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热锅下的一把火

　　周五的早晨大帅来到学校。教学楼门口的电子显示屏滚动显示着最新的通知：
　　通知
　　市教育局来督导，各部门按照学校要求整理好档案资料，各班级清理好卫生。
　　办公室
　　2018年3月14日
　　大帅看着显示屏上一个个像木偶一样行走的字，心里觉得一阵发堵。自己不也像这些个字一样吗？机械地活着，任生活摆布。
　　回到办公室，备好今天的课，大帅开始百度检查需要的材料。在文库上搜到类似的文章，改换门庭，就变成三里屯中学的档案材料，简单省事。不过有的文件网上实在是搜索不到，只能自己生搬硬凑。这对于中文系本科毕业的大帅来讲并不是问题，但是他心里极讨厌这个事情，在电脑跟前坐了半天，眼睛盯着屏幕，手指头搭在键盘上，一动不动，一个小时过去了，一个文件也没有弄好!
　　还在无精打采地琢磨，学校广播里传来舒心的音乐，下课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到了！可大帅不能走，下午市里要检查档案材料，当老邢喊他去吃饭的时候，大帅无奈地打起精神继续“神造”！最后有几个地方实在弄不清楚，头疼欲裂，肚子“咕咕”乱叫的大帅也不去再鼓捣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随他去吧！
　　接近一点，食堂里早已经没了饭。大帅骑着车子到了镇上的兰州牛肉拉面馆，要了大碗的兰州拉面，一阵鼓风机“呜呜”的响声，大胡子的回民师傅一会就端上来满满一大碗面，上面飘着两块薄如蝉翼的牛肉。大帅小心翼翼地抄到嘴里，没等嚼一下，牛肉片就滑到肚子里去了，还没来得及尝到牛肉的味道。饿坏了的大帅顾不得这些，猛往嘴里扒拉面条，最后把汤也喝了个一干二净，就差再去用舌头把碗舔一遍了。
　　结了账，满头大汗的大帅，骑车回学校，下午上课的点就快到了。来到十字街，很多人围在那里。一辆带棚子的三轮车横倒在地上，旁边停着一辆灰色大众斯柯达，左边的车灯撞坏了，拖在地上，有几根线连着车里面。好在人没出什么大事，一个老太太抱着四五岁的孩子坐在地上，衣服上沾满了土，额头擦破了一点皮。一个看上去司机模样的中年女人蹲在地上不住地询问：“大娘！你没事吧……”
　　旁边看热闹的人议论纷纷，一个自称目击者的胖大叔，手上比划着，陈述事情的经过。按照他的描述，事情缘起三轮老太太。明明是红灯，女司机的车速也不快，而且还鸣了喇叭，老太太还是硬闯红灯；女司机尽管把刹车踩到底，可车头还是蹭到了三轮车的后车厢，导致了这场事故。路口有监控，交警来了调查取证，估计女司机不用负太大的责任。
　　大帅听到学校那边传来铃声意识到上班时间到了，脚一撑地，车子向前窜出了很长一段距离。
　　下午三点两辆小车鱼贯地驶入校园，在教学楼前广场停下，接着是“砰砰”的开关车门声，几个西装革履、脚踩黑色皮鞋的教育局领导从车里下来。蔡校长和蔡主任早已春风满面地迎了上去，点头作揖同领导握手寒暄。带队的是督导室主任马晓波，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睛，梳着领导特有的偏分发型，一脸严肃地询问着学校的相关情况。
　　本来蔡校长要引着各位领导去接待室，马主任说：“不用了，去现场转转，到处看看就行，写得好不如做得好。”
　　蔡校长点头在前面带路，一行人查看了学校的各类功能室、宿舍、操场等教学场所，马主任赞不住口：“这学校建设得太好了！好像到了大学一样。”最后所有人去了学生餐厅，餐厅里师傅们正热火朝天地准备学生的晚餐，刚出炉的馒头正冒着热气，马主任率性地拿起一个，跟其他人员分着品尝，一边吃一边不住地点头，嘴里叫好：“这馒头真香啊！有嚼劲！在市场上根本买不到如此好吃的馒头！孩子们真有口福。”
　　餐厅的其它各项工作也是井然有序，马主任很满意地带头往外走，一只脚迈出餐厅门，另一只脚刚抬起来，忽然听到里面掌勺的大师傅大喊：“不好，着火了！”
　　众人回过头来一看，最北边炒菜的大灶锅上面，抽油烟机“呼呼”冒着火星和浓烟。餐厅经理迅速跑到配电室关闭了电闸，其他人拿起旁边的灭火器喷洒火点，几分钟火便被扑灭了，留下满锅满地的狼藉——好在处理及时没有引起大的损失。
　　此时蔡校长头上的汗沿着耳朵边流进脖子里，这把火可惹下大祸了，估计自己这个校长是干到头了。马主任看了一眼惶惶恐恐的蔡校长说道：“遇到突发事件，你们处理得很果断，而且很奏效，这次事故是对你们工作最好的一次检查，总体上是很合格的！”他顿了顿又说道，“不过，平时一定要注意对小地方检查到位，防微杜渐，避免出现类似问题！”
　　蔡校长和餐厅经理不住地点头称是，领导不追究责任已经是法外开恩了。幸亏平时演练功课做得好！刚才的火情处置才及时妥当有效。
　　马主任一行人的车出了校门，蔡校长总算放下心了，这才觉察出自己白衬衣的背部已经湿透了，衣服沾到后背上，风一吹凉凉的。
　　趴在窗户上，一直侦查敌情的大帅也松了口气，幸亏领导没有去资料室查看档案，要不然就漏大馅了！大帅可不知道刚刚发生在食堂的惊魂一幕，他忐忑不安的时候，大白菜蔡校长已经吓破了胆子。
