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回、闹误会韩晓春撒泼 唠闲话老两口扫麦
作品名称:丹江儿女 作者:老笨熊李春胜 发布时间:2018-06-11 19:26:55 字数:3867
任砖头进里屋在床上躺了一下,就又起来来到客厅,正看电视的韩晓春抬抬眼没有搭理他。任砖头见任恦稔还在烈日下跪着,热汗把头发都浸湿了,有些心疼,毕竟是自己的儿子,再怎么也不能拿孩子的健康当儿戏,他暗暗告诫自己,要适可而止,千万别过分、过激,只要他做出保证,就放他进屋午休吧。他心里这样想着,表面上依然一副冷峻的样子,信步从客厅里走了出来。
不细看没事,任砖头仔细盯了一眼可怜巴巴的任恦稔,看出了端倪,一股无明业火“腾”地燃遍了全身,肺都快要气炸了,原来任恦稔嫌水泥板上又垫又烫,嫩小的膝盖受不了,就脱下凉鞋衬在膝盖上,虽然还在跪着,却好受多了。任砖头没想到儿子小小的年纪学习成绩一般,却学会了投机取巧,本来输了钱他就窝了一肚子气,看啥啥不顺眼,见小儿子和王大头的疤眼在一起,又气不打一处来,现在见任恦稔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阳奉阴违,就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冲出门外,从院角折断一根青柳枝,照准任恦稔的后背就打,一边打,一边骂:“我让你不学好,他妈的,老子在外饥一顿饱一顿挣钱,供你吃、供你喝、供你穿戴、供你上学,你不学习,不写作业,就会玩手机看电视,看我今天不打扁你!”
丈夫回来,韩晓春当然想让他多温存温存自己,哪知道这次任砖头回来对她少了体贴多了冷淡,少了甜言蜜语多了闲言冷语,少了真诚信任多了虚情假意,难道他也像徐周宇一样有了花心?女人家心细,她当然看出了任砖头的情绪变化,只不过压在心里没有表露出来。现在丈夫打孩子,骂孩子,她没去想任砖头窝火的外因,却片面地认为任砖头的话里有话,那柳条一下一下打在孩子身上,却一下一下抽在她的心上,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冲出门外,夺了任砖头的柳树条子,冷冷地说:“姓任的,有什么本事你冲我来,你拿孩子撒什么野!”
任砖头气急败坏:“我教育他走正道,怎么了?老实说,他的坏毛病就是你给惯下的,你要再护他,老子连你一起打!”
韩晓春也不是省油的灯,上前就拉任砖头:“你打,你打,你要不打你就不是人。姓任的,外面有你的魂,你想滚了就早点滚,别一回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败家娘儿们!”任砖头气得浑身打颤,“你……胡闹!”
“我怎么了?我在家替你尽孝,替你养儿育女,图的是你回来给我找茬的?人家累死累活买身衣服就让你追查来追查去,像是审犯人似的,你口口声声说你在挣钱,你挣的钱呢,交给家里多少?是不是孝敬哪个小妖精了?你没本事,拿无辜的孩子发什么疯撒什么野?”韩晓春越说越气,拿出了她的杀手锏,跌坐到院中间的太阳底下嚎啕哭叫起来。
任砖头没法收场了,气愤愤地走向大门口。韩晓春见他想一走了之,就连滚带爬抢先挡住大门撒泼起来:“姓任的,你没事找事,今天不给我说出个123来,就别想出这个门!”
