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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得意忘形

作品名称:踏进门槛,才进家      作者:飞翔的大鹏      发布时间:2018-06-25 11:16:05      字数:3185

  蕙玛市作协党委书记郭有潘和街道的几位同志,费了老鼻子的劲,也没有找到滕小平先生。因为,滕小平先生经历了一场恶战之后,已经有十好几天没有到邮电局的门口去工作了。
  文人有文人的情怀,身体上的小擦小伤,很快就自愈恢复了。心灵上的创伤,它却是有一个漫长的纠结过程。文人的自尊,被自我的虚伪,膨胀起来以后,是不允许任何人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当这种虚伪被生活的窘迫,无情地撕开之后,他就会感到无地自容。文人的颜面就是他们自尊的最敏感的神经末稍,会被他们无限地放大,放大到和生命一样的珍贵。
  一个视金钱为粪土的文人,竟然为了生活上的一点点苍头小利,与别人发生肢体冲突。嗨,颜面何在?要不是因为亲情的牵挂,责任的重荷,他又有何理由再活在这斯文儒雅的世上呢?要不是为了淑娴和磬笛,他真可以将自己的身体,连同已经丢失的颜面,一起丢到河里去。但是,他现在,必须要逼迫自己,舔伤自强起来了。
  通过街道同志们的查访,包括附近小旅馆的调查,都没有查到滕小平先生的居住地。这一天,郭有潘亲自到邮电局门口,看看已经失踪多天的滕小平,是否有可能又回到在这里来继续谋生。他在很早以前的大上海,经廖忠德同志的介绍,远远地见过滕小平这个人。今天,他刚走近邮电局的大门口,凭借曾经多年地下工作的经验,从很远的地方,就认出了滕小平的身影。为了确切地掌握滕小平的住址,郭有潘决定跟踪,调查,核实。
  滕小平走到郭有潘跟前,首先是自我介绍了一番,然后又是一番的客套。
  郭有潘紧紧地握着滕小平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我是蕙玛市作协的郭有潘。滕小平先生,你好。我听廖忠德同志的介绍,你曾经冒着生命危险,多次为抗日根据地采购药品。我们党没有忘记你们这些老朋友啊。”
  滕小平握着郭有潘的手,激动得热泪眼眶,嘴唇哆嗦了半天,一句话也没有说出来。
  郭有潘说:“现在,新中国正处于百废待兴的建设时候,祖国的蓬勃发展,正需要我们凝聚各方面的人才,为新中国的建设做出贡献。今天,我是来邀请你,到我们作协来,请你重新拿起笔杆子,和我们一起工作。”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多疑,当好事突然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确信,这一切肯定不是真实的,要么是梦幻,要么是陷阱。他犹豫了,愣住了神,对郭由潘的真诚邀请,迟迟没有回答。真有这样的好事?天上怎么可能会掉下来个大馅饼呢?在他眼前,又朦胧地浮现出当年的一幕情景:一位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老学究,也是真诚地登门求贤,邀请他到一家报社,去做副刊编辑。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他透过深度的近视眼镜片,看见那执著,诚恳,期待的眼神在注视着他,不容他做任何推脱,他答应了。最后,让他落得个文化汉奸的臭名。
  上帝眷顾他,命运没有让他一抹黑走到底,使他早早脱离了深渊。否则,后果不堪设想。现在,这帮泥腿子,真能坐稳天下吗?在国民党统治的上海,做个自由撰稿人,我的生活不也是很滋润吗?但是,现在,共产党将整个社会都组织起来了,就连社区的大妈们都组织起来了,叫什么街道领导,居民小组干部。离开了组织,现在是寸步难行,帮人代写个信件,都举步为艰。人到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为了淑贤,为了磬笛,我只有豁出去了。
  滕小平半晌才说:“郭领导,我听你的安排。”
  郭有潘拉着滕小平的手,热情地说:“走,滕小平先生,到你家去认认门。”
  滕小平的脸顿时红了起来,他尴尬地说:“我现在哪有陋室可避风雨啊,我们只能暂时借宿在桥洞里了。”
  郭有潘诧异地望着滕小平,问:“怎么回事?”
  “一言难尽。有时间再详细地向领导汇报。”
  郭有潘对大家说:“同志们,我们大家辛苦一下,现在就将滕小平一家,搬到作协的图书室里去暂住一段时间。”
  “这怎么好意思呢?我们自己搬就可以了。”
  郭有潘和大家一起,猫着腰,走进了桥洞。
  滕磬笛听见了嘈杂的声音,小嘴放下了干瘪的乳头,将头扭向有声音的方向,因呼吸,将鼻孔里的鼻涕,吹成了一个大大的泡泡。
  刘淑娴看见滕小平身后跟着几个人,一起进来了,顿时就给吓呆了,两只眼睛痴呆呆地望着滕小平,似乎再问,又出什么事情啦,难道你这文绉绉的人,又在外面闯祸了吗?还是历史的问题,他们追到这里来将你逮走?
