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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作品名称:该怎样继续活下去      作者:孙鹤      发布时间:2018-02-07 13:24:21      字数:3290

  在高湾学习的时候,收展班级一共有将近三十个学生,可能还不止,毕竟还有几个在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之后就回家了,既不参加晚上的活动,也不在酒店住宿。
  可现在再一看,进入保险公司,并接受收展专业知识培训的人,竟不足二十个。也就是说,跑掉的那十多个人,无一例外全都是某些保险从业人员所谓增员的幌子,就是那天早会上得到电饭煲、按摩水盆那几个人领去的。他们的存在,就跟果戈里笔下的魂灵一样,是充数的。
  而且我能清晰地感知到,在这不到二十个人当中,还有至少十个人像杨哥这样的,估摸着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情况。在他们看来,与其相信那遥不可知的日进斗金,倒还不如继续固守眼下的工作,挣钱养家为好。
  孰对孰错,没有人能解释清楚。表面上会议室里一片欢声笑语,其乐融融,可实际上呢,这只是一时的,是假的。
  不谈这令人伤感的抒怀了,大家能够聚在一起,开心才是第一要务。
  我们十多个大老爷们,外加三四个女人,静静地看着孙雅芳、杨雪,耿英华偶尔也会帮忙弄的新的两张板报,在这三个心灵手巧的女人齐心协力之下,总算完成了。
  要说杨雪的确有绘画方面的天赋,至少在我这个对绘画毫无感觉的人看来。她画得真的很好,花是花,草是草,树是树,鸟是鸟的。
  当然啦,这话我可不敢跟她明说,怕她会误以为我是在挖苦她。毕竟我说给自己听,都混不自然。
  或许真的印证了杨雪适才说过的话,陪上幼儿园的闺女在家一起作画,才练就了这番绘画功底。
  而像我这样从来不作画的人,即便再有天赋,恐怕也画不出来这种效果,除非是毕加索那样的抽象派。
  其实不光是杨雪,孙雅芳也有绘画方面的天赋,她的画画得也不错,只是照比杨雪一板一眼的写实主义,孙雅芳的画不免有些天马行空的浪漫气息。
  哎,对我来说,画画只能欣赏,却无法动笔挥舞,这可能也是我这一生中的一大憾事吧。
  多说无益,看着她们三个女人亲自动手,辛辛苦苦完成了板报的制作,并将板报用透明胶带贴在墙面醒目的位置。我们这些静心品赏的观众,除了对她们报以热烈的掌声以资鼓励,高声叫好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哎哟,总算是大功告成啦。”杨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喜笑颜开地说。
  “嗯,看上去真挺不错的。”孙雅芳也不禁对着两张崭新的板报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那是,有你们俩呢,这还是问题吗?”耿英华难得说出一句恭维的话出来。
  我听着真切,便想数落她两句。但想想还是算了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数落她,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孙雅芳、杨雪两个女人兀自开心非常地聊着,聊着她们眼中花费苦心、独特设计的两张板报。
  可就在这时,杨哥,以及另外一个也是司机的老哥突然电话铃声响了,忙出去接听电话。
  我回头看了眼还没来得及关上的门,心说,“看来杨哥又要走啦”。
