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润彩无助求爹娘 众人叵测埋尸骨

　　不明真相的润彩，把罪责全按在小月的头上。越想越悲凉，越想越恨，抱着张俊杰尸体恸哭的润彩，满腔的恨意，恨不得将小月碎尸万段。
　　呆若木鸡的小月，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全然不知危险正在一步步向她靠近。润彩趁着小月毫无防备，举起身边的凳子，扑了上去狠狠地砸在小月头上。蕴含着无限恨意的一击，虽是女人的力量，也让小月头破血流。小月摸了一把剧痛的头皮，手上立即沾满了殷红的鲜血。剧痛让小月从悲伤和恍惚中清醒了过来，大声吼道：“你疯了吗，你男人又不是我害死的！”
　　“还敢狡辩，你个老母狗！”失去理智的润彩不听小月分辨，再次举着凳子向小月砸来。小月哪还再给润彩机会，身子一躲闪就抓住了向她砸来的凳子，猛地一拽就拽到了她的手中。身材短胖的润彩没有身材高挑的小月力气大，在小月的反击下全无还手之力，被打的哭爹喊娘地嚎叫。
　　小月情绪郁结，心生死意，下起手来更是无情，直打的润彩由哭爹喊娘变成鬼哭狼嚎。爱看热闹的村民，又偷偷摸摸围在了小月家周围。听着屋里激烈的打斗声，润彩的嚎叫声，个个觉得精彩绝伦，像听戏般陶醉。他们很愿意看到，小月和润彩火拼，这两个女人在他们心中八斤八两，不论谁吃亏他们都会高兴。
　　屋里的打斗声和嚎叫声，终于渐渐弱了下来直到寂静。看热闹的村民，不知屋里的情况决定一探究竟。最先走进去的是胡荣发老婆小霞，窥探着屋内的情景，蹑手蹑脚地向屋里走去。其他人跟在小霞身后，也在偷偷窥探。只见小月和润彩两人都满脸血污地瘫坐在张俊杰的尸体旁，都轻声地啜泣着。
　　小霞走进屋里目光停留在地上的张俊杰身体上，故作惊讶地叫道：“呀，可不得了了！死人呢！”
　　“咦，真没气呢！”胡荣发附和道。众人看胡荣发夫妻俩唱起了双簧，也配合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好似从未来过现场一样，表达着震惊和惋惜，演给润彩看。他们心里明镜儿似的，张俊杰之死众人皆难逃干系。大字不识一个的润彩，走出了这个村子，东南西北都找不到，别说去报警，警察局她都找不到。报警，众人都是不担心的。但他们仍怕润彩知道真相，怕她心里记恨。
　　失去丈夫，又挨了一顿暴打，润彩又是悲愤又是茫然。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来为张俊杰报仇，村民们个个胸怀鬼胎、假仁假义，加之张俊杰生前得罪过他们，他们不看她笑话就已经烧高香了，她不指望他们能替她出头。瞅着眼前幸灾乐祸的一群人，润彩心里阵阵发憷。恍惚间，她看见眼前的众人眼睛里都泛着绿光，像一群虎视眈眈的恶狼。
　　该怎么办呢？润彩心里涌上来一种呼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感。到了这个时候，除了自己的家人，她还能想到谁呢。润彩离开了小月家，哭着向勒马河畔走去。
　　一个女人站在自家门口，望着步履慌乱的润彩，眼睛噙满了泪水。她已知道张俊杰死去的消息，是雅茹告诉她的。那女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对叶。她对润彩并无好感，对张俊杰更是恨之入骨，但她同情润彩的遭遇。失去丈夫，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只有遭遇相同的人，才能体会另一个人心中的苦。当雅茹激动地告诉她张俊华和张俊杰死去的消息时，她有种大仇得报的快感，激动地跪地扣头，感激老天睁眼。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作恶多端的张俊华和张俊杰兄弟俩，终于遭到了沉重的惩罚。可当她看到润彩形单影只的背影，她从这个女人身上看到了她自己。失去丈夫的女人，不论之前多么威风，之后都像被拔牙的老虎不在张牙舞爪。润彩落寞的样子，引起了她深深的同情。
　　从双驼岭到勒马河畔中间隔着蛤蟆坪，翻过三座大山就到了。润彩一路走一路哭，其实她心里明白即使到了娘家，也没有人能够帮她。父亲裴元福生性软弱胆小怕事，基本上是靠不住的，但除了他她还能去找谁呢！
　　从双驼岭到勒马河畔，距离虽不遥远，但隔着三座大山，也得一番长途跋涉。润彩走了三个多时辰，终于赶到了裴元福家。看到父母惊愕的神情，润彩再也止不住胸中的悲苦嚎啕大哭。
