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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生存的体验

作品名称:踏进门槛,才进家      作者:飞翔的大鹏      发布时间:2018-06-20 18:55:44      字数:3222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又拖家带口的来到熊大郢,的确是生产队的累赘。公社书记熊茂春站在窗户旁,紧锁着眉头,抽着香烟。他左手抱着右肘,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只小半截的烟头,一会吸一口,一会吸一口,“吧嗒,吧嗒,吧嗒”的轻微的吸烟声音,伴随着熊茂柱的唠唠叨叨,唠唠叨叨,和熊茂根的诚实报告。
  这个王八羔子——熊茂富,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为了生产队的自利,和市里的领导顶牛。转而又想,他熊茂富说的也不是一点道理都没有。是啊,没有劳动力,打不出粮食来,缴不出公粮,就说透破了大天,也都是没有用的。他又用力地吸了一口,烟火烧得手指有点儿痛了,他又用拇指和食指的指尖,掐着烟屁股的一角,又吸了一口,才将烟头扔到地上,干咳了几声,将嗓子里的痰液吐到地上,然后用脚狠劲地在地上搓了搓,站在窗前沉思着。他透过有几道放射性裂纹的窗户玻璃,看着树叶尖落下的一滴一滴水珠,顺着雨珠的滴落,他看见地面的泥巴,被滴出的一个小小的坑窝。
  熊茂春书记,从窗户旁走到熊茂根和熊茂柱的身边,对他们说:“再辛苦你们两个跑一趟,把滕小平送回市里面。和市里的领导就说,滕小平要是来接受劳动改造,我们就接收。要是安插落户,我们生产队坚决不要这种弱不禁风的人。
  第二天,熊茂根和熊茂柱他俩将滕小平送回原处。那里的办公室负责人,一会儿又是拍桌子,一会儿又好言安抚。但是,领导的这些动作,对俩位老农民来说,丝毫起不到作用。他们知道,滕小平他们一家人,要是安插在他们生产队,自己家里的口粮,就可能会少了许多。现在,骂一下,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呢?明年青黄不接,孩子吵着要吃,那才真是闹心呢。
  滕小平站在一旁,领导只要一发火,他就吓得两个小腿肚子直哆嗦,后背直冒冷汗。
  熊茂根将滕小平一家的派遣单,悄悄地放在领导的桌子上。过了一会,对领导说,我要上茅房。又过了一会,熊茂柱又说,我去看看,他怎么上个茅房,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到了傍晚,熊茂根和熊茂柱也没有回到办公室。
  办公室的领导对茫然不知所措的滕小平说:“你们家在蕙玛市有亲戚吗?先找个地方住下来吧,明天再说。”滕小平转身正准备搀扶刘淑娴,这位领导又说:“你把派遣单拿去装好,明天再来吧。”滕小平拿起派遣单,慎重地装好。然后,默默地走了出去。
  从此以后,滕小平连续不断地跑去询问,没有结果。他又隔三差五地跑了很长时间,每次遇到的结果,基本上都是一模一样的。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语言表达的形式上,有不断的翻新花样。渐渐的,滕小平也就不再跑了。因为,他们一家,已经从小旅馆,搬到了桥洞里。生存的严峻,已经刻不容缓地摆在他的面前。饥肠饿肚,也在每时每刻地给他发出不断提示。用不着他看见刘淑娴企盼的眼神,才感到焦虑。也用不着他听滕磬笛饥饿的啼哭声,才感到生存的急迫。他渴望得到上帝的恩赐,允许他跨过这道门槛,用虚弱的体力,来换取度日的口粮。他祈求上帝,帮助他掘开生活的宝藏,保障他们家庭的经济收入,天天能够“唯有源头活水来”。
  滕小平像丢魂失魄似的,独自一个人低着头,往前走。他神情恍惚,漫无目的,沿着街 区的人行道路,往前度步。
  “同志,麻烦你帮我写份电报。好吗?”一个陌生的中年人,用渴求的目光期待地望着
  滕小平和他上衣口袋里露出的钢笔套。
  “好的。你说,电报拍给谁?要讲什么事?”那个陌生人一五一十地向滕小平说了个明白。滕小平写好后,给这位陌生人读了一遍,又不厌其烦地给他解释了一遍。这位陌生人非常满意,从衣兜里掏出五分钱,递给了滕小平。同时,他不停地打拱作揖说:“谢谢,谢谢。写的真好。”
