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蓝·连载】《寻石三十梦》（3）

四月十五晚上，寻石吹灯入睡，垫上木枕刚一闭眼，就听得一阵锣鸣鼓响，由远而近，然后有如倒海翻江之轰轰烈烈，震得他头脑昏昏，耳朵嗡嗡作响。然后又闻风声鹤唳，冷气森森。正在惊恐之处，忽见一座山突然裂成两半，似开两扇巨门，中间送出一轮明月，照亮环宇。正在这时，山顶上的一棵老松突然一阵摇晃，仔细看时，却见赤眉公公坐在树下，将一面“阴阳宝镜”射将下来。“阴阳宝镜”的幽蓝色的光束，直照寻石的双眼，使他进入时间的隧道，感知了后续故事的情节，有如冥冥中鬼神无声的诉说一般：
却说马楼害绝了韦乐天一家三人性命，自家也死了两个人。他心中有鬼，虽然丝毫不露声色，但他心中却阴阴郁郁的。
再说当日马楼安葬三太太时，并没有忘了脱下她手上的金戒指。回到家中，时已黄昏，马楼把那只金戒指戴在自己手上，歪在床中小息，不一会儿他就睡着了。突然，那金戒指发出一道金光变宽了，从马楼左手的无名指上脱落下来，“叮铃当啷”地滚在地板上。它像一个火环儿，熠熠的冒着火花，在地上来回走动、前后滚行、左右奔跑，好像要找逃出的路径似的。马楼在睡梦中恍惚听得耳边有人悄悄的对他说：“员外，你的金环儿要逃走了！”马楼一惊，跳将起床，只见昏暗之中有一个小火圈儿在地板上寻路要逃，他大吼一声：“金环儿！那里走！？”他急忙追赶那金环儿，想要逮住它。金环儿见马楼追来了，跑得更快，在那广阔的书房中，东南西北、四面八方地滚来滚去，马楼也跟着紧追不舍，闹得房里乱哄哄的。这边的折腾，却惊动了三个公子，两位小姐，二位夫人。家人以为出了什么事，各执灯笼烛火，一齐向大书房奔来。他们又问又叫的，有的急促敲门，此时马楼顾不得他们了，只胡乱喊叫“别开门！别开门！开门它就溜了！”众人只好围在大书房门外干着急，他们不知道里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还以为是有贼入屋，老头儿正与贼人斗打呢。只听得大书房里面“咚咚当当，”到处脚步乱响，心里说：这老头儿平时看不出有什么本事，一副老书生样子，谁知到了节骨眼上真有两下子功夫呢，你听听他们打得多狠啊。大公子马雄心想，若是我，夜里有贼来了，怕是吓死我了，哪还敢出声呢，还是父亲勇敢；虽然父亲名为“马楼”，不比我名“马雄”的威风，自己真是其名威武，其实草包；父亲其名虽不耸听，实际却是有能耐的。
不表大公子马雄胡思乱想，却说二公子马飞，是二夫人所生，为人勇武有智，他用眼从门缝往里望去，只见他父亲的脚下有无数道火线在乱钻乱窜，好像一群火蛇。而他父亲却在火圈上跳舞，一边跳一边累得直哼哼：“往哪里跑！？往哪里跑！？”手舞足蹈，好不可笑。在门外的大夫人柳叶青和二夫人李月红，大公子马雄，三公子马杰，大小姐马尚英，二小姐马雪梅，一齐呐喊：“老爷快快开门让我们进去，我们也来帮你打他！别让你一人打累坏了身子啊！”二公子马飞笑道：“你们别嚷嚷，不知道老爹在玩什么把戏呢？跳火圈舞，是不是着了魔了。”
众人听得二公子所言，更是疑惑不解。
