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冷暖乡情（2）

　　五
　　那是阳春三月的一天，虽然土堰上的迎春花开了，开得红艳艳的，分外好看，可寒风依然料峭，对面山坡的阴沟里仍然有积雪寒冰。月亮湾的伊河水面上虽然早就没了白白的薄冰，可路边刚有些萌意的枯草，依然在疾风里颤抖。
　　中午放学的时候，王强到龙潭镇给麦田购买除草剂还没有回来，魏兰花到刘女家给刘女儿做饭去了。刘新月和王家宝回到王强家里，没有见到大人，王家宝就动了心事儿。
　　“牙儿，咱不在家吃饭，咱去你家看你娘中不？”
　　“中。”
　　两个孩子，把书包放在院子的石桌上就上路了。一路上静悄悄的，没有看到一个人儿。只有村子的井台边柿树下，两三只花母鸡在转悠着觅食。谁家的小黄狗儿跑过来，与鸡嬉戏，吓得鸡呱呱地叫着扑棱着翅膀跑远了。
　　王家宝左右前后看了看，停住了脚，悄悄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握在手里。
　　这时，魏柱子唱着“今天是个好日子……”从一家房后的小路上走了过来。王家宝赶快把手中的石头藏到背后。
　　魏柱子见是他们俩，停住了唱，色迷迷的小眼睛，望着粉都都好看的刘新月道：“呦，花骨朵儿，护花小天使，送你回家呀。”
　　刘新月拿眼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王家宝问：“舅舅，你去哪儿了？”
　　魏柱子看了一眼远处的张大富家的新蓝瓦房子，乐陶陶地没有正面回答他，抚了抚他的头说：“赶快回家吃饭吧。”转身离去了。
　　“家宝哥，走，咱快回家，妈儿会等急的。”刘新月说。
　　王家宝又四处望了望，确定周围无人，他瞪着眼，恶狠狠地道：“站住！”
　　“家宝哥，你咋啦？”刘新月吃惊地望着他。
　　“俺要治治你，叫你在俺爹俺娘面前得宠！”说着，他举起石头在刘新月的头上猛砸了一下。
　　瞬间，一股红红的鲜血就从刘新月的头上汩汩地流了出来。刘新月一句话没说，就晕倒在了地上。王家宝吓坏了，脸色苍白，放下石头，仓皇地逃跑了。
　　
　　六
　　当村民们发现倒在井台边血泊中的刘新月，连忙跑到刘女儿家告诉魏兰花和刘女儿。
　　刘女儿吓得浑身发抖，懵然不知所措。
　　魏兰花吓得脸都白了，赶快跑着来到张金贵家的老宅，把事情告诉村支书张金贵。
　　张金贵正好看见他的大儿子张大富，开着拖拉机从县城回来，就赶紧要张大富把拖拉机开到井台边，与几个村民把昏迷的刘新月发落到拖拉机的车兜里。
　　刘女儿在家从枕头下拿出那一万元抚恤金存折，恸哭着交到魏兰花手中，哀求道：“兰花，一定要救活孩子！一定要救活孩子！”
　　张金贵、魏兰花、魏柱子、马五车四人全上了拖拉机，大富开着拖拉机，“突突突”地冒着黑烟出了村子。拖拉机沿着崎岖的山路，向龙潭镇开去。在鬼见愁遇到了回村的王强，他立刻上了拖拉机，与他们一块儿向镇卫生院赶去。
　　
　　七
　　在龙潭镇卫生院的急诊室里，几名白衣医生和护士正在紧急抢救小新月。输氧，测量血压，上心率测试仪，抽血化验，挂输液瓶。
　　张金贵、王强、魏兰花、魏柱子、马五车坐在急救室外边的长条椅上，焦急地等待着。
　　一个高顶门的医生从急救室里走出来，摘下口罩，问道：“谁是家属？”
　　他们见有人问，立刻从长条椅上站起来，围了过去。王强上前一步说：“俺是负责监护这个孩子的。”
　　高顶门不解地问：“监护？”
　　“哦，她的父亲失踪了，母亲瘫痪了。村里要俺照顾这个孩子。”王强神情紧张地解释道。
　　高顶门更迷糊了，说：“失踪？瘫痪？”
　　王强急了，拍着胸脯追问道：“哎呀——，你就别问了，三五句话给你说不明白。你就说吧，咋回事儿？俺当家！”
　　张金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谢顶头，一手举了举自己的旱烟袋，说：“哎，对！俺是月亮湾的村支部书记兼村委主任，这事儿，俺能证明！”
　　高顶门点点头，说道：“是这样。我叫卫平安，是这里的主治医生。这孩子耽误的时间太长，失血太多，得马上输血和做手术，你们赶快去住院部交钱。”
　　“得多钱？”王强问。
　　“先交两万吧。”卫医生答。
　　“啥？交两万。”王强急眼了。
　　张金贵连忙上前解释道：“卫医生，您看这样中不中？俺们没有想到这病这么严重，来时就带了一万元钱，俺们先交上，您赶快治病，俺们这就回去再准备。中不？”
　　“不行。这是医院的制度，我不能违反。”卫平安一脸认真地说。
　　“医院是救死扶伤之地，刘新月生命岌岌可危。你做为一名为人民服务的医生，难道忍心就这样看着一个年轻的生命给耽误了吗？”校长马五车劝说道。
　　“这……，这得请示我们院长。特殊情况，只有他能做主。”卫医生犹豫了一下，解释说。
