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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华丽转身返职场(上)

作品名称:挚爱亲情      作者:太行飞剑      发布时间:2018-05-25 14:00:37      字数:5216

  一
  清早起来,门口大槐树上的喜鹊“喳喳”叫不停,顾晓玲对小叔弟弟张成林说:“今天有什么喜事啊?你听树上的喜鹊一直在叫唤呢。不会是有媒人到我们家来提亲的吧?”顾晓玲喜欢和小叔弟弟说笑,而张成林总是羞涩地说:“大嫂又拿弟弟寻开心了。”正在叔嫂二人说笑的时候,村里最有名的媒婆春林嫂来了。大老远地就“呵呵”地笑着,一路风尘一路说笑:“张家大嫂,给您道喜啦。”
  “春林嫂,有什么喜事啊?一清早我家门口的大槐树上,喜鹊‘喳喳’叫个不停呢,没想到把你欢迎回来了。”顾晓玲也是个会说话的媳妇。
  春林嫂说:“庄模沟的老徐家,托我给你们说媒呢。她的二姑娘可是个美人坯子,高小毕业,能说会道,做针线活也是个好手,看好了你家张成林;你们同意的话,就去求亲吧。”顾晓玲一听十分满意,她见过那姑娘一面,模样长得不错,白白净净的,不胖不瘦,有胸有腚,是个好媳妇的苗子。
  顾晓玲说:“那敢情好,我们求之不得呢。成林,你看咋样啊?”
  张成林推辞道:“谢谢春林嫂,我二哥还没有结婚呢,问问那姑娘跟我二哥行不行?二哥没有结婚,我先结婚,他不是更找不到媳妇了吗?”
  春林嫂笑了:“哈哈哈,三兄弟还那么仁义啊!可是人家姑娘说了,看上的是老三张成林,而不是张志林,这远近的乡亲们谁不知道啊?张志林出家当和尚了,那石佛堂是和尚修行的地方,张志林去了,那不是当和尚了吗?”
  张成林很生气地说:“哪一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家伙说我二哥的坏话?我二哥是当护林员呢!他没有出家,也不是当和尚,他不结婚,我不谈婚论嫁。”
  春林嫂很扫兴,说:“算我多事,你就在家等着吧,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我看你们二兄弟都想出家当和尚了,三十多了还等什么呢?”然后扭身走了。顾晓玲很尴尬,追着春林嫂喊:“春林嫂,谢谢你。辛苦你啦!”
  春林嫂走了,顾晓玲给张成林盛饭吃,一边往饭桌上收拾饭菜一边说:“小弟啊,你太倔了,怎么还这样对待媒婆呢,以后人家还怎么给你提亲啊?”张成林说:“嫂子,我不想赶在二哥前面结婚,那样就等于默认二哥是出家人了。”顾晓玲叹一口气,愁绪涌上心头:“这可咋办呢?”
