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12章 赶集会牛麻仙移财 遇贵人何秃子探路（二）

　　牛麻仙在大门口附近的街上来回溜达几圈，来到大街南边的一个卖货郎摊前问：“针头线脑咋卖的？粗的几个钱？细的几个钱？”
　　卖货郎上下瞅瞅牛麻仙，不禁一笑说：“看你的这身打扮就是个先生，怪不得不懂针线活的门道！针论的是大小，不是粗细。”
　　牛麻仙一乐：“大的就是粗的，小的就是细的，叫法不一样，针却是一样的。你是做买卖的，有买才有卖，有卖才有卖，你倒是说说看，是先有买还是先有卖？”
　　卖货郎无奈地摇摇头摆摆手道：“你到底买还是不买？你要是不买就到别处溜达，我是来做买卖的，不是喷空的。”
　　“当然买咯！”牛麻仙说着，一指身后，“喏，我就在那个屋住，我听见你又是拨浪鼓又是吆喝的，我才出来买针线。”
　　卖货郎看了看牛麻仙指的房间，不耐烦道：“那你倒是买啊！在这喷什么空！”
　　牛麻仙笑着说：“我没喷空啊！我问你价钱了，是你在和我掰扯什么大小粗细呀！”
　　“好好好……是我的不对，请您老息怒。我这针啊……”卖货郎刚想说价格，牛麻仙一摆手：“算了，我又不想买了。”
　　说罢，他不顾一脸又惊又怒的卖货郎，转身兀自到别处闲逛……
　　当夜子时，牛麻仙作法、用膳完毕，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睡觉。他端着茶盏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看看月没西天，繁星显现，他回屋闩门熄了灯将大袋子大洋塞在被褥下，坐在后墙小窗下的太师椅上，瞪目侧耳留心着四周的动静……
　　临近寅时三刻，牛麻仙迷迷糊糊中听见后窗外大街上一阵吵嚷声，他打了个激灵，揉揉眼搓搓脸仔细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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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来的王八羔子，喝多马尿来这撒野……”
　　“他妈的……嘴……给老子放……干净点，惹……怒了……爷爷…揍你……们……”
　　“嘿！你小子真吃了豹子胆了！你不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儿，赶快滚！”
　　“别他妈的……碰我……嘿？……你他妈的……再碰我……”
　　“碰你咋地！滚滚滚！”
　　一阵推搡打闹声中夹杂着谩骂：
　　“哟呵，兔崽子！下手还真挺重！”
　　夜深人静，吵闹声传得很远！
　　牛麻仙静静地听着大街上和院子里的动静，他隐约听见院子里有一个人跑动的声音，紧接着大门“吱呀”打开的声音，一个人喊道：“你们两个，怎么回事？那个人是谁？”
　　“快来呀！”两个声音混杂在一起，“他妈的这小子太能打了，快过来帮帮手！”一阵脚步声跑远，“兔崽子，有种的别跑！给我追！”一阵脚步声追了下去。
　　牛麻仙看看房门口没有什么动静，然后悄悄踩在太师椅上轻轻推开后窗一条缝，左瞅右瞅空旷无人，他慢慢放下窗坐在太师椅上静静等着。
　　不大一会儿，牛麻仙听见后窗外传来三遍“啪——啪——啪——啪啪”三长两短的击掌声，他站起来伸出食指和拇指在窗框上“当当，当——当——当！”弹了一遍两短三长的声音，紧接着后窗外传来两遍“啪——啪啪”一长两短击掌声，他从被褥里掏出银元袋子，轻轻打开后窗，递出袋子在窗外晃了两晃，窗外传来三遍“啪啪”两短击掌声，他松开手，“啪嗒”一声银元袋子被接住，一阵轻疾的脚步声消失在街道尽头……
　　过了好大一会，窗外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听似那三个家丁回来了，他们一直骂骂咧咧进了院子，一个声音说：“我们回来了，有个醉鬼在这闹事……”
　　“你们俩的脸怎么啦？”院子里留守的人问。
　　“他俩和那个醉鬼动了手……”
　　“笨蛋！他妈的俩人打一个还落这德行！”
　　“不是，你是没见那醉鬼的劲……”
　　“被揍了还有理了，是吧？”
　　一阵沉默后，一个声音怯懦道：“头儿，等老爷明天回来了，这件事儿能不能别给老爷说？不然我们哥俩可就……”
　　“看你们俩那草包样！挨打不亏你们！……算啦，这事儿就咱们几个知道，都不准外传，明天一大早你们就回家养着吧，养好了再回来，老爷那里我就说你们告病假啦。滚滚滚！把这个夜值完！”
　　牛麻仙听着他们的对话，微微一笑，溜进了被窝……
　　虽然头天晚上牛麻仙很晚才睡，但第二天一大早他就起床了，他打开门窗通风散气，在门口活动活动筋骨，感觉神清气爽！值守的家丁端上洗漱水和饭菜，牛麻仙洗漱用餐已毕，在小院中溜达散步，这时从大门处走进来一个人。
　　牛麻仙细看来人并不认识，中等精瘦身材，微微有些驼背，须发灰白，满脸皱纹，不怒而自威！
