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叶飘零（四）

昨天，学校下发通知，要每个班上报参加今年秋季班际间篮球比赛的运动员名单，涛涛拿着挑选好的队员名单，来和杨扬商量。
这种活动，杨扬所在的学校每年都要举行。由于学生升学压力的增大，高考目标考核力度的加大，学校和学生个人都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在学生和老师的记忆里，每年的班级间篮球比赛，则成为学生心中一件十分盛大的事情。为了办好这次篮球赛事，学校要求班级可以在体育课上训练，严禁下午自习时间进行训练，以免因训练而扰乱正常的教学秩序。学生们刚才还是一副笑脸，现在突然变得阴云密布，他们想着，正好乘着篮球训练的时间，好好放松放松，让最近一段时间来的连续四次月考而紧张的心情舒展一下。可现在，学校同时又规定不得在下午自习时间训练，这样的规定，他们知道后心里怨气很大。
那是在班会课时，班主任王老师宣布的。
“同学们，大家好，最近学校要举行班级间篮球比赛，要求各班要积极报名，认真训练，文明参赛，赛出风格，赛出友谊。”
“不让下午训练，怎么赛出水平呢？”不知谁小声地说道。
“比赛一定要参加，但还不能违反学校的规章制度。”
“这叫比赛吗？”
“不训练的比赛还不如不要举行了。”
“是呀，我们学校就是这样，啥事都小心翼翼的，想做又不敢放开来做，这叫啥事吗？”
“干脆，我们不要参加了。”
“学校就抓‘两操’，篮球比赛和学习算啥！”
同学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同学们，请大家安静，谁有啥想法，课后可以找我交流。但学校的这些规定，大家务必要严格遵守。文体委员涛涛同学一定要切实负起责任，其他班团干部要积极配合，同学们也要积极参与。”
班会课后，同学们依旧还在议论着。对于学校的这一做法很不理解。
就连一向沉默寡言的欢欢也表示极大的反抗，和他的同桌杨扬讨论起这样的赛事来。
“杨扬，你看这种赛事好不好？”欢欢向来直呼其名。
“事是好事。只是，这种规定未免有些大煞风景。”
“不错，如果这样，倒不如不要开展的好。”
“欢欢，你想不想参加比赛？”
“我？”欢欢十分吃惊地问。
“对，就你！”杨扬十分肯定地回答。
“我的身体不好，对篮球又不感兴趣。”
“这有什么，贵在参与吗！学校的要求里不也说重在参与吗！”
“让我考虑考虑吧！”欢欢说。
但这毕竟是学校的规定，学生只能遵守如此规定。因此，赛事就没有前些年那么盛大，那么热闹。
只因为高考指挥棒依旧，只因为升学目标的下达，只因为招生的巨大压力，眼看比赛临近，整个校园却只见到学生读书的情景，很少有到操场活动的身影。即使有，政教处也会赶学生会到教室里上自习。学生本已经十分疲惫的身体，就在这种效率极差的被人强迫的氛围中硬着头皮读书做题完成书面作业。
长期以来，校园里没有生龙活虎的景象，没有欢快舒心的青春气息，没有青年学子的朝气蓬勃。而在园内的每一处墙面上，却都写着“书香校园”、“充满活力”、“乐学好学”、“锻炼身体”、“实现梦想”、“关怀备至”“人文校园”等的标语。那些标语，如同一面面鲜艳的旗帜，高高飘扬，却也无可奈何的看着那些本来笑面春风的莘莘学子的苦读相。
得到这次学校要举行班际间篮球友谊赛的通知后，学生曾也乐翻了天。高三一班也像其他班级一样开始由文体委员牵头积极准备。涛涛早就想好了班级的运动队成员名单。他兴冲冲地跑来找班长杨扬商量此事。
“我的班长大人，请你过目。”
杨扬一看，是涛涛准备上报学校的篮球队成员名单。他知道，干这些事情，涛涛的热情最高，而且效率也极高。
杨扬仔细看完名单后，沉思了片刻，说：“写上欢欢吧！”
“什么？”涛涛吃惊地问。
“写上欢欢的名字。”
“你脑子进水了吧！”
“没有，我清楚的很。”
“就他，知道篮球怎么拿吗？”
“涛涛，听我说，写上欢欢。我们让欢欢也加入咱班的篮球队。”
“那……万一输球了怎么办？”
“没关系。只要欢欢乐意参加，就行了。”
“你这是什么决策？”
“‘奥林匹克’决定。”