  第二天大清早,春林嫂又来了,她说:“柏林弟妹,我跟人家说了,人家说他们家姐姐喜欢你家老二,但是前提条件是,放弃石佛堂的差事,做她们家的上门女婿。”
  于是,顾晓玲带着春林嫂去石佛堂找张志林,说明情况以后,张志林只说了一句话:“对不起两位嫂子,我的心已经死了,此生不再考虑婚恋问题,我自从上了石佛堂就把自己当做出家人了。谢谢你们的一片好心,兄弟我不考虑结婚问题了。”后来不管两个嫂子说什么,张志林都不说话。他微微闭着眼睛,好像根本没有听见嫂子们的话。顾晓玲只好对春林嫂说,“咱们回家吧,看来张志林真是绝了尘缘啦”。于是两个嫂子带着惋惜的心思下山回家了。关于婚恋的事情再也没有人提起了。
  二
  几天后的一个清晨,顾晓玲早晨起来做好了饭,推开张成林的门叫他吃饭,看见张成林披着衣服坐在椅子上,弯腰趴在桌子上聚精会神地看着账本。他是生产队的会计,这几天秋收结束了,他在给生产队结账。顾晓玲以为他一夜未睡,边说:“成林兄弟,你一夜未睡啊,要注意身体啊!这样长期熬夜身体会垮掉的。”张成林好像没听见,他一点反应也没有。顾晓玲以为他精力太集中了,没有听见说话声。于是用手拍了他的肩膀一下。“啊!”顾晓玲惊叫起来,张成林已经僵硬了,可能死去多时了。
  顾晓玲赶紧去找邻居们帮忙,将张成林放在挺尸板上,给他擦拭了全身,穿上当时能找到的最好衣服,又托人到县城给张柏林发了一份加急电报:“三弟猝死,速归。”张柏林接到电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万万想不明白刚满三十岁的最小的弟弟怎么会突然死去。
  张柏林将张如峰和张如云委托给邻居代管,自己一个人只身回家处理小弟的后事。全村的父老乡亲们都为张成林送行。他们说:“张成林白天和大家一起劳动,夜晚牺牲休息时间给生产队记账,从来都是办事公道,从不徇私枉法。”
  有一个小男孩,带着重孝对张柏林说:“伯父,让我给叔叔当孝子吧,我的命是他救的,那年我失足掉到水库里,是张成林叔叔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这一次,叔叔走了,他没有儿子,我给他当孝子,为他送行。”
  张柏林说:“谢谢你张如松,我答应你。”结果出殡那天,全村的百姓都出来了,他们集体给张成林送葬。张柏林很感动,他没想到弟弟在乡亲们的心目中是这样一个高尚的人。
  埋葬了张成林,并给他烧了三七以后,顾晓玲和张柏林带着张如玉,一行三人从老家回到了集宁。一路上,他们夫妻心情都很沉重。他们有一事不明白。二弟张志林真的成了佛家弟子吗?他为什么不回家给小弟弟送一程呢?
  回集宁不久,轰轰烈烈的运动开始了,张柏林由于四清运动中的问题,又一次受到冲击,也没有心思再考虑张志林的事情。
  顾晓玲呢,则发现自己怀孕了。她不想要这个孩子,一个人来到医院做流产。经过妇科检查,原来,顾晓玲的子宫里有一个瘤子,不能做人工流产手术,只能顺其自然产下这一个孩子。
  那是1967年4月的一天深夜,张柏林被关在牛棚里。顾晓玲突然阵痛开始了,张如峰用大板车将母亲送往铁路医院,做了剖腹产手术。手术同时摘除了张如峰母亲的子宫,母亲从此再也不能生育了——她完成了自己一辈子的生育任务。
  张如峰给母亲伺候月子,他听从医生的嘱托,买了三只乌鸡,还有当归、黄芪、益母草等中草药,按照一定的比例放在乌鸡肚子里,炖三个小时候,给母亲吃肉喝汤。医生说,这些东西是大补元气的,母亲吃了三只乌鸡以后,身体就会恢复健康。
  张如峰是个听话的孩子,他卖掉家里的兔子,用卖兔子的钱,买了三只乌鸡,严格按照医生的嘱托给母亲坐月子。当母亲走出月子的时候,邻居们都说母亲的身体好多了,又白又胖的。顾晓玲也感觉自己的腰疼毛病和头昏心慌的毛病痊愈了;刀口也恢复得很好,基本上看不出是做了手术的。
  
  三
  那一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席卷了全国。在老家,也不可避免地遭遇了红卫兵的裹挟。
  1968年的春天,张柏林从牛棚里放回来了,他却收到了一封匿名电报,电文是:“你二弟张志林被捕入狱。”
  张柏林连夜赶回故乡,却怎么也打听不到二弟的任何消息,他在自家的小驴圈驴槽下面发现了张志林的一篇日记,里面记载了他的噩梦:
  太阳快要落山了,我漫山遍野地叫——小黑,小白,唠唠唠,唠唠唠……我的黑猪和白猪都该回来睡觉了,它们在山上吃草、玩耍、奔跑,每天晚上都回来陪着我睡觉。它们在小小的猪圈里,我在大一点儿的石头屋里。
  “咕咕咕,咕咕咕”,我的一群鸡也回来了,它们自己会钻窝睡觉,我只要给它们关上门,不让黄鼠狼来拜年就行了。
  我的爱犬叫秀秀,她和我的女朋友是一个名字,这是我给她起的,她是一只优秀的小母狗,她很爱我,对我绝对忠诚,我不在家的时候她给我看着家,看着鸡群和小黑、小白;我在家的时候,秀秀陪着我吃饭,陪着我睡觉,我们形影不离。回来吧秀秀!陪着我一起睡觉吧。
  我和衣睡在石板炕上,心里很平静。我已经对世俗的一切心灰意冷,我一心想着相信佛教,好好研读佛经,我的心已经归属佛门。总有一天我会实现自己成为佛家弟子的梦想……
  突然间,我听到有人叫喊的声音,接着就是惊天动地的砸坏东西的声音。那声音就在石窟那边。难道是那些泥塑有了灵性活了?他们起来砸东西了?不可能呀,没有迹象呀!