大人哭,小孩闹,任家小院乱成了一团糟。任恦稔觉得这事是因他而起,母亲无故受连累,可面对威严的父亲又无可奈何,就扑过来紧紧抱住母亲,一个劲儿地哭喊:“妈,妈……”
再闹下去,让父亲任天龙知道了,保不住又会衍生出什么枝节来,真要出现那样的意外,他任砖头就会落得个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骂名,一辈子在人面前也抬不起头来。砖头想,有他在,家里局势只会恶化,他必须得尽快离开这里,可是,老婆和儿子把守着大门,破门而出肯定不行。情急生智,他见墙角上放着三轮车,眼睛一亮,就跳上三轮车厢,踩着车厢跨栏的上棱,跃上了墙头,墙头外是堆柴火,他跳上柴堆,从柴堆上滑落下去,落魄似的逃之夭夭。
韩晓春见任砖头给她来了个“三十六计,走为上策”,让她有气没处发,就发疯般的在院子里来回找,终于掂到一把铁锨,乒乒乓乓一阵打,三轮的一个镜子被打烂了,檐下那捆大蒜被打得满院子都是,可怜从徐国红家弄回来的那株月季的花盆也首身分离了,月季花刚刚努出新芽,此时却暴晒在阳光之下,很快就无精打采了。
韩晓春一边发泄,一边骂:“你口口声声说你是任二爷,你总说你有钱,坏的不去,好的不来,你想图自在,这回就让你好好见识见识什么是自在。”
任恦稔见母亲发疯了,没办法,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夺门而出,准备去喊他爷爷奶奶,光着脚丫跑到半道上遇到了任宗有和他老婆朝这里赶来,就简单地说了家里的一切,哭喊着向大爹、大妈求救。
原来,任宗有和孙芳芳刚刚躺到床上,却听得孙丰勤来喊,说砖头家不知怎么的闹得乌烟瘴气,让他们快点过去平息事态。任宗有知道自己的弟弟做事不顾后果,还满嘴都是理,有心不管,又担心砖头和他老婆继续闹下去会惊动父母,父亲当年受过刺激,要是再为砖头家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出个偏差来,他任宗有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就很不情愿地和孙芳芳一起带上门朝任砖头家走来,听了任恦稔深一句浅一句的哭诉后,任宗有安慰任恦稔说:“孩子,别哭,有大爹大妈在,天塌不下来。”
任宗有和孙芳芳加快了脚步,还没进门,就见韩晓春披头散发还在太阳下面手舞足蹈,急忙上前夺了她手里的铁锨,把她拉回屋里,孙芳芳不停地解劝,任宗有则愤愤地说:“这个老二越来越不像话了,韩晓春,你等着,这口气我替你出。”
任家老大一发话,韩晓春再怎么头脑发胀也不会不给大伯哥一个面子,她哭了一会儿,情绪才渐渐稳定了下来。
其实那天中午任天龙不在家,吃过午饭后,就和宗有母亲拿着笤帚、簸萁到村外的地头上扫土麦去了。现在收割机割麦子,地头的路边散落了很多麦籽,老两口看着心疼,总认为成熟的粮食烂到地里是一种罪过。任天龙说:“唉,这要在大跃进时期不知能救多少命啊!”
宗有母亲:“还扯那么远,那年吃出芽麦吃得人浑身没力气,现在想起来就让人心里直打颤。一场雨下来,这些黄澄澄的麦籽就全糟蹋了,扫回去喂鸡也能多下两个蛋。”
任天龙:“唉,饿饭的滋味真难受啊!这要在过去身上有力气,淘淘晒干还能磨出好面粉。”
宗有母亲:“不过,喂鸡也没白喂,咱喂的柴鸡蛋吃着有营养,你没看传有家的恦稔长得多虎实多机灵,真讨人喜爱。每次孩子来家,‘奶奶,奶奶’一个劲儿地叫,不给他找点吃的总觉得过意不去,随手摸出两个柴鸡蛋,一把火给他煮煮,看着他吃心里滋润呢。”
任天龙:“不过,这孩子滑着呢,要是由着他性子来,长大就是个麻烦。该疼他时疼他,该管教时还得管教,凡事都有个度,不能过分。”
宗有母亲:“这话我听得进,可是,对于任恦稔,谁敢管他呢?去年春天韩晓春拍他两巴掌,你还给人家下不来台。老头子,忘了给你说了,昨晚上我还梦见咱家任恦稔受人欺负呢!”
