在车上。大帅一下子就慌了，把车子扔到一边，就大喊：“小婉老师！小婉老师！”
　　车后面一个白色的身影闪出来，大帅看到完好无损的小婉才松了口气。小婉看到大帅来了，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一样，本来既害怕又无奈的心一下子稳当了，好像大帅来了一切就好像跟她没有关系了。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大帅走近小婉，看到她本来洁白俏丽的脸蛋，现在一脸的灰尘，裤子上也沾满了泥土和乱草屑。大帅一阵心疼，他不知道小婉自己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外待了多长时间，也不晓得她摆弄车轮子失败了多少次。他小声责怪地说：“怎么不打电话啊！这里连人都没有，大晚上的出了事怎么办啊！”
　　白小婉这才觉出害怕来，怯怯地说：“手机没电了，也不认识人！不过你来了就好了。”原来小婉从学生家里出来，来到村外的路就不知道怎么走了，开了导航，三转两转就到了这里，一不小心车轮陷进了路旁的小沟里。她使劲加油门，结果轮子只是打转，车子就是不前进；打电话求助，发现手机早就没电了；自己下车去推，简直是螳臂推车，纹丝不动。
　　大帅检查了一下，车轮陷得比较深，只有在下面垫点硬的东西才能让车轮使上劲。大帅让小婉等着，自己四处转了一圈，只是捡到两块半头砖，根本解决不了问题。拿着手电又照了一圈，发现有一座砖制的小房子，估计是附近村里的人农忙时歇脚存放杂物的地方。大帅过去也没有发现什么可以用上的，正在思量时，发现一个地方砖有点松散，大帅计上心来，口里念着“罪过！罪过”，手下一块一块地拆了人家的半面墙。
　　把砖都垫到坑里，大帅让小婉在前面加油，自己在后面推，随着一声轰响，汽车后面的排气管子里冒出一阵黑烟，车子猛地一下子从坑里冲出来。
　　大帅始料不及，本来用足了力气推在车上，车子飞出去，便一下子推了个空，整个身子向前趴下去。他下意识地用双手去撑着身子，左手着地的那一刻，大帅手上传来钻心地疼，地上有一块玻璃茬子，大帅的手正好摁在上面，鲜血接着就冒了出来。
　　小婉把车停好后，从车里下来，走到大帅跟前，欣喜万分，对大帅不住地说：“谢谢！谢谢！”
　　大帅怕小碗看见自己受了伤，把右手藏在背后，毫不在意地说：“小意思！我前面带路，你在后面跟着！”
　　小婉听话地轻轻“嗯”了一声。
　　大帅忍着痛，在前面骑着车子走，小婉在后面开车慢慢跟着，两个人一前一后，回到小院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其间果子打来电话，大帅说不用担心了，已经解决了。
　　大帅放下车子，没有继续停留，跟小婉说早点休息，就慌忙回到了屋里。灯光下，大帅看着翻着肉的伤口，也是敬佩自己的坚强——袖子上被血浸湿了一大片。
　　大帅正用碘酒擦着伤口，小婉一下子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本《山楂树下》。她本来想退出去，因为意识到自己没有敲门；但看到大帅正满脸痛苦地擦拭伤口的时候，才知道大帅因为自己刚才受了伤，并且还藏着不让自己发现。
　　大帅慌忙把手藏到背后，可是已经晚了，小婉凑近一看伤口，翻着肉皮，不由分说地拉着大帅去医院。大帅坚决不从，最后敌不过小婉的固执，去了镇上医院；凑巧的是，值班医生正是上次大帅找的那一位。
　　当睡眼惺忪的医生出来，一脸不情愿地看到又是大帅，脸上反而露出一丝笑意，医生开玩笑地说：“你们师生真是有意思，轮着班地来折腾我！”
　　大帅也是满脸的无奈，心说谁愿意来医院啊！清理好伤口，又缝了三针，用绷带包扎好，医生特意嘱咐大帅千万不要用力，大拇手指头这个地方的伤口容易撕裂。
　　“不能用右手，那我怎么吃饭啊！”大帅脱口而出。
　　“自己想办法。”医生冷冷地说，手里收拾着用过的镊子和剪子。
　　小婉在旁边说：“以后我给你打饭！”迟疑了一下又说，“你凑合着用左手吃！”心想总不能让我喂你吧！
　　“对啊！患难见真情，你对象这不在这嘛！”医生又说。
　　“她是我同事！”大帅赶忙澄清。
　　“同事，同事，同着同着就有事了！男女那点事不就是这样嘛！”医生扭过头一副得道成仙的样子。
　　“行了！行了！我们走吧！”真是越描越黑，小婉拉了一把大帅催促。
　　再次回到小院已然是将近十一点，大帅下车刚想回屋，小婉轻声叫住了大帅，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最后只是从嘴里轻轻说了声：“对不起啊！”
　　大帅挥了挥手，什么也没说，开门回到屋里，手上的伤口依然隐隐作痛，但是心里却有那么一小股的甜蜜在骚动。
　　第二天，办公室里的老师们看到大帅手上打着绷带，纷纷询问怎么了，大帅搪塞说：“骑车不小心摔倒了，结果地上正好有一个玻璃片子，就扎到手上了！”他可不想把昨晚的事传出去，弄得沸沸扬扬，在这个小学校里，一个屁大的小事就能“八卦”成一个大新闻。
　　中午吃饭前，大帅用“一指禅”特意给小婉发了条微信：我让老谭帮忙打饭，正好也让他减减肥！
　　小婉发了个笑容，还有一个“好吧”！
　　吃饭的时候，老谭一边往大嘴里塞着馒头，一边端详着大帅的手：“咋了！帅哥，黄鼠狼吃鸡夹着手了啊！”
　　“滚！”大帅左手把筷子先放下，又端起汤来喝了一口。果子一会儿也端着盘子过来凑热闹，一脸贱笑地说：“英雄啊！都流血了啊！”
　　大帅从碗里夹了块鸡肉扔到他盘子里，没有好气地说：“吃块肉堵上你的烂嘴！”
　　小婉在远处的餐桌上和王丽娜一起吃饭，她不时地拿眼睛看着大帅这边，看着大帅一只手倒换着吃菜、吃馒头、喝汤，心里更觉得过意不去，又想到晚上学生都回家了，食堂里没有饭，大帅怎么吃饭啊，想来想去，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同时也解决了自己的一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