  那是什么声音,我得去看看!这世道乱,莫非是贼人?我爬起来,下了炕,披上衣服来到1号石窟门前,看见“n”形门的东、西、北面的泥塑和壁画都被砸碎了,撕碎了。这是什么生物所为?难道是那山上的猕猴?它们好端端地砸这些神物作甚?
  怎么?有人在唱歌?歌词是造反有理。难道是土匪?只有土匪才要把造反看成有理的事情。不行,我必须去看个清楚!好像在2号石窟那边。我摸索着走过去。看见有打着火把的魔鬼,他们狂欢,他们作乐,他们手舞足蹈……
  怎么?眼前出现了穿黄色衣服的人,他们胳膊上带着一块红布,上面写着“红卫兵”三个字。红卫兵是些什么人?他们怎么这样大胆?竟然敢对佛祖动粗?
  啊!他们不是普通的贼,他们不是偷偷拿一件作品,他们是疯子!他们要毁掉这里全部的精美艺术品!毁掉这些佛教经典!毁掉这所有的一切!
  “住手!你们是什么人?你们不能毁坏这些佛教经典,这些都是国家文物!你们这是犯法!”我喊出了声。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是那样响亮,但是他们似乎没有听见,还在大肆破坏。
  我必须阻止他们。我用自己的身体护着释迦摩尼佛,他们用榔头砸碎了佛祖的头,鲜血留下来了,佛祖受伤了,我要用自己的肉身护着佛祖。啊,又流血了,是我的血。好疼呀!这是佛的血吗?真红呀,那么耀眼的红!
  贼人剥了我的衣服,剥了我的裤子,还有短裤,我成了佛,我和佛一样我不用穿衣服,我刀枪不入。我和这些混蛋拼了!
  “打死这个四旧的卫道士!”他们狂喊。
  是我吗?我是佛的卫道士吗?这是我的责任,政府每年给我那么多钱,队里还补助工分给我,我有责任保护这些国家的财产。作为一个研读佛教的人,我要以赤子之心保卫佛教!
  啊!他们捆住了我的手、我的脚。我还有喉咙,我会大喊:“来人呀!来人呀!我们的佛遭难啦!乡亲们呀快来救救这些佛像吧!”
  他们堵住了我的嘴。
  他们还在砸,在撕扯,在践踏,在毁坏……
  我的天呀!这是佛教圣地,他们在这里杀鸡,杀猪,鲜血流了满地……
  我的佛祖呀,快快显灵吧!惩罚这些魔鬼吧!用最严酷的刑罚,让他们下地狱,下油锅……
  啊,好疼呀,他们用棍子打我的背,打我的腰,打我的腿……
  我的天呀,我的孔子呀,你怎么啦?头怎么掉了?
  我的地呀,我的老子呀,你怎么只剩下一只眼睛了?
  啊,我的手的?哪里去了?我怎么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了?
