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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雁南飞(3)

作品名称:生活的土地      作者:韩治欢      发布时间:2018-06-03 20:15:45      字数:6357

  田治宏成婚的第二年,一场恐怖的“非典”就席卷了全国,这场风暴首先从城市里刮起,不几个月就刮到乡村里来了。
  二三月里影响还不算大,可到了四五月份,北京、上海、广州、深圳等各大城市里,先后出现了非典病例;随着感染人数不断增多,死亡人数也逐日增加,部分工厂突然停工,一些学校提前放假。大街上人人带着口罩,医院里、药房里一片惶恐,餐馆的生意冷冷清清,许多感冒发烧的病人陆续被隔离起来了,所有的来往车辆都要进行消毒。“非典”就如同恶魔突然降临,一下子把城里人都闹得人心惶惶了,城里出现了前所未有的慌乱,大量在城务工的农民为了躲避瘟疫,纷纷从天南海北逃回了家乡。从三月开始,青龙岗外出的人也都陆续赶了回来。
  务工人员逃是逃回来了,但是村子里却是不能随便进的,自己家里更是进不去了。四月中旬,电视上报道说,河南南阳出现了第一个感染者,此人就是从北京逃回来的,后来新闻上又不断报道返乡人员带回病毒的事情。消息一经传开,所有的村庄,都对那些从城里逃回的人心存恐惧、严加防范了,生怕哪一个身上带了病毒回来,把全村子人都给传染了。那时候,镇上、村里都格外谨慎,尤其是那些商店的老板,唯恐返乡人进来。你要是扛着包裹到镇上的商店里去买东西,老板不但不肯卖你,还极可能要哄你出去;你若是想占些便宜,丢下包裹到商店选了东西,在付账的时候,跟老板说你是刚从北京、广州等地回来的,老板就不敢接你的钱了,所有的东西都白送了你。他一手捂着嘴巴鼻子,一手使劲朝你挥着手赶你快走。那时,我是真正体会到了人们对于生命的珍惜,在生死面前,金钱真就成了粪土了。
  那段时间,县政府对返乡的人也特别重视,为了妥善安置他们,县里特意给各村发了大批的帐篷及消毒药品。于是各村村外都搭了一排排绿帐篷,远远望去就像军营似的。当时,村外所有的道路都被设了关卡,在大难临近时,村民们表现得高度坚强、勇敢、团结。男女老少自动自发结成了防疫团,几人一组分散到各个关卡严加把守。走来一人,他们就给拦下了,遇到本村的返乡人员,先问清来处,再进行检查、登记、消毒,然后由人带着到了村口,给安排了帐篷住宿,等量了体温,检查无恙后,才肯让家人过来见面,与亲人见了面也不能回家,必须在帐篷里观察一周;对那些来自重点疫区的返乡者,则要单独安置,隔离观察半月,确定无事了才让进村回家。若是遇到陌生人,也要逐一检查、登记、消毒;但不许他们进村,由专人为他们指路,让他们绕开村子走开了。
  村外被安置的人口越来越多,我们村外最多时达到了一百多人。这些逃出恐怖城市的人,尽管住在家乡的村口,内心也是格外的舒坦安详。他们聚在一起,有说有笑,悠闲自在。到了晚上,村外就比村里热闹多了,一排排帐篷里灯火通明,男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块,有的喝酒划拳,有的打牌吹牛,也有的讲述着在外的各种见闻以及各色各样的荤段;,姑娘们也聚在一起,谈论城里女人的穿衣打扮,谈论城里的商场、公园、影院以及那些发生在各自身边的爱情故事。夜空里不时传来姑娘们一阵阵银铃般的笑声,接着就响起了小伙子们的欢唱。村里的人充满了担忧,而那些住在村头的人则是无比的欢快。
  我曾在一个夜里悄悄走出村庄,去了那片灯火通明的帐篷地,与那些数月不见的同村人畅谈了半夜。他们的见闻丰富多彩,城里灯红酒绿的生活被他们描绘得精彩绝伦;尤其是那些偷过腥的男人们,说起城里的小姐们,表现得异常兴奋,他们用粗鲁儿细腻的言语,讲述着她们袒露的衣着、白皙的肌肤以及她们身上散发的香水味,品味着她们的妩媚与骚情。他们的言语、神态及快意,常常惹得一群小伙子兴奋地大呼小叫。
  但他们谈论最多的还是各自的老板,讲述他们种种奢靡的生活,尽情描述着他们的豪车洋房、老婆情人,详细到他们的衣服首饰、一日三餐,甚至他们饲养的各种宠物,一切都被这些人描绘得真真切切。那晚,从这些返乡人的话里,我听出了他们对那些富贵人的羡慕嫉妒,对金钱、女人的无限向往。当醉酒之后,那些年轻小伙子毫无顾忌地表达着他们对金钱美女的追求,对奢靡生活的憧憬,一个个像疯子似的高声叫嚷着,为了日后发达的梦想,他们大喊着要继续闯荡,要拼搏奋斗。在我看来,那是一个疯狂之夜,他们的所思所想,一次次令我止不住地颤抖!
