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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科场风云幻(下)

作品名称:此心光明之圣人——王阳明传记      作者:阿圣      发布时间:2018-05-26 13:34:15      字数:3400

  4、再次落第组建龙泉诗社
  会试为三年举办一次,因此二十五岁那一年,王守仁再一次参加了会试。这一次他原本成为状元的最佳人选,遗憾的是他再一次落榜了。当时,像他这样的两届会试落榜的考生大有人在,他的一位同窗好友因再次落第,心中十分沮丧,对王守仁诉苦道,自己两次科考失败,是莫大的耻辱,感觉到无脸回家见父母妻儿了。
  王守仁却心情平静,不以为然地劝慰说:“人们都以不得第为耻辱,而我以不得第耿耿于怀为耻辱。”那位同窗听后,心情豁然开朗,更加对王守仁佩服不已。
  回到余姚的王守仁,觉得参加下一次会试还得等三年,当然不能虚度时日,决定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诗社。于是,召集诗友,在龙泉山南麓的龙泉寺组织了一个诗社。这个龙泉寺曾是父亲王华读书的地方,王守仁对这个地方留下了十分美好的回忆,还曾写过一首小诗:
  《忆龙泉山》:我爱龙泉寺,山僧颇疏野。尽日坐井栏,有时卧松下。
  一夕别山云,三年走车马。愧杀岩下泉,朝夕自清泻。
  王守仁的“龙泉诗社”是一个纯粹的文学团体,既不针砭时弊,也不参入政治,这也就吸引了一些爱好诗歌的人们。其中有一位退休老人叫魏瀚,曾任江西布政使,与王守仁的祖父王伦是诗友,也是王守仁父亲王华的好友;得知王守仁组织了诗社,诗瘾大发的老魏也忍不住跑来凑热闹,只不过每次赛诗总是落在王守仁的下风,让魏瀚不得不服气甘拜下风。
  王守仁常常领着诗友们,登山远望,游山玩水,兴之所至,随口就作出一首诗来,就这样写出了不少的好诗。《重游开先寺戏题壁》就是他早期写的诗作,其诗曰:
  中丞不解了公事,到处看山复寻寺。尚为妻孥守俸钱,至今未得休官去。
  三月开花两度来,寺僧倦容门未开。山灵似嫌俗士驾,溪风拦路吹人回。
  君不见富贵中人如中酒,折腰解酲须五斗!
  未妨适意山水间,浮名于我亦何有!
  这首诗透露出王守仁早年的道家思想。当时由于格竹的失败,对自己能否成为圣贤存在诸多的困惑,在消极思想的支配下,这才在不知不觉中向道家思想靠近。后来通过娄谅的点拨,思想有所转变,坚定了成为圣贤的思想,诗风有所转变。体现在《赠陈宗鲁》一诗中:
  学诗须学古,脱俗去陈言。譬若千丈木,勿为藤蔓缠。又如昆仑派,一泄成大川。
  人言古今异,此语皆虚传。吾苟得其意,今古何异焉?子才良可进,望汝成圣贤。
  学文乃余事,聊云子所偏。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看到了朱熹写的《上光宗皇帝疏》。在这道奏章里,朱熹写了这样一句话:居敬持志,为读书之本;循序致精,为读书之法。他突然领悟了,想起娄谅跟他说过的话,讲的也是这个道理。他进而认为,以前他之所以不得要领,是因为方法错了,没有循序致精。从此以后,他改变了读书的方法。可是,很快又发现了问题,他的“心”和事物的“理”不能联系在一起。他很着急,又没有解决之道,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笨的人。
  在彷徨的过程中,他有时又将思想的天秤向文学方面倾斜,故而写下了许多佳作。他的第一篇长赋《太白楼赋》就是在那段时间诞生的,而在文学方面,表现出早年最高成就的乃是《黄楼夜涛赋》:
  子瞻与客宴于黄楼之上。已而客散日夕,暝色横楼,明月未出。乃隐几而坐,嗒焉以息。忽有大声起于穹窿,徐而察之,乃在西山之麓。倏焉改听,又似夹河之曲,或隐或隆,若断若逢,若揖让而乐进,歙掀舞以相雄。触孤愤于崖石,驾逸气于长风。尔乃乍阖复辟,既横且纵,摐摐渢渢,汹汹瀜瀜,若风雨骤至,林壑崩奔,振长平之屋瓦,舞泰山之乔松。咽悲吟于下浦,激高响于遥空。恍不知其所止,而忽已过于吕梁之东矣。
  子瞻曰:“噫嘻异哉!是何声之壮且悲也?其乌江之兵,散而东下,感帐中之悲歌,慷慨激烈,吞声饮泣,怒战未已,愤气决臆,倒戈曳戟,纷纷籍籍,狂奔疾走,呼号相及,而复会于彭城之侧者乎?其赤帝之子,威加海内,思归故乡,千乘万骑,雾奔云从,车辙轰霆,旌旗蔽空,击万夫之鼓,撞千石之锺,唱大风之歌,按节翱翔而将返于沛宫者乎?”于是慨然长噫,欠伸起立,使童子启户冯栏而望之。则烟光已散,河影垂虹,帆樯泊于洲渚,夜气起于郊垌,而明月固已出于芒砀之峰矣。
  子瞻曰:“噫嘻!予固疑其为涛声也。夫风水之遭于澒洞之滨而为是也,兹非南郭子綦之所谓天籁者乎?而其谁倡之乎?其谁和之乎?其谁听之乎?当其滔天浴日,湮谷崩山,横奔四溃,茫然东翻,以与吾城之争于尺寸间也。吾方计穷力屈,气索神惫,懔孤城之岌岌,觊须臾之未坏,山颓于目懵,霆击于耳聩,而岂复知所谓天籁者乎?及其水退城完,河流就道,脱鱼腹而出涂泥,乃与二三子徘徊兹楼之上而听之也。然后见其汪洋涵浴,潏潏汩汩,彭湃掀簸,震荡泽渤,吁者为竽,喷者为箎,作止疾徐,钟磬祝敔,奏文以始,乱武以居,呶者嗃者,嚣者嗥者,翕而同者,绎而从者,而啁啁者,而嘐嘐者,盖吾俯而听之,则若奏箫咸于洞庭,仰而闻焉,又若张钧天于广野,是盖有无之相激,其殆造物者将以写千古之不平,而用以荡吾胸中之壹郁者乎?而吾亦胡为而不乐也?”