　　“怎么回事儿？”正在这时，一副菩萨脸，说话和蔼可亲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就是龙潭镇医院的院长徐金秀。
　　“徐院长，是这样……”卫平安三言两语说明了情况。
　　“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在镇政府几次开会，认识张支书和马校长。先治病，钱的事情，让他们随后想办法赶快拿来。”徐院长乐呵呵地决定道。
　　主治医生卫平安点了点头说：“好吧。你快去交钱！”他指着王强说，转脸又对张金贵说，“这孩子的情况确实很严重，需要大量的血浆。可血库里缺这种血浆。”
　　张金贵急忙说：“那就抽俺们的血。”
　　“好吧，你们快去作化验。”
　　抽血化验结果很快就出来了,他们五个人的血没有一个能用。
　　
　　八
　　张金贵着急地问卫医生：“咋回事儿？”
　　主治医生卫平安说：“你们的血型与病人的血型不相吻合，不能使用。”
　　“啥？啥是血型？”张金贵听不明白。
　　马五车赶快解释说：“血型是一种人类遗传的性状，从狭义来说，它是专指细胞抗原的差异，但从广义来说也包括白细胞、血小板、血浆等血液成分抗原的不同。血型不同不能使用也，若一旦使用，会招致病人死亡。”
　　卫医生认真地说：“更为严重的是，我们医院的血库中也没有病人的血型血浆。”
　　马五车抬手扶了扶眼镜问：“她是何种血型？”
　　“Rh血型。”
　　“啊。”
　　魏兰花急得抓耳挠腮地望着马五车问道：“咋啦？啥时候了，放屁还是酸溜溜的。快说！”
　　马五车叹了口气说：“这是世界上一种罕见的血型。”
　　张金贵瞪着眼问道：“你的话啥意思？”
　　马五车解释说：“目前，最常见的血型有四种，即A、B、O和AB型，这四种血型在世界上不同地区和不同人种的分布是不相同的。据统计，A型占27.51%，B型占32.33%，O型占36.49%，AB型仅占9.67%。Rh血型与MN及Xg血型的人，世界上很少。而Rh血型又分为二种，即Rh阳性和Rh阴性，它们分别由二个等位基因所决定。Rh阳性的基因是阳性，用Rh或D表示；Rh阴性的基因是阴性，用rh或d表示。Rh阳性个体在中国人中占99%以上，而在白种人中只占85%；Rh阴性个体在中国人中只占1%左右，而杂白种人中要占15%左右。这么说吧，刘新月是Rh阴性个体，也就是100个人中可能只有一个人的血型是Rh阴性个体。刘新月的血型很难找到。”
　　主治医生卫平安点点头，严肃地说：“马校长表述的很正确。我要告诉大家的是，这种血型必须得在三个小时中找到，给病人输上血，否则，病人性命难保！”
　　王强眼都急红了，躲着脚大声道：“唉呀，这可咋办？上哪里去找这样的血呀？”
　　魏兰花急得嚎啕大哭起来：“哎呀——，俺的牙儿——，你的命——咋会这样苦啊——？”
　　魏兰花的哭声惊动了一个病人。他本来已经出了医院门诊，可听到这无奈的哭声，又转身向急诊室走来。他看上去三十二三岁，光洁饱满的大脸盘上，镶着一副英国人一样的大鼻子。
　　他刚踏入急诊部的走廊，张金贵就认出了他，连忙迎了上去。魏兰花也看出他是谁了，赶忙停住哭声，擦擦眼泪，跟了过来。他就是龙潭镇党委书记楚青山。
　　“楚书记，您咋在这儿？”张金贵问道。
　　“你们这是……？”楚书记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问他道。
　　那名主治医生卫平安和马五车都看出来是楚青山，连忙走了过来，卫医生简单给他说明了情况。
　　楚青山皱了皱眉说道：“有百分之一的比例，说明就有百分之一的希望。这是个生命，我们马虎不得，必须采取措施，抢抓时间，立即实施救助。”他想了想，又对主治医生卫平安说道，“这样，你立即通知你们的院长，一方面与周围县市区医院取得联系，看有没有这样的血浆，若有，赶快往这里调运。一方面组织医护人员，做好抽血化验准备。我这就回镇政府，联系我们这儿的驻军和乡直单位干部职工前来支援。”
　　“楚书记，为了一个小孩子，您就这样兴师动众？”魏柱子有点不相信楚青山说的话。
　　“哈哈哈，”楚青山大笑了一声，说道：“小孩子是祖国的未来，也是人民群众中的一员，我们共产党人的宗旨就是为人民服务，这个时候正好可以检验这句话的分量！赶快行动！”他严肃地说罢，就走出了医院。
　　主治医生卫平安立刻返回急诊室，要护士时刻注意刘新月的病情变化，然后，又急匆匆走出急诊病房，去找院长徐金秀了。
　　张金贵此时也迅速对王强、马五车、魏柱子说：“你们在这儿守着，俺与兰花坐大富的拖拉机赶快回去，看这情况，俺得动员村民们，一是捐钱捐物，二是都得来抽血化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