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钥匙

　　“早。”进厨房准备泡杯牛奶吃早餐时，正在厨房洗碗的Kenny跟我打了个招呼，“起这么早啊？”
　　今天我难得起了个大早，当然不是为了去学校泡图书馆，而是准备宅在家里复习明天就要考的语音学。十一月是期中考试的月份，语音学和句法学这两门必修课都要考试，当然是闭卷考。咱们学校期中考起劲会有一周的“阅读周（ReadingWeek）”，其实就是温书假了。我一周没去学校，都在家里忙活。
　　另外两门选修课，一门是写期中论文，一门则是做个案研究。从十月下旬开始，我的日子几乎就不曾喘息过，每天就是上课、写作业、复习、写论文、搜资料写综述。听力学的蹭课计划也搁浅了，相比更为紧急的期中，听力学课的重要性和紧急程度眼下已经是最低的了。或许是蹭课次数多了，我居然对助教小哥失去了兴趣。反正去蹭课，他除了跟我讨论学术问题，就是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
　　“明天有门考试，我在努力挣扎下。”我把奶粉从冰箱里拿了出来，准备去拿灶台上的热水瓶来冲泡时，我看到了水花不断溅上到水槽边的灶台上。
　　“你准备去学校么？”我礼貌性地找话题。
　　“没，去火车站。”她把锅取下来在水龙头下冲洗，灶台上的水花慢慢从水滴凝聚成了一小滩水。
　　“啊你要出差么，今天？”我问道。
　　“嗯，去爱丁堡大学，和我老板去参加个学术会议，后天回来。”她很随意地把锅放在了灶台上，丝毫不理会灶台已经被她搞的都是水，就这么出了厨房。
　　爱丁堡是苏格兰的首府。爸妈送我来上学时，我们一家三口就去爱丁堡转了圈。爱丁堡大学在QS大学排名可是前二十，毕竟这所学校可是走出了达尔文、柯南•道尔等不知多少响当当的大名人。看来Kenny这次去的国际会议级别很高。
　　望着Kenny背着包出了门，我的内心是绝望的：明天我得一个人在家过夜！因为朱谦苓她明天要和小组的人下乡做调研完成她们的期中课题，得周日才回来……如果说是在家里或者原来读本科期间，一个人住我是真的不怕，可这里不是国内啊！
　　我忽然间发觉，虽然平日Kenny不怎么和我们说话，可明天哪怕她在家，至少家里是有人的啊！蓝可儿案、江歌被害案……各种可怕的留学生受害案或是其他女性遭到袭击的案件不断在我脑子里飞过。我的脑子里甚至已经在脑补如果半夜听到有人企图破门而入，我打101和999报警能不能来得及……原来退伍一年，我已经变这么胆小了。
　　一边吃着早饭，一边刷着票圈，我看到了我新兵连时的班长发了一条微信圈状态：承蒙大家五年的照顾，有缘江湖见了！下面配了一幅图片。图片上，整整齐齐的“豆腐块”上，摆着一顶军帽。我吃了一口沾果酱的面包，而后在她的状态下评论了一句：天呐你也退伍了，时间过好快。
　　眨眼又是一年退伍季，票圈里荡漾着退伍季时特别的不舍与对时光流逝的无奈。我来新兵连时，我们的新兵班长才19岁，在我眼里她简直就是个稚嫩的小妹妹。可是训练时，她真的是好凶，而且在新兵连时我还睡她上铺，没少被她嫌弃来嫌弃去的……
　　“新手一枚，大家不要嫌弃宝宝我的技术啦。某骚妹退伍啦，等你肥来你得喊我们学吼吼吼！”我看到我的表妹瑶瑶也发了状态，还配着一副手绘画。一看，她画了一个身着军装，帅气十足的姑娘。这姑娘正回头望着，发丝飘扬；而瑶瑶却把这个细微的瞬间给画得栩栩如生。
　　瑶瑶是我舅舅的女儿，由于舅舅、舅妈俩人都在外企工作，平常特别忙还经常出差，瑶瑶一直到大学之前，寒暑假大部分时间都是托管在我家里，或者在她外公外婆家。而今她也上了大四，最近在忙着找工作。
　　“你用啥工具画的！”我在朋友圈状态下回复她。
　　她很快就回复了我：“PS手绘呀！不过我刚刚上手啦哈哈！”
　　我赶快给她发了条信息：“能不能也给你老姐画一幅手绘？”
　　“来吧来吧！不过我刚上手，画不好你表揍我啦哈哈！”她给我回了信息，“给我甩张你想让我画的皂片呗？我得有个参考对象。”