　　值守的家丁看到此人马上小跑上去微微一躬：“哟，管家，您老终于回来啦？我们都想死你了。”
　　此人微微一笑：“哼！就你小子嘴甜！”
　　一句话说得家丁不好意思起来，摸着后脑勺傻笑。
　　此人问道：“老爷在吗？”家丁赶快说：“哦，在在在！老爷外出了好几天，今天一大早刚回来，看着心情不错，估摸着这会儿在正厅应该是刚用完早膳。”
　　“嗯！”此人掏出一块银元塞给家丁，抬腿往里走。
　　牛麻仙听着他们的对话，听家丁左一声“管家”右一声“管家”，他心里猜想：莫非此人就是人称“双头狐”的丁永贵？
　　牛麻仙猜得一点不错，此人正是何仕理的管家——“双头狐”丁永贵！
　　丁永贵往里走到垂花门刚要抬腿往里迈，感觉不对劲，收回腿扭头看牛麻仙，两人对视片刻，牛麻仙满脸带笑微微一躬。
　　丁永贵抬手招过来正在吹着银元傻乐的家丁冷冷问：“这个人是谁？我怎么没见过，家里来亲戚了？”
　　家丁看了看牛麻仙说：“哦，他是老爷请的活神仙，可灵验了，他……”
　　没等家丁说完，丁永贵抢过话：“什么神仙？江湖术士！灵验个屁！哼！”
　　说完，丁永贵径自穿过垂花门奔正厅，一路上家仆看到丁永贵回来都热情问安，丁永贵一一回应，走到正厅门前，他不用家丁通报，站在门口说：“老爷在吗？我回来啦。”
　　“哦……是永贵吗？”房内传出何仕理的声音。
　　“老爷，是我。”丁永贵答道。
　　“进来吧。”何仕理回道。
　　丁永贵垂首推开房门进去，转身关好房门，方又转身请安：“给老爷请安。”
　　何仕理端坐在太师椅上喝口茶放到桌子上，伸手示意：“坐吧。”
　　丁永贵这才敢直起身，来到何仕理近前，捧起茶壶给何仕理续完茶水，在下首轻挨着椅子边坐下。
　　“永贵，你这一去有大半个月了吧？事情处理完了？”何仕理端起茶碗又喝了几口茶问。
　　“回老爷，到今天为止整整半个月。嗨……都是老旧亲戚，我从绥远搬家到咱这里有二十多年，多少年都没有走动过了，捎信来说得了不治之症，我本来想着去看望看望，来回十天足够了，没想到头天刚见到面第二天那个亲戚就离世了，我也只好等到办理完丧事再回来，所以耽误了几天，我也给老爷来信说过这件事。这半个月我也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肋生双翅飞回来！那边的事刚办完，我就紧赶慢赶，昨夜里到了县城，听说最近盗贼闹得厉害，只好住了一晚，今天一大早我家都没回就赶到这里了。”
　　“嗯，信我收到了，毕竟死者为大嘛。”何仕理说，“也难为你这么尽心尽力。这些年你确实把我这个家打理得很不错，你路途劳顿，今天你先回家吧，一来呢你好好休整一下，二来看看你家里有没有事需要你出面打理。”
　　“谢老爷关心。”丁永贵谢道，“我不用回家，家里的事无非是我儿子满堂他那店里的事，多年前我已经把店全交给他了，他现在也四十岁的人了，我相信他能处置好；我一个孤身老头子倒逍遥自在，我走了这么久，我还是在这帮衬着老爷的好。”
　　“难得你有这片心！”何仕理说，“你走的这段日子，家里的杂务的确没有你在的时候顺畅，好，就随你吧。”说完，何仕理微闭双眼不再说话。
　　丁永贵明白何仕理这个表情的含义，他不再说话，站起来轻轻走上前往何仕理茶碗里又续了一次茶，欲言又止。
　　何仕理感觉到了什么，微闭着眼慢条斯理问：“还有事？”
　　“这个……”丁永贵犹豫道，“我明白不该问，但是为了老爷考虑，我想问一下，刚才我来的时候，在前院看见一个生人，听家丁说是老爷请的什么什么活神仙……”
　　“嗯，是我请的，”何仕理说，“有什么不妥吗？”
　　“不敢不敢！”丁永贵慌忙解释道，“老爷的事情我不敢过问，只是……只是这江湖术士的话……”
　　丁永贵一面说着一面偷眼观看何仕理，何仕理微闭着双眼一声不吭，丁永贵跟了他这么多年自然明白他的一举一动的含义，也不再说下去，默默地退了出去。
　　接下来这几日，丁永贵依然做他的管家，把这段时间何宅的日常杂务梳理一番，安排得更加井井有条。
　　丁永贵住的是大门东侧的这一间倒座南房，有一个月亮门与前院相通，大门西侧是五间倒座南房，最西边的这一间是茅房，也是一个月亮门与前院相通，牛麻仙住在茅房东边这一间。两个人时常在前院相遇，丁永贵并不怎么搭理牛麻仙，偶尔会搭两句腔，无非是丁永贵质疑之言，牛麻仙总是很得意的说出一些什么“心诚则灵”之类的话。
　　这一日下午，丁永贵正在自己的小院躺在躺椅上悠哉悠哉午睡，一个家丁跑进来摇醒了他：“管家，快醒醒，快醒醒，门外有一个叫张万魁的人求见老爷！”
　　丁永贵揉揉惺忪的双眼，皱着眉头怒道：“吵什么？慌什么？火烧着屁股啦？”
　　突然间他一激灵，好像想到了什么，赶忙问：“张万魁？哪个张万魁？你问了吗？难道是县警察局的局长？”
　　家丁突突嗤嗤：“我没敢问，他派头太大了，身边跟着十几个挎抢的警察，还押着一个人，我就赶快来给你通报……”
　　没等家丁说完，丁永贵跳起来趴在月亮门边露出一只眼偷偷往大门口瞟：一个高大的背影背着双手背门而立，一身警服，威风凛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