“如果咱们班其他同学不愿意，该怎么办？”
“你要想办法说服他们，不要让他们拒绝欢欢。完了我再做做他们的思想工作。”
“遵……命……，班……长……大……人……”
涛涛显然极不情愿。
看着涛涛离去的身影，杨扬心情轻松了许多。他为自己这样的决定感到高兴。没有别的想法，他只想让欢欢能在集体的活动中好好锻炼锻炼，改变一下自己的脾性，和同学敞开心扉地交流，交流中产生对班级对他人的一种信任感、安全感和家庭感。此刻，他不知到这种办法能不能奏效；不知道欢欢能不能接受这份特殊的邀请；也不知道班里的同学能不能理解和支持他。
毕竟，前些天，自己已经给欢欢发出了参赛的信号。
兰兰首先知道了杨扬的决定。她见到杨扬后十分担心地说：“杨扬，你的决定你考虑好了没有？”
杨扬看着兰兰有些好奇有些担心的目光说道：“你以为有什么顾虑？”
“我是想，这是一次代表班级的重要活动，每个队员上场以后的表现，都是高三一班的形象展示。像欢欢那样的从未动过篮球的人一旦上场，岂不是被别班的学生耻笑。”
“这有什么。篮球赛本身是一次友谊赛事，输赢本无所谓，看的那么重要恐怕没有这个必要。”
“没错，你不这样想，可别的学生不可能像你一样。再说，欢欢一旦上场，他的某些可笑的动作势必会引发全场的爆笑。欢欢自己能承受住那样大众场合的集体耻笑吗？”
“我想，没有那么复杂。不过就一场比赛吗！”
“看吧，你都承认是一场比赛，是比赛，就得有明确的奋斗目标。那样，你给全班同学又如何解释。”
“这样，兰兰，你抽时间先和欢欢说说，看他有怎样的反应。随后咱么再商量。”
杨扬并没有向她提起前些天他和欢欢说过的参赛事情。
“我！你认为我能说动欢欢？”
“有什么不可能。你是女生，他能将你怎样，大不了他不理你，不可能和你大吵大闹吧。”
“既然班长大人如此器重我，那我就试试。不过，成功与否，我吃不准。”
“先不要注重结果，追求过程再说。”
“看，又一个高深莫测的哲学观点。”
“真的，你先说，完了咱们再根据情况商量。”
两人正说着，涛涛过来了.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多美的一幅画呀！”
“我们的大诗人来了。”兰兰讽刺道。
“今天是哪根经里有了如此强烈的文学细胞，竟吟咏出这般优雅高洁的诗句。”杨扬也开着玩笑。
“文学细胞吗，敝人老早就有了，只是你们‘不识庐山真面目’而已。哎!你们说啥呀？”
“想知道吗？”兰兰说道。
“当然。不过，如果涉及个人的隐私，就不勉强了。”涛涛向杨扬和兰兰做了一个鬼脸。
兰兰有些脸红。
杨扬朝着涛涛的胸前一拳，涛涛乘势打了个趔趄。三个人一起大笑起来。笑声飘荡在高三一班教室前的那颗高大的梧桐树枝间，梧桐树上几只欢快跳跃的麻雀，被惊的驻足起来，静静地凝视着它们眼皮底下三个青年学生的欢快表现。麻雀怎能知道他们的笑声里包含着怎样的轻松愉快——那是对自己一个同伴的潜心关爱。
几片树叶又随着秋风轻轻地飘落下来，落在杨扬他们围成的圈子中间的土地上，还打着旋儿。
看到已经落了好多的树叶，杨扬他们又想到今天早读时学校临时布置的任务，要求各班要对室内外的卫生进行一次切地打扫，准备迎接县上的一个什么检查。
他们回到教室，找到生活委员王斌，一起商量卫生打扫和迎接学校检查的事。
不知什么时候，欢欢出现在他们的眼前。
杨扬急忙上前和欢欢打招呼。
“什么事？”欢欢有些不高兴地问。
“是这样，今年的班级间篮球比赛，我们商量了一下，想让你参加，你觉得怎样？”杨扬认真地介绍着。
“没错，我也正想找你商量此时。”涛涛插嘴道。
“是呀，大家都想让你参加。”兰兰也说到。
唯独生活委员王斌没有发言。
大家一起望着欢欢。欢欢却没有说话。兰兰急了，又说：“你有什么想法，就快点说呀，大家还忙着呢！”
欢欢一看风风火火的兰兰，他本来就对兰兰收交作业的态度感到不舒服，这时又见她快人快语的样子，心中不免有生一种讨厌之意。
“不参加！”
三个字竟是如此坚定有力。大家都没有想到会有如此结果。杨扬见此情景，急忙说到：“欢欢，你不要生气，这是大伙和你商量，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不要老是闷闷不乐。”