　　我翻了翻自己的相册，调出了一张退伍前，一个摄影大神战友用手机给我拍的照片。所谓大神就是，明明只是个手机，却愣是拍出了单反的既视感。照片中的我穿着军常服短袖，站在了一面爬满了爬山虎的墙壁之前，仰着头，右手正拨弄着一片爬山虎叶子。阳光之下，叶子泛着微绿的微光，而我的发丝则隐隐泛着光泽。那时已经进入了退伍倒计时十天，头发早已长到了肩膀。
　　“好嘞！我估计得明天给你啦，我技术一般，比较磨洋工。”瑶瑶给我发了个“OK”的表情。
　　“你票圈里画的那个妹子是谁哇？”我问了问，“我觉得你画得不错呢。”
　　“我舍友呀。她大二上去当兵的，现在要回校当我学妹啦哈哈！”
　　聊得正欢时，朱谦苓起来了。看到她出来，我便把Kenny也出差的事情告诉了她。
　　“天，那你明天一个人在家哇？”朱谦苓一脸同情地看着我。
　　“对啊，所以我现在在担心半夜如果有人撬门……”我不禁开始在想如果门外的人还带了枪我该怎么办。
　　“你怕啥？天呐亏你当过兵胆子这么小……”朱谦苓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
　　“拜托啊姐姐，我又不是特战队员。”
　　为啥大家都认为当过兵的人能胸口碎大石呢？刻板印象真是个讨厌的存在。之前，我还会费点口水解释一下我的确是个战五渣，后来已经懒得解释了。解释了又能如何？刻板印象不是我几句嘴皮子就能消除的。
　　朱谦苓呼了一口气，一本正经地告诉我：“亲，你晚上锁好门窗不就成了？再说了，门如果从里面锁上了，是没法从外头撬开的！除非强行破门或者是拿电钻。问题是这么搞，你和邻居肯定会听到动静啊！听到动静赶紧打101和999你不会啊？”她几乎就是一口气说了下来。
　　她此刻的表情上还写了几个字：你是不是傻？
　　“附近有没有跟你比较熟的同学？不然去蹭一个晚上？”朱谦苓进了厕所，隔着个门帮我出主意。
　　也不是没有，问题是，我和她们可没熟悉到能去借住的地步。研究生就是这样，大家没有班级的概念，除了上课，几乎都不会见面。加上大家没有住在一起，自然不会熟络。
　　“算了算了，反正我是明天下午考试，考完我就赶紧回来不出门了呗！”我暗暗叫苦，可是我还能咋办？
　　真的不知道住在三楼的那位日本奶奶，怎么敢上了年纪还一个人住呢？无解。
　　第二天中午，吃过了饭小憩了一会，我就出发前往学校，准备去迎接那场下午三点的考试。
　　果然天下老师都是一个套路，任你再怎么认真复习，他们永远都能成功绕过你复习过的知识点。听着考场里大家作答的沙沙声，再稍微抬起头看看周边大家的表情，在我视线之内的人，脸上几乎都写了两个字：绝望。这些题目都极其灵活，压根不是靠传统的死记硬背刷题目能搞懂的——都研究生了，还考这种弱智的记忆性题目？
　　算了，反正我已经把我能会的题目都写完整了，不大会的也努力写出了思路过程。按时把卷子交到了助教手里后，我就离开了。不管怎么样，累死累活的这个阶段终于只剩最后一关，我只要下周二把案例研究的期中任务交上去，就可以舒服些了。
　　果不其然是纬度比较高的地方了，这才下午五点，而且还只是十一月初，这时候天色便很暗了。班上有人和我一起顺路，我们便一起搭了公交车。
　　简单买了些菜，我便回了住处。进大厅时，我看到了一个同样亚洲人面孔，一头长发的年轻姑娘走在了我前头。她涂着豆沙色的口红，皮肤看着十分水嫩，重点是眼妆！要知道，眼妆可是最关键的部分，大地色系的眼影相当符合亚洲人的肤色，眼线画得简直是完美。
　　这姑娘我似乎从来没见过，看起来不像是常住在这儿的。不过没等我打量个够，她就进了电梯，而我则照常走楼梯上去。
　　走到住处门口，掏出钥匙正想开门时，我的心猛然跳了一下——这根本就不是住处的钥匙！我来不及管这把钥匙到底是用来干嘛的，赶紧打开我的书包翻翻翻。
　　钥匙呢？我把书包里的书和材料全都拿了出来，可是住处的钥匙似乎就是在跟我捉迷藏，任凭我怎么找，它就是不露馅。
　　手伸进裤子和上衣的口袋，都是空空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