　　还没等大帅转回头来，老邢的手机铃声响起：“亲爱的你慢慢飞，飞到……”老邢拿起手机一看是蔡主任，摁下了接听键，通知立刻召开全校教职工会议，语气里听起来很严肃。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更何况是在学校这一亩三分的小地上，也不知道是谁嘴巴快，食堂着火事件立刻在老师们之间疯传起来，来到综合楼会议室大家都在小声私语议论，从不同的角度发表着自己的拙见，说到深刻之处，相视一笑。
　　一脸严肃的蔡校长推门进来，脑门上刚才救火粘的灰还没来得及洗，会议室里立刻安静下来。他大步走到自己的位子上，双手按着桌面刚想坐下，不知怎的，许是腿碰到椅子了，“咣当”一声，椅子竟然翻了过去，重重地砸在地板上。下面老师们都睁大了眼睛，却是一点声音也没有。一支蒲公英在会议室的半空中飘飘荡荡，似乎跳着欢快的舞蹈，恰好看到这个令人大跌眼镜的场面，直到一阵风吹过，把它从窗户里带走。
　　坐在旁边的蔡主任，反应得最快，赶紧过去把椅子扶起来，小心翼翼恰到好处地放在蔡校长屁股后面，低声说了一下：“蔡校长请坐！”
　　大白菜看似若无其事，稳稳地坐下，捋了捋额前的头发说：“今天教育局的督导过程中发现不少问题，尤其是安全方面，局里要求我们立刻整改！所以明天全体人员加班，全面排查问题，尽快消除隐患！下面让蔡主任说一下具体分工。”
　　在下面的一片嘘声中，蔡主任老气横秋的声音在会议室里散荡开来，分工很是细致，责任到每一个人，就连哪一个楼道里的灯泡、哪一个厕所里的开关都很明确地分配到人头上，严丝合缝，毫无纰漏！
　　老师们皱着眉头、扭着脖子、不耐烦地听着，谁都知道，这是大白菜真火了，把出事的气撒在老师们身上，借加班之际，弥补自己心灵的创伤！
　　第二天，老师们一千个不情愿地来到学校，一边发着牢骚，一边忙着自己手里的任务，一根电线一根电线地找隐患，一块砖一块砖地找问题，忙了一大上午，总算是清查了个遍——大问题没有，小问题还真是不少，大家对蔡校长的怨气也少了许多，毕竟如果发生安全事故，谁都逃不了责任，尤其是有一处楼道电线盒里带电的电线头裸露在外面，学生很容易触电！幸亏通过排查发现。要不然说不定就会发生惨剧！
　　中午食堂一顿韭菜猪肉的大包子算是对老师们的慰劳，吃过饭，每个人呼着、吐着浓烈的韭菜味，舟车劳顿纷纷回家，总算可以舒心地过剩下的周末，休息好了，再次迎战下一个五天的折磨。
　　大帅回到自己的小院，王婶出门了，院子里一片安静，几只麻雀在大梧桐树顶上的枝叶间飞来飞去，闹着，打着。大帅把自己的车子放好，仔细检查一遍，打了打气，又擦拭了一番。明天车友俱乐部有骑行活动，前往洛城南部山区，骑行，野餐。
　　洛城樱花广场北面的一个四合院。白小婉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推开大门走进去，父亲白成林正在欣赏着女儿头两天刚买来的山地车，摸摸这里，动动那里，就像小孩子刚买了玩具一样，充满了好奇心和新鲜劲。
　　小婉笑着说：“爸！你整天围着它转个什么意思啊！我看到那个行者无疆骑行团的海报，明天好像有活动，你也跟着去溜溜腿！”
　　老白看女儿提了一堆东西，赶紧接过来，搭话道：“是吗？我看行，就当我的骑行人生头一炮了！”一边把东西送到小婉房间里，一边对收拾东西的小婉说，“干啥啊！闺女你这是，开超市啊？”
　　白小婉正在叠衣物，扭过脸对老白说：“下周就去三里屯中学那边上班了，准备点必须的用品。”
　　“那你也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啊！这是要搬家啊？三里屯那地我去过，也就二十公里，开车半个多小时就能到。”老白一脸困惑地问。
　　“到了那里晚上有自习课，大晚上的我回来你放心吗？”小婉说道。
　　老白想了一会含含糊糊地说道：“也对！？是不大放心。”转过头走到院里，继续瞅那辆山地车。一会又转过头看着还在那里忙着装箱子的小婉，沉沉地叹了口气，心说：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啊！
　　于丽华穿着一件圆领蓝底白色印花图案的亚麻外套从外面进来，手里提着竹坯编制的菜篮子，里面放着三五个西红柿、两个土豆，还有一把今年新打的蒜薹，看到老白没好气地叨叨着：“快给我量量血压！气死我了，刚才买菜碰到薛大嘴，她又问我们家小婉的事！被我好一顿说。我们家的事，还用你管……”
　　老白忙冲她摆手，朝小婉屋里晃着头，示意小婉在家呢。于丽华这才咧着嘴立刻停下来，小声埋怨老白：“小婉在家，你怎么不早说！”
　　“你一进门就炸了天似地大喊大嚷！我怎么给你说啊。”老白悄悄地说。小婉还是在那里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似的，于丽华提着菜进了厨房，老白进屋去洗手，准备炒菜。
　　小婉这才停手放下手中的东西，坐在自己床上，愣愣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半天没有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