  啊,好疼呀,他们拿着沾了水的绳子抽在我的腿和屁股上,还有我的头。
  ……
  啊!我在往下掉,掉到无底洞中去了。在洞穴的深处,我看见了圣人孔子和孟子,他们手里拿着拂尘,缓缓地向我走来,我说:“我心中的圣人,我要死了,请您救救我吧。我好疼呀!”孟子的声音梦幻般地传到我的耳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啊,我又往上升呢,升到天上去了。在云朵里,我见到了释迦摩尼佛祖。佛祖笑着,神秘地笑着,用手给我擦身上的血迹。我说:“佛祖,你的石像叫恶魔粉碎了。都是我没有保护好您。”佛祖说:“你已经尽心了,我佛慈悲不会怪你。”我说:“佛祖,我早就想做一名佛教弟子。”佛说:“你修炼得还不够。唐僧去西天取经,经过了九九八十一难,你这困难刚刚开始呢,你要经受七七四十九难就可以升到天上做佛门弟子啦。哈哈哈……”
  啊,是谁泼了我一身凉水呀?我从天上掉到地上了。我的佛祖呀,我不想死于安乐,能够生于忧患吗?
  ……
  “求求你们啦,叫我去尿一泡吧,憋死我啦!
  “什么?在这儿尿。不行。这是佛教圣地,这里不仅有佛,还有菩萨。他们是女的。啊,我的裤头呢?我不能赤身裸体在这里。
  “我的天呀!我憋不住了!我尿了!我成了佛教的不肖弟子。
  “天呀,这个夜怎么这样长呀?快叫我醒来吧!噩梦呀,快结束吧!我想家了,想我娘了,我要回家看看。去城里买点朱砂吃,老这样做噩梦我会死的。”
  ……
  当我被拉扯着走出石窟,我看见太阳出来了。天亮啦!我身边还是那些穿黄衣服带红袖箍的魔鬼,他们缠着我,用绳子捆着我的手,他们要我在前面走,他们在后面。我糊涂了,我是在梦中,还是在现实中?我是死了,还是活着?刚才那一切难道不是梦?
  
  张柏林孤立无援,又不敢多耽搁,他是请了四天病假回老家的,基本上是秘密行动,不敢轻举妄动,所以最终也不知道二弟张志林关在什么地方。只好先回集宁准备上班去了。
  夜里,张柏林偷偷回来了,他跟妻子顾晓玲说了自己在老家的遭遇,说了二弟的日记。顾晓玲说:“二弟天性胆子小,性格孤僻,监狱生活的那些苦难,他是无法生存的,如果能活着回来,也必会成了残废,我们不能袖手旁观,一定要想办法救他回家。”
  张柏林说:“那只好拜托你去处理二弟的事情了,我是公家的人,不能请假太多;你是家属,可以带着孩子回去,私下走访一下办事的人员,不行就送点礼,咱们一定要为二弟洗清冤屈,不然将来会影响到孩子们的前途。”
  顾晓玲说:“我不怕,我是贫农出身,我回老家去处理此事,你安心带着几个大孩在集宁,该上学的上学,该上班的上班,我带着最小的女儿如银回家一趟。”
  经过多方打听,顾晓玲得知张志林关在钩沉监狱,她把孩子托给表姐照看,自己一个人去了钩沉监狱。当她见到小叔子二弟张志林时,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张志林光着脚丫子,眼神呆滞,光着头,穿着的囚服上都是破洞——他已经疯了。他根本不认识自己的嫂子了。
  顾晓玲把家乡的土特产品送给了监狱管事的队长。队长说:“这个疯子,是从清城监狱转来的,来的时候就已经疯了,听说是在审讯的时候疯掉的,也有人说抓他的时候就是个疯子,估计可能是经不住使用电击。”
  “电击?”顾晓玲震惊了,她没有想到如今的监狱里有电击,以前只有在《红岩》小说中知道有电击,没想到……
  顾晓玲没有说什么,她决心一定想办法将张志林救出监狱……可是作为一个没有职业的、无权无钱的顾晓玲,她怎么才能拯救出监狱中的张志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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