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村委选举（2）

　　四
　　魏兰花正在灶房拾掇着哩，取下束在腰间的围裙，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拉灭了电灯，关上了灶房门，刚要到上房屋去，就听见有人喊大门。
　　“姐，姐。”
　　魏兰花听出是她兄弟，连忙走过去开了大门。
　　“柱子，这晚，你来干啥？”
　　“俺来找你和女姐说点事儿。”
　　“走。咱到屋再说。”
　　“嗯。”
　　魏兰花与魏柱子一前一后走进了上房屋。刘女躺在床上，见是兰花的兄弟来了，笑着打招呼道：“是柱子兄弟呀，快，屋里坐。”转脸对坐在桌子边写作业的刘新月说，“牙儿，快给你叔搬凳子。”
　　刘新月出院后，经过一个多月的调理，病情已经痊愈，又到学校上学了。见魏柱子晚上来到她家，懂事儿地赶快放下作业，把自己坐的凳子搬给他坐。“叔，你坐。”
　　魏柱子笑着问道：“牙儿，你的伤好的咋样啦？”
　　刘新月笑呵呵地展开双臂，旋转了两圈，说：“俺全好了。”
　　“柱子，你啥事儿？快说。不早了，你还得早点回去。”魏兰花见弟弟在凳子上坐下，她就坐在刘女的床沿上，催促道。
　　“姐，你不会坑你弟，不帮你弟吧？女姐，这些年，俺没少帮你说话，帮你忙吧？”魏柱子从口袋里拿出一包“喜梅”牌香烟，抽出一支，点燃，边吸烟边说道。
　　“柱子兄弟对俺家的恩，俺怕是报不了啦，等牙儿长大了，一定报你的恩，报咱全村人的恩。”刘女见他这样问，泪水就又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说。
　　“咋能报不了？女姐这次就能帮俺大忙。你要帮了，牙儿住院时，俺给你出的钱，俺不要你还了。今后你家中有啥困难，俺第一个想着帮你。”魏柱子弹了一下烟灰儿说。
　　“呀，柱子，你咋能这样说话？”魏兰花一听就听出他弟的意思了，是来要让她们帮助他投票。她也希望自己的弟弟能有出息，可她觉得她弟弟这样做，太不合规矩不合法，也太不道德。哪有这样张嘴要人报恩的？她又急忙劝说道，“百姓心里有杆秤，到时候该投谁票，不该投谁票，那是现成的。你这样明目张胆地拉票贿票，只会让村民们更瞧不起你。这叫缺德，你知道不知道。”
　　“姐，社会到啥时候了？你还这样天真！咱再不为咱自己着想，还为谁着想？”他没想到她姐会这样说他，他很不愿意地说道。
　　“你要这样想，那村主任还真不能要你干了。”魏兰花仍不退步地说，“社会咋啦？社会好着呢！并且是越来越好。中央要咱村民自己选自己的村主任，那是叫选领头人呢，是能替咱村民说话办事儿的人呢，是能帮咱村民致富的人呢。你想干村主任的出发点，就是错的。这样儿，坚决不中！”
　　“姐，你！”魏柱子气得从木凳子上跳了起来，他把烟头往地上一甩，“你是俺姐，俺不给你吵。就当今晚俺没来，咱们走着瞧，看狼从哪坡下！”他说完，转身气呼呼地走出了刘女家的屋门。
　　刘新月一脸迷茫地站在屋子中间，她虽然听出了看出了魏柱子自私自利的行为和不正道的心，听出了魏兰花说的话极有道理和正义感，但她不知道如何是好。
　　
　　五
　　最近，月亮湾村发生的几件事，让小新月极不理解。虽然她冰雪一样清明，可她毕竟还是个孩子。她迷茫，她困惑，她想不通。她想到支书张金贵家问问支书，让他说个清楚。