  滕小平手里拿着这五分钱,默然无语,昂头望天,紧闭的双眼,堵不住辛酸的眼泪,双眼的睫毛,都被泪水浸湿了。霍然,他坚定地把眼睛睁开,将握在手心的五分钱,攥紧。手和手心中的钱,放在眼前一晃后,又收到胸前。他像是拿定了什么主意,又像是在接受上帝的启迪。兴奋地奔跑起来,向着暂时借宿的大桥墩的桥洞方向奔跑。
  刘淑娴坐在地上,将已经干瘪的乳头,仍然放在滕磬笛的嘴里。她看见滕小平低着头进来,脸上带着这几天不曾有过的平淡,进来了。她望着他,希望他能够说出令人振奋人心的消息,她希望马上,至少明天,就能够不再蹬在这桥洞里。
  “嗯——”滕小平想说什么,但是他欲言又止,只是站在那里,只是望着刘淑娴。
  “你说啊。我们都这样了,还有什么我们承受不了的。”刘淑娴望着傻站的滕小平,催促他说。
  滕小平用手挠挠头,说:“我想——我想明天到邮电局门口帮人写信。我想这样可以,可以解决暂时的吃饭问题。”说着,滕小平从衣兜里掏出一个烧饼,递给了刘淑娴。“这是我今天给一个陌生人写信挣来的。还热着呢。”
  刘淑娴接了过来,又撕了一半,递给了滕小平。滕小平又将这一半的烧饼,再撕开一半,递给了刘淑娴,说:“孩子吃奶,你要多吃点。”
  刘淑娴摇摇头,将颈部往上伸了伸,然后又用力往下一咽,说:“明天,给一个整的烧饼。”滕小平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第二天早晨,天气晴朗。滕小平从路边,捡了一块砖头和一张硬纸板,往邮电局门口一方,就算开张了。硬纸板上写了几个毫无作用的字,“代写信件”。能够认识字的人,还要你代写信吗?但是,砖头的确起了大作用了。滕小平坐在上面,替人写了好几封,两个腿可以来回换着伸直,不用站起来,活动筋络,以免耽误时间。
  大作家,以这种方式谋生,可以说是小凯斯。但是,他几乎独揽的做法,却堵住别人的生活来源。当他堵住了别人的生活来源的时候,危险就开始向他迈来了。一场恶战在貌似平静的邮电局门口酝酿了许久,只是没有找到合适的恰入点。这是大人物,在小阴沟里翻船的普遍规律是一样的。不屑一顾的嚣张,给所有人的感觉,就是他对周围变化的反应迟钝。
  一天,一场恶战开始了,在斯文人与斯文人之间展开的。在斯文与饥饿之间,饥饿突破了斯文,外化为赤裸裸的拳脚,衣物的撕裂,鼻子的流血。看来,所有的斯文,也要有物质作为基础和后盾。
  他们被带到派出所,严加批评和教育,形成了武夫对文化人说教的颠倒。历史往往就是将原本十分正常的现象,再颠倒过来。所以,反思就开始了。
  一番说教之后,紧接着就是核查各人的身份。说来,事情也有巧合,一家报社的小记者,在派出所耳闻目睹了所有询问的经过。多事的记者,将这一街头婆婆妈妈的纠纷,发稿在报纸上。
  蕙玛市作协党委书记郭有潘,曾经是上海市中共地下党员,与廖忠德是一个党支部的战友。他了解滕小平的一些情况,知道滕小平曾是一名大作家。郭有潘同志向党组织作了认真详实的汇报,建议党组织给曾经帮助过根据地的进步人士,安排生活出路。蕙玛市组织部经过严密的调查之后,决定同意蕙玛市作协党委书记郭有潘同志的提议,将滕小平调往蕙玛市作协工作。
  经过一场恶战的滕小平,一切都有所收敛,一切都有所反省,一切都还必须要继续。因为,饥饿与寒冷正在从容不迫地向他们走来。
  一天傍晚,在砖头上坐了一天的滕小平,终于站起身来,伸直腰板。一天的弯腰撅屁股,使他感觉到腰酸背痛。他弯过纤弱的胳臂,用拳头轻轻地在腰部捶打,和善地和老王、老李点点头,开始往回走。
  河道旁,晚风将树叶吹得哗哗作响。西边的晚霞,已经从树头,飘落到树干的腰部。归巢的鸟儿,在落霞前翩翩起舞,与滕小平一样,不慌,不慢,悠闲着。所不同的是,一群在天上,一个在地上。
  走着走着,滕小平隐约发现,有几个人跟在他的身后。顿时,他感到有些紧张,心脏噗通噗通地乱跳,喉咙眼感到有点干燥。他想,他已经和老王、老李达成了和解。而且,刚才还和他们友善地打招呼。他们现在不会来滋事吧?苍天啊,为什么这样残酷?一点生路也不给我呢?难道非要把我赶到死胡同吗?现在,有淑娴,有磬笛。要不然,我滕小平又有何畏惧呢?
  他放慢脚步,那几个人也放慢脚步。他假装蹲下系鞋带,那些人也就站在原地不动,相互之间仿佛有说不尽的话语。滕小平心里嘀咕,看来,他们是真的冲我来的。他们为了生存,不至于非要我的命吧?嗨,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迎上去,为了保护淑娴,为了保护磬笛,为了生存,我只有这样了。他心一横,转过身来,向他们迎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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