  当太古镇出现第一个非典患者之后,恐怖气氛猛然笼罩了方圆百里的乡镇、村庄,原本以为无事的村民,如今内心里也生了恐惧,大街小巷很快变得冷冷清清了,除了那些到关卡值勤的人,家家户户都关了院门,一家人宁可闲在家中无聊睡觉,也不肯跑到外面玩耍了。为了阻止疫情蔓延,县政府很快从县医院、卫生院抽调了一大批医护人员,分成了十几个防疫小组,迅速派往各村各镇进行检查防范了。他们逐村逐家进行检查、消毒,一经发现有类似非典病情的人,立刻就隔离起来,而后带到县城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那天,我们青龙岗被带走了两人,一个是张翠兰的儿子田治勇,一个是品阳哥的二闺女梅柳,两人都是因为发烧咳嗽,在村外的帐篷里给带走的。被带走的时候,田治勇拼命挣扎着,叫喊着自己没病;而梅柳则像要赴死一样,哭得泪流满面,两腿一软站不起了。两家人从村子里跑出来,却被防疫组的人给拦下了,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安抚他们说:“我们只是带他们到县医院检查一下,如果检查了血常规,拍摄了X线胸片,确定并非是非典型肺炎,我们就让他们回来了。你们也不要过于担心,或许就是普通的感冒发烧呢。”果不其然,过了半个多月,也就是开始收割麦子的时候,两人就安全无恙地回来了。
  两人刚被带走时,村庄里变得更加慌乱了,人人都有一种死神降临的恐惧。也不知是谁从外面听来的消息,说碘盐可以防治“非典”,家家户户都到商店里抢购碘盐去了。一两天时间,所有商铺里的碘盐都被抢购一空了,多的一家买了几十袋,够一家人吃上四五年的了;也有没抢购到的,女人们哭哭啼啼地回来了。过了几日,又有人传言说,醋也可以预防“非典”,各家各户又去商店里抢购醋了。商店里的老板也能得很,一见抢购的人多了,立刻抬了售价,原来两三元一瓶的,现在一下子涨到了十元,尽管涨了价还是被抢购一空了;再后来又说大蒜、板蓝根可以治非典,又是一番疯狂涨价,疯狂抢购。现在想想,当时的村里人可真是疯了、傻了,为了自身和家人的安全,很多人都失去了判断能力,任何传来的谣言,我们都信以为真了。人们的疯狂抢购可给那些奸商们带来了巨额财富,很多见利忘义的商贩在很短时间内就迅速发了家,我们村的孟高君就是其中一个。
  孟高君是跟着他弟弟发的家。他刚被撤职的时候,心情是无比沮丧的,甚至还为此病了一场,在家躺了几天。病好之后,他也觉得颜面丢尽,没脸出门了,就整日呆在家里,老婆和女儿从外面回来,他就问她们,街上有没有议论他是非的人。当时确实有不少骂他的,他当村支书的七八年里,因为手腕强硬,强力执行镇上的各种征收、处罚政策。带着派出所的人抓了不少人,打掉了不少胎儿,拉了不少人家的牲畜粮食,拆了不少人家的房子,村子里八成的人都恨之入骨。如今他突然下台了,丢了权势,很多人都在大街上尽情地辱骂他了,他躲在家里,村民们骂不着他,可见了他的老婆女儿。
  那些女人们就不肯放过了,她们故意提高了嗓音,含沙射影地辱骂起孟高君来了。高凤英和女儿受了冷嘲热讽,受了讥笑谩骂,回到家里见了孟高君就委屈哭了,一个个责怪他害得她们母女没法出门了。正当孟高君落魄沮丧之时,他的弟弟孟高峰给他来了电话,催他到省城里帮他照看生意,他就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当天夜里他就收拾了行装,天还未亮就赶到镇上坐车走了。他走的时候,“非典”风暴还未刮到青龙岗呢,后来当大批务工人员回来时,他却留在外面了。村里人都以为他是没脸回来了,可谁也不知他是去帮他弟弟到山西、河北、内蒙等地贩卖金银花、板蓝根等中药材去了。等他返回青龙岗的时候,已是个富得流油的“土豪”了。
