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迂回之策

　　谢晓彤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着几本杂志，翻开着，页面的题图就是她的照片。杂志旁边放着一个打开的相册，那上面是她年轻时的照片；洪萌萌的照片则与她的照片并排放在了一起，两张照片中的人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刻的。
　　她没有看那些照片，目光似乎落在了前面的墙上，但实际她什么也没有看，睁眼却无视。她是在想着什么。
　　就这样，她坐了很久。
　　屋里渐渐暗下来，她没有开灯，起身又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夜色。
　　外面华灯璀璨，很多人都在这华灯的灯影里生活着。
　　她又这样看了很久，直到街上都渐渐入静了，才进了卧室上了床。
　　她看了看床头柜上的表，已经快到半夜了。她关了床头灯，一切就都被包裹在了昏暗里，包括她自己。
　　与此同时，彭簌鸣也刚刚在宾馆的房间里上床。
　　他也关了床头灯，但很久也没有睡，昏暗中他的眼睛仍然闪着光。
　　城市睡了，但里面的人肯定还有醒着的，比如住在宾馆里的彭簌鸣。
　　不过后来，他还是睡着了。没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反正白昼的光照亮了窗帘的时候，他也没有醒。
　　那确实是白昼的光照亮的窗帘，不是阳光。很多城市已经与阳光久违了。
　　但从暗到明，毕竟意味着新的一天又开始了，人们未竟的事情还得继续。
　　到上午十点钟左右，彭簌鸣才醒来。睁开眼的刹那，他就像想起了什么，马上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翻看。但屏幕上显示只有一个未接电话，那是昨天谢晓彤打给他又马上挂断的电话。
　　他看着那个号码，点了保存，屏幕上提示输入姓名。
　　他输入了一个“洪”字，立即怔住了，随即删除，重新输入了“谢晓彤”。
　　按了保存键，那个号码变成了“谢晓彤”三个字。
　　他看着这三个字很久，才放下手机，忧郁地摇了摇头。
　　又躺到了床上，闭起眼睛，过一会儿他又睁开眼睛看看手机，可手机一直也没有响。
　　后来，他睡着了。醒来后还是看手机，却还是很失望。
　　他就这样在宾馆的房间里床上床下地捱过了整个白天，一直没有吃饭。到又一次华灯初上时，他才出了宾馆，来到了外面。
　　再一次入夜的城市还延续着白天的喧嚣。汽车灯都很刺目，而路灯却很昏黄。行人拖着影子行走，影子的方向取决于灯光照来的方向。
　　彭簌鸣显得很茫然，看了看左，又看了看右，似乎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去。
　　站了很久，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上去，对司机说了谢晓彤所住小区的地址。可到了那个地方，他没有下车，隔着车窗看了看小区门口，出来进去的都是他不认识的人。他告诉司机继续往前开，路过那个小饭馆时，他从车里看见他和谢晓彤曾坐过的位置正坐着别人。
　　“回去吧，回到我刚才上车的地方。”他对司机说。
　　出租车载着他又回到了宾馆。
　　他结完账下车的同时，电话突然响了。急忙拿出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着“谢晓彤”三个字。
　　他急忙把手机放到耳边接听：“喂，你好。”
　　电话里传来谢晓彤的声音：“你好，真是不好意思，这一整天也没和你联系。我是忙着出去办了一点事，总算是办完了。可是今天都到这个时候了，我不方便去找你，你把住哪个宾馆告诉我，我明天去找你，可以吗？”
　　彭簌鸣想了想说：“可以。”
　　然后他说了宾馆名称。
　　“好，那就这样吧，明天见。”谢晓彤在电话里说。
　　“明天见。”彭簌鸣挂断了电话，脸上忽然浮现出了一丝笑意。想了想，他把目光再次望向了大街，看见街对面有一家饭店，就找了个能横穿马路的地方，走了过去。
　　吃过饭，他回了宾馆，但这一夜，他还是没有睡好，翻来覆去地在床上辗转，一直到白昼的光再次浸染了整个城市。
　　上午九点钟以前，一辆出租车在宾馆门口停下了，谢晓彤下了车。
　　彭簌鸣已经起来了，穿戴得很整齐，一直坐在房间里等着。
　　谢晓彤敲开彭簌鸣的房门时，见给她开门的彭簌鸣面色很憔悴。
　　她先进了房间，随后才回身看着彭簌鸣：“这两天没休息好吧？”