  滕小平看见刘淑娴满脸的疑惑,赶紧说:“淑娴,我们遇到贵人了。”滕小平微躬着腰,望着郭有潘说:“淑娴,这位就是我们家的贵人,郭有潘领导,廖忠德的战友。他屈尊大驾,亲自来到桥洞,邀请我到作协去工作。”
  刘淑娴听到这突然降临的大喜事情,抱着孩子,慌忙地站了起来,深深地向郭有潘鞠了一个躬。当她慢慢抬起头来的时候,已经是满面泪水。女人,有时候,眼泪就是她最衷心的语言表达方式。
  风,钻过空洞的桥孔,带有长长的呼啸哨声。河岸上的大白杨树叶,被风吹得哗哗直响,盖住了郭有潘他们走路的脚步声。
  平静的日子,时间过得飞快。所以,有福之人,都说日月如梭,光阴似箭。一转眼,好几年过去了。
  一天早晨,滕小平推开办公室的窗户,一阵微风吹来,感到非常的惬意,随口小声地朗诵着徐志摩《再别康桥》的最后两句诗:“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他对着蓝天白云挥一挥手,又重复道:“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太美了,太美了。”
  坐在他身后的徐春雷,听见了滕小平的自吟自乐,将眉头邹了邹,说:“小资情调的臭毛病又犯了,你就买弄吧。”徐春雷对滕小平身上携带的小资产积极臭文人的毛病,一直就非常的反感。他经常浅一句,深一句,重一句,轻一句地挤兑滕小平。
  文人相轻。在滕小平的心里,他根本就是鄙视这些工农出身的作家。他马上就吟咏了诗经中《凯风》的一句诗:“凯风自南,吹彼棘薪。母氏圣善,我无令人。”
  徐春雷没有读过这种文绉绉的东西,不知道确切的深意,所以气呼呼地声说:“没修养的东西。”
  滕小平也不示弱。他说:“是啊,我没有修养,我连最基本的修养也没有。我写东西,只不过是将自己亲身经历的生活,生搬硬套地变换成文字罢了,哪里谈得上修养啊?”
  滕小平转身回到座位上,慢条斯理地摇摇头,说:“真是笑死人了,谈修养?搞创作,有的字都不会写,还是用最原始的图画来表达意思,真是可以的啦。”
  滕小平不慌不忙地摊开稿纸,拧开笔套说:“看来,我只有把整个故事情节叙述结束了,再来查字典吆。”
  徐春雷心里气得一鼓一鼓的,整个脸,由红变白,由白变紫,好像整个人都被气傻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滕小平像斗胜的大公鸡,昂首挺胸,自鸣得意地说:“嗨,现在的时代,就需要这样的作家,说是他们将整个文学创作的方向,彻底扭转过来了。”
  徐春雷紧跟着说:“你认识到这一点就对了。我们的文艺,就是为工农兵服务。我要向郭有潘书记建议,我们要组织所有搞创作的人,都到工农兵群众中去,到火热的革命斗争中去。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像梁斌一样,创作出《红旗谱》那样的革命小说来。”
  滕小平头也没有抬,一边笔尖在稿纸上叽叽嘎嘎像小鸡一样叫个不停,一边他的嘴唠唠叨叨像骂街的泼妇一样没完没了:“到工农兵群众中去?去写啥?写他们的工作?还是写他们的吃喝拉撒尿?这些人,除了劳动,还是劳动。一股蛮劲,一腔热血,一颗听党指挥的头脑,还有什么?他们没有品味,更不懂得生活。他们的生活,是干瘪的,根本没有感情的内涵。”
  徐春雷说:“谁说他们没有感情?他们的感情生活丰富着呢。”
  说着说着,滕小平有些来劲了。他感觉良好,得意地站了起来,继续说:“他们的爱情,像个啥?就像鲁迅笔下的阿Q,一见到吴妈,就是噗通跪下,说:吴妈,我要和你睡觉。那些弯月在云朵间穿越,情侣在树林间散步;那些相互牵手,通过含情脉脉的眼神,传递炽热的情怀;那些热烈的拥抱,温馨的抚慰,那些亲密的接吻,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省略了。”
  徐春雷听着滕小平的这些话,觉得有些不对劲。在哪呢?反正不对劲。
  平时,憋在心里的所有对劳动者的歧视,滕小平今天都倾诉出来了。其实,滕小平平时也不用说,在他与徐春雷这类同事的交流时,他的轻佻眼神,不屑一顾的神态,早就把他的内心世界,出卖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了,还需再加上语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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