  那年春夏,村子里真是祸事不断,人们还未摆脱“非典”的恐慌,麦地里又起了大火,一下把半个村子的麦子都烧掉了。火是从金善玉家的麦地里燃起来的。那日中午,他收完自家的麦子,临走前蹲在地里抽了支烟,一支烟快抽完时,他爹喊他回家吃饭,他把烟头一丢开着车就走了。不料星星之火就燎原了,烟头把地里的麦茬子引燃了。不幸的是当日又吹着西南风,火苗被风一吹就点燃了临地的麦田,于是熊熊大火就燃起来了,也正赶上中午人们回家吃饭,等大火四处蔓延开了,住在村头的人才开始叫喊。先是一人叫喊,而后是几人叫喊,再后来是一群人叫喊,最后是全村子的人叫喊。原本安安静静的街道,一眨眼的工夫就乱成一锅粥了,男人、女人、老人、孩子们都蹿到街上来了。
  我品阳哥也顾不得去村部通知了,站在大街上扯开嗓子大喊:“各家各户都带上水桶水盆,赶快到南地救火啦……”他这一喊,街上的人都往家里跑,提了水桶水盆就朝村南的麦地奔去。黑压压的人跑到龙水河边,桶里盆里灌满了水,提着端着到麦地里去灭火了。
  但那时火势太大了,大火已经把天都给烧红了,黑烟已经把日光都给遮住了,一眼望去,地面上都是跳动的火焰;天空里都是滚动的黑烟,大火究竟烧到了何处已经看不清了。人们看到大火蔓延得无边无际,心里就慌乱了,就不知所措了,就乱无章法了。一群群人奔到火线前胡乱泼水,泼干净了就折身跑向河边取水,但泼灭了这边的,那边的还不知哪儿是尽头呢。这时候,几个村干部就明白过来了,这样下去火是救不下来的,平阳哥就让金善堂、金善原各带一队人,分别朝着东、西两个方面去灭火,他亲自带了一大队人跑到最南边去阻止火势蔓延了。
  东西两侧的火势很快得到了控制,南线的大火也在邻村人的帮助下最终灭掉了。三四个村子的人沿着燃烧的麦田四周站成了一个大圈,几千人立在烟火燎原的土地上,万般痛苦地观望着近千亩的麦田慢慢燃成了灰烬。当看到原本一地金黄的麦子最后成了一片焦土时,男人们湿了眼睛,默默地抹着泪水,女人们则止不住放声痛哭了。
  大火扑灭之后,派出所的民警就来村子里追查此事了。尽管金善玉没有主动承认,但最后他们还是查出他了。查实之后,金善玉就被民警们给铐走了,当天他的父亲金信义就病躺了。之前他不知道这场火灾是他儿子引起的,还站在街上跟着别人一起骂那个放火的人呢,现在知道是自己儿子干的了,他心里也就怕了。近千亩的麦子呀,都是街坊们的血汗啊,可怎么赔得起呢,就是砸锅卖铁给人赔了钱,政府能放过他的儿子吗?若是判他个放火罪,那可要蹲几年大牢了。为此他吓得吃睡不安,先找了孟德武去镇上说情,又把大儿子金善林从省城里叫了回来。
  孟德武去见了江海青,回来后接连叹着气对金信义说:“你儿救不下了,就是江书记想压也压不住了,县政府已经知道了此事,善玉已经被押到县城去了。”金信义又哭着恳求孟德武给他儿子孟高智打个电话,看能不能让他给县里说个情,孟德武虽不情愿,但最后还是让孟高成给他哥打了电话。最后,孟高智回来电话说,判刑是肯定的了,但他说了情也只能少判他几年而已。六月底,法院里对金善玉做了宣判,判了他有期徒刑八年。
  原本村里人还指望金善玉赔偿自家的麦子呢,可得知他蹲了大狱,多数人也就不再期望赔偿的事了,不但不想追要赔偿了,心里还可怜起金善玉了。要说他也真是个可怜之人,年轻时也长得一表人才,后来也娶了个勤劳能干的媳妇,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儿子。谁想接下来就祸事接连降临了,先是死了妻子,后来又自个打瞎了眼睛;好不容易买了个外地女人,没过一年就投井自尽了,接着儿子也掉进井里淹死了。这些年他总算从痛苦中走出来了,却又出了这档子祸事,日后八年就要在牢狱中度过了。人们可怜他,也可怜他的老爹,为他儿子的事,他已操碎了心,如今又一病不起了。所以大伙都不再提让他家人赔钱的事了。
  村里人虽然不提,但是金善林还是拿出了十几万元给各家赔偿了一部分。到了七月中旬,金善林就把他爹接到城里去住了,临走时,金善林在大街上给乡亲们磕了三个响头,说是代他兄弟给乡亲们谢罪了。磕完了三个响头,他又起身说:“大家的恩情俺都记下了,日后俺肯定还的。”那天,他们爷俩是抽泣着离开青龙岗的,不想金信义这次一去就病死在省城里了。