　　彭簌鸣示意谢晓彤落座，嘴上说：“心事多，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等，确实睡不好觉。不过没什么，你总算来了，我也好决定自己的下一步了。”
　　谢晓彤落座后看着彭簌鸣：“我也是两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了，不过我的心事肯定和你不一样。昨天一天，我又奔波了很远，好在把想办的事都办完了。下面就说说我的决定吧，我跟你去，一起去找洪萌萌。”
　　彭簌鸣很惊讶，不解地看着谢晓彤。
　　“怎么？你不相信？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谢晓彤问。
　　彭簌鸣点了点头，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
　　谢晓彤笑望着他：“换作是我，我也会觉得这太不可思议了，可我恰恰就这样决定了。”
　　“可是，我有两点弄不懂。”彭簌鸣审视着谢晓彤，“第一，你跟我去，家里能脱得开吗？老公能不能允许？孩子放下放不下？再吸引人的素材，你也不能连家都不顾了吧？”
　　谢晓彤稍微愣怔了一下，笑笑：“怎么？你不是全了解我的情况啊，那现在告诉你也无妨。我呢，是我们家的户主，也是其中唯一的家庭成员。时髦的说法就是，我属于大龄剩女，属于嫁人困难户那一拨的，明白了吧？”
　　彭簌鸣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你？一个人？”
　　谢晓彤点点头：“这有什么奇怪的？社会上像我这样的人多了去了，每个人都会有原因，不值得大惊小怪吧。你还是接着说吧，第二个弄不懂的是什么？”
　　彭簌鸣还没有从惊讶中回过神儿来，冷静了一会儿才说：“这第二个问题，就是洪萌萌到底在哪里，我们根本不知道。在一片茫然中，你跟我去找，得找到什么时候是个头？你跟我奔波得起吗？”
　　“那你原来打算怎么办着？”
　　“我原打算，既然找到的你不是她，我还是得先回去，再好好想想通过什么线索去找。”彭簌鸣愁闷地说，“我怎么会知道以前拿到的线索会把人找错的？所以也不可能提前制定好万一找错的预案吧。”
　　谢晓彤笑笑：“也许，你没找错呢？”
　　彭簌鸣又一次惊讶得瞪大了眼睛：“什么？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谢晓彤笑望着他：“哦，你不要误会，我，还是谢晓彤，不是洪萌萌。我这样说的意思是，虽然你找到的我不是她，但假如，通过我能更方便地找到她，你不就是没找错人吗？”
　　彭簌鸣的眼睛里放出光来：“你能不能再说明白一点？”
　　谢晓彤摇了摇头，显得谨慎了起来：“具体情况，你就先别打听了，因为我也没有绝对的把握，但是我昨天之所以没有和你联系，就是为了办这件事的。我可能有办法让你不再走弯路，或者少走弯路。”
　　彭簌鸣疑惑地望着她：“你这关子卖的，也太吊人胃口了。不过你不想告诉我，我不问就是了。但我想，你肯定已经有你的筹划了，是吧？”
　　谢晓彤点点头：“是的，总之我是都准备好了，你这里要是没了别的事，我们可以现在就启程。”
　　“你已经有明确的方向了吗？”彭簌鸣急切地问。
　　“有了，还是洪萌萌家乡那座城市。”谢晓彤说，“不过眼下，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里，要是嫁人成家的话，到了外地也极有可能，但我想，我们应该能找到她的父母。我知道他们的工作单位。我在网上查了，那个单位还在；并且我还分析了，洪萌萌和我同岁，也是三十三是吧？那么很有可能，她的父母还没有退休，即便退休了也是不久，他们单位的人应该能知道他们的去向，我们去那个单位找，顺利的话很快就达到目的了。”
　　“你，太厉害了！”彭簌鸣惊喜地说，“我怎么就没想到可以这样迂回呢？洪萌萌的父母是在一个设计院工作，前番我去的时候，若是想到这一层，直接去找那个设计院不就成了？”
　　谢晓彤笑笑，站起身说：“你去找，还真不一定成，因为设计院的人不认识你，不大可能你问什么人家就答什么。即使恰巧找到了洪萌萌父母，人家接受不接受你这时候再出现也是问题。我就不同了，我有记者证，可以假托采访，最起码有这样的证件，人家不会怀疑我什么，总能先接触一下。”
　　顿了顿，她盯着彭漱明：“好了，那我们是不是现在就走？”
　　彭簌鸣掩饰不住喜色，说了声“当然”。马上就开始收拾东西，然后和谢晓彤一起到前台结了账，打了出租车去了火车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