任天龙:“谁敢欺负咱家浑小子我和谁拼命!算了,人老了,咱别贪,扫够一挑后咱也回家去眯一会儿。”
宗有母亲:“只要咱天天坚持,就能给鸡攒半年口粮。”
宗有母亲:“行,咱歇歇,凉快了再去捡点麦头子,提起过去那种缺衣少食的日子,就觉得可怕。”
任天龙:“放心,以后不会有那种日子了,就是有,咱也不会赶上了!”
宗有母亲:“咱赶不上,但愿儿孙们也不会遇到。”
老两口说着干着,不知不觉已经扫了好几个小堆,看着那一堆堆土麦,他们擦着浑浊的汗水笑了,浑然不知砖头家还有这样一场大戏。
徐国涛家,王俊芬终于有了闲工夫收拾自己的家,她先手脚麻利地把忙天时扔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归整,然后屋里屋外该扫的扫,该擦的擦,该扔的扔,不长功夫,一塌糊涂的徐家小院又旧貌换新颜了,她顾不得歇气,开始洗衣服,
先把徐松林的衣服放进洗衣机,说实话,对于徐松林的衣服,她总有一种排斥心理,每次拿时,总是用两根指头捏着,衣服散发出来的汗味和霉味让她恶心,但恶心归恶心,她从未放弃对老人衣服的拆洗和缝补,这样做一是她那朴实的农家女人的本性,更重要的是为了徐国涛,徐松林是国涛的三爷,自然也是她的三爷,赡养老人是徐国涛的义务,也是她的本分。
把徐松林的衣服晾晒以后,开始洗徐国涛和她的衣服。每当她拿起徐国涛的衣服时,那汗味呛人、熟悉,但她喜欢闻,仿佛这种味道能给她力量,能给她激情,能洗去她身上的疲惫。
等第二批衣服洗好开始晾晒的时候,徐松林的衣服已经干了,她把衣服放平、叠好,装进了塑料袋,然后拎上一壶开水朝徐松林的老屋走去。
王俊芬见徐松林独自一人坐在大柳树下打眯,老远就喊:“三爷,我给你送衣服来了。”
上午的时候,张泰昌、王清贵等几个老头老太太在这里拉闲话,快到晌午时老头老太太们一个个回家去了,只剩下徐松林一人,他感到有些困,就打起盹来,当听到王俊芬的声音后,一个激灵,睡意全无,急忙起身进屋:“唉,人老了,不中用了,拖劳你和涛儿了。”
王俊芬:“三爷说哪里话,你想怎样吃,我给你做。”
徐松林神色有些黯然:“早晨我就没咽下去多少,肚子感到空落,可就是咽着麻烦。”
王俊芬大惊,急忙说:“三爷,我去请王医生来给您瞧瞧?”
王医生是村医,医道深,医德高,小小的医务室里挂满了来自远近上下很多人送的锦旗,徐家村的人没有一个不佩服他的为人的。徐松林一听王俊芬说要为他请医生,急切地摆摆手:“可别,我的病我知道,谁也没办法。”
王俊芬:“三爷,你别犟,也别担心没钱,我们就是扒房卖瓦也要给你看。”
徐松林:“芬儿,三爷知道你和涛儿心眼都好,知道你们是真心的,可是,三爷的病是噎食病,就是你们常说的食道癌,是不治之症,花再多的钱也买不下三爷的命,三爷求你了,这事儿千万别让江儿、海儿和涛儿知道,他们要是不知道,还不会那么快地把三爷送到医院里,三爷还能多给你们看几天门,他们要是知道了,就要让三爷动手术,三爷不想临了挨一刀,死了也不能落个囫囵尸首。三爷自小就晕血,去了医院,死的会更快更难受,你千万不要让任何人知道。”
王俊芬:“三爷,你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瞒下去对你没好处。”
徐松林:“闺女,我知道,走一步说一步吧。”
王俊芬转过身来,正赶上徐国涛从地里回来了,从车上抱出来两个溜圆的大西瓜,不用说这瓜是张杰新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