　　晚饭后，她把饭碗往锅台上一放，像一个小大人一样对正在灯光下刷锅刷碗的魏兰花说：“婶，俺去支书家一下。”
　　“你去支书家干啥？”
　　“有点事儿。”
　　“黑灯瞎火害怕，明儿个再去不中？”
　　“有月亮姐姐给俺打灯笼，俺不怕。”
　　“那你，早点回来啊。”
　　“哎。”
　　刘新月答应着走出家门。
　　月亮湾有三个村民小组，大龙沟组和小龙沟组分布在月亮湾伊河南岸的两个东西大小沟岔里，东边的叫小龙沟，有十三户人家；西边的叫大龙沟，有三十二户人家。月亮湾上的一个组叫沟门组，分布在伊河南北两岸，村民家的房屋都是依山坡而建的土木结构的起脊青瓦房子和草房子，经过几代人在这里生活繁衍，向两岸伸展开来，形成了一个村庄。这是月亮湾村最大的一个村民小组，有五六十户人家，东西星罗棋布疏密不一的村民住房长达二三里地。
　　月亮湾村方圆一二十里地，山上树木茂密，沟道竹林叠翠。有一座险拔峭峭的猴子山，有一处瑰丽幽深的鸡冠洞，金鸡河和叠翠河分别从大小龙沟流出，汇聚到这月亮湾上，形成了这静静的一弯湖水。湖水清澈见底，湖滩上五彩缤纷的大小鹅卵石美丽极了。
　　这是一个非常美丽的地方，只是刘新月搞不懂，这样美丽的家乡，咋会仍是这样贫困？
　　他们这里的浅山土坡上，是很厚的红褐色土壤。当过兵的马六虎说，最厚处的土层，过去打井，打三四十丈不见石头；这红褐色的土壤最适应种植玫瑰。他发动村民们种植玫瑰，村民们不吃他那一套，情愿过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生活，窝在井台旁的柿树下，一堆人甩着扑克，唱着小曲，下着象棋，好像生活得有滋有味。
　　没办法。马六虎带着他从部队当兵归来时，从南方弄回来的玫瑰苗，自己在自家沟门的一亩三分责任田里种起了玫瑰。他说，村民们不种植玫瑰能理解。他们没有见过种植玫瑰咋样，心中胆怯，他只要种植成功了，相信村民们会跟着他种植。没想到，有人偷偷把他的玫瑰地给毁了。马六虎到支书家反映情况，支书竟笑着说：“咱祖祖辈辈都是种粮食，没有见谁种玫瑰的。粮食生成了能吃能喝，玫瑰生成了一旦卖不出去，只好扔到伊水河里。你这是要村民走歪道，俺不支持你。再说，是谁毁了你的玫瑰地，你又没有抓住人，叫俺咋处理？”支书竟然不管这事儿——支书咋能这样儿？
　　那晚，魏柱子偷睡的女人不是别人，就是张大富的媳妇——吴拐子的本家妹妹吴晓雅。张大富整天开个拖拉机在县城打工，月二四十不回家一次，这女人耐不住寂寞，加上魏柱子好色，在那方面又很有两下子，两个人就勾搭上了。
　　前天晚上，刘新月在王强家吃罢晚饭，天已经黑了下来。她背着书包回家，到了河湾，见有两束电灯光向马六虎的玫瑰地移动，她怕又是有人偷偷去毁马六虎的玫瑰，就想去看个究竟。她就悄悄跟了过去。
　　弯弯的月亮挂在天上，星星眨动着眼睛。真被刘新月猜对了，她透过朦胧的月色，见是一男一女两个人影在毁马六虎刚刚补植好的玫瑰苗。
　　只听那男的说：“妈的，想用这个来拉拢人心，让人投他的票当村主任，那是石狮子屁股没门。老子绝不让他得逞！”
　　又听那女的说：“嗯。他种一回，咱毁一回。看他种的快，还是咱毁的快。”