“谢谢大伙的好意，我领情了。这次的比赛，我不想参加。你们是不是又要取笑与我。杨扬，你如果真的对我有什么成见，就请明示，不要老是采用如此手段打击报复。”
“打击报复！”这一句话，让杨扬丈二和尚摸不着头。他不知道篮球比赛的事情会让欢欢又产生疑虑。杨扬面前的其他同学也感到十分奇怪。他们更是为班长大人感到冤屈。欢欢真的不能理解大家的一片好心。
正在大伙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欢欢冲上前来，一拳打在杨扬的脸上，立时，杨扬的鼻血直流。而欢欢竟扬长而去。大伙都想上前拦住欢欢，杨扬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直拽着涛涛，并且说到：“不要乱来。”
大伙见此情景，急忙用脸盆端来水，让杨扬洗脸，也就不再理会欢欢了。
此刻，涛涛想起前几天他和杨扬的一段对话：
“我说扬扬，你这人让我越来越读不懂。你心里有什么苦衷，就不能给说说？你还当我是你同窗三年的好友吗？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
“我能说什么，我可以说什么，我还有必要向别人说什么！”
“你今天这是怎么呢？”
“涛涛，如果你的好朋友误解了你，你打算怎么办？”
“这个……我想，他如果真的误解了我，我就一定得找他说明情况。”
“那，如果他不听呢？”
“不听，我也要找个适当的机会，当面向他说清楚。既然他能做我的好朋友，他就一定能够听得进我的解释。哎！说了半天，你是不是就遇到了这样的事情。”
“没错。”
“你怎样处理的？”
“就像你说的，可是效果不明显。”
“对了。我想一定是欢欢。”
“你怎么知道的？”
“明眼人一看，一听，一想，不就什么都明白了吗。”
“你行啊！要你说，该怎么办？”
“继续找他说，如果真的不听。要么不理他，要么……”
“怎样？”
“武力解决。”
“这怎么能成！”
“有什么不成的！”
“方式是有些粗暴，但，这也是为了解决问题啊。或者说，是为了帮助他更好更快地成长，他应该感谢你才对。”
“你不愧是咱班的‘谬论专家’。”
…………
涛涛见到今天欢欢对待杨扬的野蛮做法，心中很是气愤。他真想上前狠狠地揍欢欢一顿，让他的榆木脑瓜开开窍。他还是忍住了。如果杨扬不竭力阻拦的话，他今天非得出手不可。他真没想到，欢欢竟变得如此不可理喻。
而急忙离开杨扬他们的欢欢，一个人来到教室，坐在座位上，闷闷不乐起来。他今天早晨来校的时候，曾经收到苗苗的信。信中苗苗只是一般性的问候欢欢的学习情况，而且，让欢欢不要再像以前那样固执己见，一定要和同学搞好关系，要学会助人为乐，互帮互学，共同进步，不要再把自己封闭在“象牙塔”里，整日和梦想甚至是幻想打交道，那样不好。欢欢见到苗苗的如此批评，心中很是不高兴。他的满腔的愤怒正没处发泄，恰巧碰上杨扬一般人的带有挑衅似的侮辱，他这心里的气越发的郁闷胀满。那一拳，让欢欢的心里多少有些好受。他知道，就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打杨扬，杨扬也不会还手的。这是三年来欢欢可以肯定的事情，杨扬绝对不会作出对不起欢欢的甚至是粗暴的事情。现在看来，欢欢的估计是对的，事实上，欢欢的拳头出击，杨扬非但不还手，而且让别的同学也不会动手的。
欢欢虽说是看着书，可心里却想着苗苗。有时候，他就会不自觉地陷入这种无名的奇怪的沉思中，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有一种无名的冲动。那种感觉，就像山洪即将爆发，就像岩浆即将喷涌。
欢欢常常为自己的这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十分烦恼，而当他一旦进入这种境地的时候，他总会不能控制自己的言行举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