却说老员外因捉不住金环儿正在为难，忽听得有人在耳边悄悄说：“我能捉住这金环儿！请你把我拔下来！”马楼忽然觉得耳边发痒，用手一摸，发觉耳根长出一根长毛来。这根长毛不知是什么时候长出来的，他赶忙将它拔了，随手丢落地上。谁知那根长毛一经落地，立即变成一条银蛇，照定金环一穿，金环立即复了原形，光焰全无，贴在地面不能动弹。老员外立即抓住金环，喘息未定。他打开房门，让众人一齐进来观看。众人用灯照着，原来老爷右手抓住一只金戒指，金戒指上还穿着一根长长的白头发。马楼歇了半天，喝了两杯茶，才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给众人听了，众人无不惊奇。这时天也亮了，大家闹了一夜都觉困倦，先后散去补睡不提。
却说马楼想这金环儿会跑，只有银发才能镇住，何不用此根银发将金环儿拴牢挂起，看它还能往哪儿跑了？于是马楼把银发穿过金环儿打了几个死结，挂在大书房里的衣柜上，吩咐谁也不准去动它。
原来汉钟离的那只金戒指，因沾染仙气，常在主人的不经意间，脱离出去，化作一个英俊的男孩，自号“金童”，混入江湖顽耍。汉钟离常常为了将它找回来而费心费神，对它的思凡举动也不少责备。
再说那根银发也是有来历的，她原来并不是胡须，而是吕洞宾的一个银戒指。八百年前，吕洞宾偶遇白牡丹时把它当情物相赠。是它不满吕仙的作为，伺机出逃，化作妙龄女子，并自名“玉女”，于江湖游荡。事有凑巧，有一天玉女偏偏与那金童相遇，一见钟情，各各述了来历，原来都是八仙一族，于是更加亲密了。再说吕洞宾知道此事之后，将玉女招回，恢复原形戴于手上。后来有一回在杭州“宝极观”，吕洞宾遇见贫困老汉“张卖鱼”，因为可怜他，为帮助他摆脱穷苦，将自己的银介指变作一根白胡须送给了“张卖鱼”。后来“张卖鱼”因不让官府抢夺，遂将那根白胡须丢到杭州西湖里，白胡须便变为一条白金鱼。那白金鱼在西湖里繁殖了许多之后，觉得没有什么趣儿了，又变化成一位美女，云游于山水之间。这位美女对吕洞宾一惯重情轻物、两次不珍惜于它的行为很不满，决意背主而去。它只想找到金童以诉说她心中的怨气。她万没想到，就在马楼家与金童邂逅相逢。银环儿很想与金环儿结为夫妇，当她打听到金环儿已被汉钟离留于人世，便到处寻找他。谁知竟在端屯有了消息，她知道金环儿就在马员外家，于是就化作一条白鲤鱼，在端屯的“塄水洞”里寄居一时。白天它入水为鱼，夜晚则变化为各种物类，外出游荡。在金环儿逃跑的那天晚上，她正好在马员外家书房里看那些书玩耍，忽见金环儿要逃跑，又不好意思即刻暴露真相，便化为一根长毛，长在马员外耳根并对他说话的。银环儿自是神仙之物，当然是有办法制止金环儿的，所以金环儿被那根头发绞住了，逃脱不得。就这样，金银两环一同挂在衣柜之上。日子一天天过去了，虽然是金银两环同在一处，但是因为各是金银之物，都不能成为夫妻的，只有化为人身，方能如愿。金环儿不知道头发是银环儿，银环儿也不告诉它。因为它们的劫数未满，日后自有相认之时。