　　刘新月听出来了，那男的是魏柱子，那女的是张大富的媳妇吴晓雅。她想不明白的是，她俩咋会走到了一起，咋会来干这样的缺德事儿？
　　没料到，他们俩人把一地的玫瑰苗毁完后，就向靠近坡根地边的一棵大柿子树下走去。女的从身上取出一块明晃晃的大塑料布，摊在柿子树下的草地上，两个人就搂抱着滚在了一起。
　　“不要脸！”刘新月气得骂了一声，脸上感到发烫，不好意思再守在那里，就悄悄地离开了。
　　刘新月为这事儿，想了两天，最后还是决定，给支书张金贵说说比较妥当。
　　
　　六
　　张金贵家的老宅在河北岸，距离村部不远的西边坡根旁，他与二富和二富娘住在老宅，张大富和媳妇吴晓雅住在河南岸麦场边的新宅。
　　刘新月走到吴晓雅家门前，见她房里的灯亮着，讨厌地哼了一声，就从路上下了河滩，沿着河中踏脚石过了河。穿过田间陌路，顺着巷道没走多远就到了张金贵家。
　　“金贵伯在家吗？”刘新月刚进院就喊道。
　　“牙儿呀，快进屋。你伯在家。”二富娘拾掇利落灶房里的活儿，端了一盆洗脚水往上房屋走，见有人问，转脸看是刘新月，笑呵呵地应了一声。
　　走进上房屋，灯光下，见张金贵含着旱烟袋，戴着眼镜，坐在牛皮革包成的花格子单人沙发里，正在聚精会神地翻看着镇政府下发的村委换届选举有关文件资料。二富趴在桌子上做作业。
　　张金贵抬头见是刘新月进来，看着另一个单人沙发对她说道：“快坐下。喝汤没有？”这里的人们，把晚上吃饭称作“喝汤”。
　　“哎。喝了。”刘新月答着坐进沙发。二富冲刘新月笑了笑，继续趴在桌子上做作业。
　　张金贵见二富娘端来了洗脚水，就把文件放到并排放着的两个单人沙发中间的茶几上，一边脱着鞋把脚放进洗脚盆里，一边仍然噙着烟袋抽着烟问刘新月：“天真黑，你一个小娃子家来俺家，不嫌害怕？”
　　“不怕。”
　　“你来啥事儿？”
　　“没，没啥事。就是来看看伯和娘。”刘新月想好的一肚子话，到跟前了，反而不知道咋说了。
　　“你这娃子，明明脸上带着有事儿，咋说没事儿？说吧，是你娘又不舒服啦？”张金贵看出了她的心事，追问道。
　　“俺娘没啥事儿。这些天，她好多了，兰花婶扶着她都能在院子里慢慢走路了。这还多亏您和村民们，还有兰花婶他们一家人的帮助。俺都不知咋还这些情这些恩了。”刘新月见他这样问，就这样回答道。
　　“这娃子，咋能这样说？都是一个村的，谁家能没有个难处，相互帮忙是应该的。啥情不情恩不恩的？今后别这样说。你好好上学，长大有出息了，能帮咱村致富弄些事儿，啥都有了。”张金贵语重心长地说。
　　“嗯。俺一定好好学习，长大报答咱村。”刘新月认真地说。
　　张金贵洗完脚，接了二富娘递给他的擦脚布，擦了擦脚，穿上鞋，放下裤管，又点了一锅旱烟抽着，说：“你来不是这事儿是啥事儿？别犹犹豫豫的，快说。说完，让你娘送你回去。”
　　“这事儿．．．．．．”刘新月刚要说，突然有个打扮得非常妖冶的女人哭着走了进来。
　　“哎呀——，叔呀——，你可要给俺做主呀——。那挨千刀的，又去您晓雅家了。”
　　这女人就是魏柱子的媳妇王花妮，晚饭后，她见魏柱子出了家门，就悄悄地跟了出来。她见魏柱子进了吴晓雅家的门，没有多大功夫，屋里的灯就灭了。她就匆匆忙忙过了河，来到了张金贵的家讨说法。
　　张金贵一听，脸都气得发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