  金善林父子俩离开一周之后,孟高君提着一皮包钱回到了青龙岗。那时全国的“非典”疫情已基本得到了控制,一些怀揣发达梦想的年轻人已经陆陆续续返城去了。孟高君回来时就完全变了模样,来时穿着洁白的衬衫、平整的西裤和一双黑亮的皮鞋,手里还提了一个棕色的牛皮包。那天,他是坐着一辆出租车回的村。出租车开到中街就突然停下了,他从车上下来,昂着脸扫视一周,而后一脸傲气地走回家里了。看了他的穿着和那傲慢的神气,村人们就知道他在外发达了。但那时谁也不知他究竟挣了多少钱,有人还以为他是装样子给人看呢,可是没过几日,他就开始让施工队拆他家的瓦房了。
  孟家的亲近人问他为何拆房,他掏出中华烟散给众人,说他要在家盖洋楼呢。于是,村人们都震惊了,没想到他孟高君出去几个月,就踩了狗屎运,淘到金山银山了。个别人还是不肯信,然而当亲眼见到一车车的砖瓦、水泥、大沙、白灰、石板陆续送到孟高君家里时,那几人也就不得不信了。很多人开始问孟高君在外做的啥营生,他却笑而不谈,只说:“这一趟出门,我才知道城里真他娘的好啊,这些年呆在村子里当个球支书,好处没落到,倒是把乡亲们都给得罪了。我要早知道在外面能混成这样,当初就是喊我一声爹,老子都不当那个球村支书!”一两个月后,他家的二层洋楼盖起来了。那楼盖得真是漂亮,全村人看了都心生羡慕。村里人虽然心里羡慕,但是嘴上却一个个骂着:“狗日的孟高君,真是没有天理了。”
  孟高君的暴富激发了更多人到城里去了,等“非典”过后,出外务工、闯荡的人员就更多了,不单单是男人们,一些妇女也跟着自家的男人跑出去了。我知道,他们很多人都想挣一笔大钱呢,都想日后在家盖楼呢!不光是平头百姓出去了,镇政府里一些非编制人员也因为工资低,工作难以开展而纷纷出去打工了;还有小学里的一些民办教师,也因为上面一直拖欠工资辞了职,跑到城里去了。张翠兰的二小子田治隆就辞了教师,为此张翠兰还臭骂了他一顿。
  那日,田治隆已经收拾好行装准备到镇上坐车走了,张翠兰在家把他堵住了。她走上去把他背上的行装夺下来了,囔着说:“你个熊玩意想干啥呀?”田治隆说:“还能干啥?到城里打工挣钱呀!”张翠兰说:“你放着好好的老师不当,要跑到城里当苦力哩,你脑袋被驴踢了!”田治隆说:“我就是被驴踢了,我早该被驴踢了。当个球的民办教师啊,工资就那么一屁点,还他娘的拖欠半年了发不下来,过个年,给孩子买件新衣裳的钱都拿不出了。这日子过成个冰窟窿了,还他娘的当啥老师呀!”
  张翠兰说:“儿啊,你以为进城就好了?你以为城里有金山银山呀?你撇下老婆孩子到城里干啥去呀?那吃苦掏力的活儿你能干得了呀?”田治隆说:“我大哥他大字不识一斗,在外都挣下钱了,我好歹也上过高中,我还就不信自个还能饿死外面了;别人能在外挣下大钱,我也要出去闯呀,我也要让娃儿们日后过上好日子呀。”说完就扛起行装跟人朝村外走。张翠兰又追着他喊:“儿啊,你不能去呀,你一旦走了,这个老师你就当不成了,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了。”田治隆回头说:“那个民办老师谁爱干,谁他娘的就干去吧,我就是在城里捡破烂,也不会窝在家里受贫了。”
  能出去的基本都出去了,村庄里留下的也就多是妇幼老人了。青壮年一走,很多人家的土地就无人精心打理了,一亩亩的田地也就出现了前所未有的荒置,地里的草儿疯长得厉害,把庄稼都害得半死不活了。一日黄昏,孟德武和田俭粮走在田间地头,看着眼前满地荒草的庄稼,孟德武摇头叹息着说:“一场瘟疫也没能把人留下来呀!你瞅瞅这些田地成个啥了,农民不成农民,庄稼不成庄稼了么!”田俭粮说:“老话讲,马断草,人断粮,好景日子过不长。可现在庄稼人不爱惜庄稼,都一个个挤到城里去了,你说要一旦来个灾荒年景,这么些人可吃啥喝啥呀?”孟德武狠狠地吐了一口痰说:“吃啥?吃钢筋水泥,吃人民币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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