几度秋风，树叶落尽，转眼到了腊月。到此时节，屯里人家家户户打扫房屋，准备过年。大夫人柳叶青与自己的儿子马雄、大女儿马尚英在刷洗缸子。柳叶青有一个陪嫁的缸子非常的漂亮，是朴玉做成的，用来装首饰，是她心爱之物，每两三个月抹擦一次。现在准备过年了，当然要细细地擦拭一番。这一天天气阴阴的，由于里屋昏暗，母子三人便把它抬到外间，对着阳光擦拭。是因为这个缸有小桶般大小，搬动出来时觉得重了，她把缸盖子卸下，放在里屋的东边，不曾带到外间来。当大夫人擦完了缸体后，才发现没有带缸盖出来，现在该轮到抹缸盖了，便叫公子去拿来。然而公子平常不乱走进母亲的内房，里面的设置他不太熟悉，不知道缸子原来放置的地方，所以他一时找不到盖子。于是，他大声问：“娘！盖子放在哪儿啊？”他娘大声答应道：“那屋里东边的圆盖子就是喽嘛！”因为夫人大声大气的，声音失真，加上大书房离得远，中间又隔好几个房间儿，声音传到那儿就更不清了。就在这个时候，与金环儿一起挂在大书房衣柜上的白头发，却误听成“那个吕洞宾的银戒指就是头发！”银环儿以为夫人识破了她的老底，吓了一跳，现出原形来，并松脱了金环儿。此时，金银两只戒指一同坠地，“叮铃当啷”之声响亮。金环儿一着地立刻遍体生光，化作大金圈儿滚出门外逃逸了。银环儿却不去追它，它知道日后自有机缘相遇，于是由金环儿自行遁去，她自己却化阵清风回到“塄水洞”，变为银鲤鱼在洞中潜伏着。
却说那“叮铃当啷”之声响处，惊动了坐在书房看书的马员外，他回头一看，只见金环儿像先前一样，化作火圈逃出门外去了。他大声疾呼：“马雄、马飞、马杰！快备马来与我同追金环儿！金环儿跑了！”
四匹快马在后紧追，金环儿在前疾滚，追到山崖底下，金环儿无路可逃了，眼看着就要被马家父子擒住。金环儿情急之中，遂化成一只金蜘蛛，往崖上爬去。四人追至崖脚，眼巴巴看着金蜘蛛往崖上爬去。好久好久，金蜘蛛才爬到崖顶，并在一枝老树下结网。马员外无计可施，叹了一口气返马回家。回到家后，马员外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才能逮住金蜘蛛呢？他天天骑马，到山崖下眺望，只见金蜘蛛依然在崖上结网，稳坐当中，好不自在。
马员外又出榜文，说谁要是能捉得金蜘蛛，便给十头大肥猪，三百两银子。第二天，先前的那个黄衣吕道士又揭榜来了。他给马员外一只铜雀，教老员外用一条棉线系着铜雀的腿，手拿线头，放铜雀猎回金蜘蛛。员外照着办，将那铜雀望崖上那金蜘蛛的方向掷去，果然铜雀顷刻会飞，一飞飞上崖去，一口啄住金蜘蛛不放。那员外把线收来，连铜雀带蜘蛛齐拿手中。员外夺下金蜘蛛，金蜘蛛依然是一只金戒指，铜雀还是铜雀。员外将铜雀还给吕道士，并将三百两银、十头大肥猪赏与吕道士。吕道士如先前一样，叫那石崖开门，把猪和银子全部封存崖洞之内，然后化阵清风而去。
员外丢了白头发，没什么东西镇住金环儿，只好时时将金环儿握在手中，哪怕吃饭睡觉也得握着，日久天长真是累死了。无奈，他又出榜：“谁人能告诉我镇压金环儿之法，愿给十头猪，百辆银。”还是吕道士揭榜，他说：“若要镇住金环儿，须用一种叫‘犴’的动物来镇住不可。”员外虽是读书人，却不晓得“犴”是什么动物，又因爱面子不好详问，只怕道士取笑他书读百卷，“犴”字不知。于是，他自入书房中翻字典，字典上写：“犴是传说的一种动物。”他为难了，“犴”这种动物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他没办法，真是哑子吃黄连有苦却难言。他不敢违约，只好又将十头猪，百两银给了吕道士。吕道士还是如前将肥猪和银两，锁进山崖洞中，并施法术镇住，然后化一阵清风，不知去向。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