　　“润彩，你这是咋地了，咋弄了一身的血？”裴元福看着大女儿润彩满身的血污眉头紧皱，问：“俊杰他打你呢？”
　　“娃你别哭，慢慢给妈说！”杨秀英疼惜地摸着润彩布满血污的脸颊，眼睛湿润了。
　　“大姐，是哪个混蛋把你打成这样呢？”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气愤地问，这女孩是裴元福的小女儿名叫裴燕。这个小小的女孩，长大后有着她自己凄美的故事，她和那个叫骆云的年轻人的感情纠葛，许多年后仍叫人扼腕叹息。
　　“唉嘿嘿，大啊，妈啊，你女儿让人欺侮死了！”润彩的眼泪如决堤的河水，趴在母亲杨秀英的身上悲恸不已。断断续续地讲明了事情的原委。
　　听到张俊杰死了，一家人惊愕无比。“该怎么办呢？”杨秀英祈求地望向裴元福，多年以来夫妻俩虽似路人一样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此刻无助的她期待这个傀儡丈夫能有办法。但裴元福接下来的表现，让她失望透顶了。
　　裴元福神色凝重一言不发，蹲在墙角下拿起旱烟锅“吧嗒吧嗒”地抽起了旱烟。女儿被人欺负，他这个做父亲的应该为她做些什么，可他能做些什么呢！从小到大，他被人欺负惯了。从未想着怎样去报复别人，此刻去想怎样去帮女儿复仇，这让他不寒而栗。
　　裴元福和杨秀英夫妇，是勒马河畔村里人的笑谈。裴元福老实巴交，杨秀英水性杨花。杨秀英看不上裴元福，两人结婚以来，一直吵吵闹闹，后来就干脆分开来睡。村里有流言说，裴元福是个性无能，家里的三个孩子都是杨秀英和别人偷情生的。那流言并不是空穴来风，他们生的三个孩子，无一像裴元福的，就润彩略像他一点身材矮小。裴元福对这个大女儿也比其他两个女儿疼爱，可一想到帮她复仇就觉得很闹心。
　　来之前润彩心里就有了准备，可当看着一筹莫展的父母，心里还是很失望。心里担心着张俊杰的后事无人料理，又一路哭着向双驼岭走去。看着踉踉跄跄远去的润彩的背影，杨秀英放声大哭，哀叹自己命苦嫁了个窝囊的男人。裴元福心里也难受至极，裂开干裂的双唇“唉嘿嘿”地抽噎不已。
　　润彩怎么也不会想到，就在她去勒马河畔之际，在张俊生和张俊义的主持下，村民们齐心协力，为张俊杰和张俊华兄弟俩操办起了后事。张俊生和张俊义兄弟俩及村民们各心怀鬼胎，张俊生和张俊义兄弟俩企图张俊华和张俊杰的家产，村民们怕张俊杰的死牵连他们，两伙人达成一致，来个快刀斩乱麻。
　　念兄弟一场，张俊生和张俊义自掏腰包请了木匠，为张俊华和张俊杰赶制棺材。虽是普通的山木棺材，也好过一张席子裹卷。
　　失魂落魄、悲愁万端、身心疲惫的润彩，走在去双驼岭的路上，腿若灌铅。本是三个时辰就能到达的路程，她走了足足五六个小时。当她返回到双驼岭的时候，天色早已黒透。
　　心里记挂着张俊杰的尸体，她没有回自己的家，而是走进了小月的家。小月家里无一丝亮光，显得森然慑人。润彩的心里闷然止不住地狂跳，但依然壮胆向屋里摸索着走进去。“大嫂！”润彩心里害怕，不管白日里被暴打的仇怨，怯生生地唤道。屋里异常寂静，无人应答。她壮胆凭着记忆，向张俊杰躺着的地方摸去，但见那里空空如也，张俊杰的身体不翼而飞。
　　润彩感到莫名的害怕，从小月的屋里逃离出来，向着自己院子走去。院门敞开着，院里伸手不见五指。天上阴云遮蔽，让这夜晚格外地暗黑。润彩走进厨房，凭着记忆找到了火镰，“哐哐哐”打了几下，随着火星四溅，夹在中间的火绒燃烧了起来，“噗噗噗”吹了几口冒烟的火绒腾起了火焰，她赶紧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一点星星之火，让黑暗的世界出现了光明。随着光亮的出现，润彩慌乱的心里有了些许安慰。一天的奔波，让她疲惫不堪，口干舌燥的她，端起桌上瓦罐里的凉白开一饮而尽。甘甜的水，滋润着她火热的喉咙，以及状若死灰的心。镇定下来的她，开始思考刚才发生的一切，张俊杰的尸体去哪里了呢，小月又去哪里了呢？带着这些疑问，有了油灯的光亮，让她胆大了不少，又走进了小月家里。
　　屋子还是原来的屋子，但屋里张俊杰和张俊华的尸体却奇迹般地消失了，小月也不见了踪迹。诡异的场景，让润彩越想越害怕，身体不由地战栗起来。“妈呀！”惊叫一声逃出门外。就在她惊魂未定之时，忽然看见南山上，点点火光明明灭灭。定眼一看，才认出那是火把的光亮。那火光，解答了润彩心里的疑惑，但随之一股愤怒之情油然而生。
　　难怪她寻不见张俊杰的尸体，原来在没有她的允许下，他们已经把他埋了。润彩带着满腔的愤恨，朝着那扑扑楞楞燃烧的点点火光的地方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