  客曰:“子瞻之言过矣。方其奔腾漂荡而以厄子之孤城也,固有莫之为而为者,而岂水之能为之乎?及其安流顺道,风水相激,而为是天籁也,亦有莫之为而为者,而岂水之能为之乎?夫水亦何心之有哉?而子乃欲据其所有者以为欢,而追其既往者以为戚,是岂达人之大观,将不得为上士之妙识矣。”
  子瞻展然而笑曰:“客之言是也。”乃作歌曰:“涛之兴兮,吾闻其声兮。涛之息兮,吾泯其迹兮。吾将乘一气以游于鸿蒙兮,夫孰知其所极兮。”弘治甲子七月,书于百步洪之养浩轩。
  写作这篇赋时,王守仁正在山东主试乡试,听说当地要重修黄楼,想起宋代大文豪苏轼,这才挥笔写就,赋成已在文坛引起不小的轰动。
  5、与状元失之交臂
  王守仁二十六岁那年,再赴京城。此时,明朝边境十分动荡,鞑靼屡犯边境,明朝指挥官刘钦等人战死。边境危机,急报频传,朝廷惊慌失措,却苦无抗敌良将。作为以国事为己任的他,对于国家目前状况十分担忧,他认为国家的武备仅仅只注重骑射击刺之士是远远不够的,应该大力培养韬略统驭的将帅之才,方能抵御外敌的侵犯。
  于是,王守仁便开始研读兵法秘籍,诸如当时流行的《武经七书》一类。也就是这段时间的研习,使他成为兵法奇才,后来在讨伐贼寇中,屡立奇功。
  第二年,也就是王守仁二十七岁,他第三次参加了会试,这一次他终于一举成功,名列前茅;后来又参加有皇帝主持的殿试,被赐予二甲进士出身第七人,也就是全国第十名。这种排名相对于当时的考生而言,固然算是优异成绩,但较之父亲王华这个状元而言,却是有了较大的差距了。
  其实,当时就王守仁的真实实力,本应成为当届的状元,只可惜时运不佳,撞上了唐伯虎科场舞弊一案中,遭受城池之殃,被无辜地将他的考卷下降名次,这才位列二甲第七。当然,最吃亏的则是唐伯虎了,他竟因此陷入了牢狱之灾。
  这场科场舞弊案的经过是这样的。在唐寅苏州同乡的朋友里,有一位同科考生叫都穆,属于“头悬梁,锥刺股”的那种穷读书人。考试结束后的一天,唐伯虎一身轻松,兴致很高,便邀都穆一起喝酒,无意间把他和徐经事先得到考题的事说与都穆听。都穆是个用功且正直的举子,对于这种以不正当竞争手段去博取功名的做法,他怎么能忍气吞声呢?就在唐伯虎与徐经纵情游山玩水、悠闲地等待朝廷放榜时,都穆拜访了朝中的一位马侍郎,恰好给事中华昶与礼部的一位官员也来到马侍郎家。三位官员自然议论起这一次会试,大赞江南才子唐寅果然是鹤立鸡群,估计此回必定高中。都穆一听,心里愈发不平衡,一气之下,便将唐寅和徐经事先得到考题的事一五一十的说给马侍郎听。给事中华昶是专管督察的谏臣,回头就写了一道奏折,以“主考程敏政鬻题”上报皇帝。
  舞弊、漏题,这还了得!弘治皇帝高度重视,亲自抓这起科场舞弊案,命令锦衣卫负责侦办和审讯。锦衣卫的手段可想而知,不死也得脱层皮。可是程敏政、唐伯虎和徐经三个人坚决否认串通作弊,面对锦衣卫的严刑拷打就是不肯屈服,坚称自己是清白的。这件案子查来查去,折腾了半年也没有一点儿进展,于是只好把他们三个人给放了出来。不过,按照当时“疑罪从有”的规矩,唐伯虎和徐经虽然获得了自由身,但还是被永远剥夺了参加科举考试的资格。程敏政则更惨,被锦衣卫折腾得只剩下一口气,出狱没两天就含恨离去。
  弘治皇帝命人重新批阅程敏政阅过的考卷,要求将其批阅优秀的考卷进行降名次录取。不幸的是王守仁的考卷恰恰被程敏政判为第一名,因此这才被降为了第七名。
  就是一场莫名其妙的案件,让王守仁与当届状元失之交臂,也让原本可以流传的父子状元的佳话付诸东流。不过,他还是通过了科考,步入了仕途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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