  原本跟杨雪言谈甚欢的孙雅芳见此情景,脸色忽然沉了下来,言语也停了,笑容也没了,酒窝也平了,眼睛里透着一股难以平息的气恼。不消说,她也应该很清楚,这个所谓的收展专业课程培训,是很难满员了。
  果不出我所料,杨哥有事,得赶紧离开;同样的,那个司机老哥也有事要走。这哥俩还算礼貌地,接连跟孙雅芳道了几声对不起,便转身离开了。
  孙雅芳呆了呆,什么话也没说,但我能看得出来,她的气恼更甚了。
  人员不满,组长缺失,课程怎么继续?我们都在等待着孙雅芳发言。其实每个人的心里都清楚得很,“培什么训,讲什么课呀,干脆放学得了”。
  孙雅芳那一束冷漠的目光扫向我们,随即似乎略微颤抖地说道:“今天不培训,只是分个组,留个名单,跟大家认识认识,熟悉熟悉,明天才正式培训呢。我呢,事先跟大家说清楚喽,明天早会结束之后,直接来到这里进行培训。解散吧。”
  闻听“解散”二字,大家凫趋雀跃,拎着兜子的赶忙拿起自己的兜子,拎着包的立马背上自己的包,大家还真像是在水里嬉戏的鸭子,奋力游出会议室、游出保险公司。
  我呢,也想游出去了,无奈身材臃肿,没那个速度,况且我今天得跟杨雪一起坐车回家。倒不是因为我对她起了什么歹念,而是我得顺道去麻将社。我都跟其他三个朋友定好了,中午十一点半准时开战。现在一看表,才十点,摆长城的时间不仅不会延迟,而且说不定还得提前呢。
  此时的我,不由得想起了孙雅芳那张阴沉肃杀的脸。我很清楚,要是再过半个小时的话,我也得跟她请假。不为别的,我是不可能因为学习而违背跟麻友的承诺的,这也是我为人的准则。
  想到这里,我唯有苦笑一声,而且声音还很响亮,并伴着能有五秒钟的长叹。
  “你咋了?”杨雪问。
  “没事啊,没事。”我微笑说。
  “甭管他,这小子有病。”耿英华哼声说。
  “是,我有病。咋地,没病的老耿太太,咱们是不是也得走了?”我佯作气恼地说。
  “走,咱们回家!”
  我、耿英华、杨雪,三人别过孙雅芳,离开了会议室。可还没等我们走出保险公司大门呢,迎面却碰到了接待处的经理张晓光。
  “你们这是干什么去呀?”张晓光问我们。
  “还能干啥,当然是回家了。”耿英华冷冷地说,看样子对张晓光很不待见。
  “我没跟你说话。”张晓光横了耿英华一眼,转头跟我和杨雪说,“你们不是打算入职吗?”
  “啊。”我随口说了句。
  “既然想入职,那么得先购买一份自保单才行。我想你们也都清楚吧。”张晓光一边说着,一边紧了紧他那条仿佛与那件白色汗衫融为一体的深蓝色领带。
  “我听说了。”我说。
  “那么趁现在有时间,赶紧投保。早投保早获利,你想过没有,底薪,加上奖励,再加上佣金,还有对你自己的保障……”
  不待张晓光把话说完,耿英华横插一言,说:“我说张总啊张总,我们今天可没时间,等明天的行不?今天我们已经下班了,明天再聊这件事吧,好不?”
  也不等张晓光回答,耿英华一手牵着杨雪的手,一手推着我,我们这才算是闯出了保险公司的大门。
  乘车的时候,我就问耿英华:“咋了,我看你挺讨厌张晓光呀。”
  “也不能说讨厌,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嘴脸,装模作样的,看着就不爽。”
  杨雪在一旁捂嘴窃笑。我呢,则皱了皱眉,喃喃地说:“看着不爽?几个意思?”还不时搔着头皮,以示我之疑惑。
  “问什么问!哪儿那么多问题,到时候你就都知道了。”
  这老耿太太,我是拿她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回到离家还有两站地的地方,我别过杨雪(耿英华早就下车了,相比较我和杨雪,她家离保险公司最近),下了车,找了个小吃车买了一份多加果子的煎饼果子。
  要说抚顺的煎饼果子跟北京的煎饼果子可是大不相同啊,除了口味不同,北京多是咸口儿,而抚顺除了咸口儿,还有荔枝味酸甜口儿,就是糖醋味儿的;另外,果子也跟北京的不一样,属于小型油条,只比香烟长些许,却比香烟粗很多的小油条。把好几根这种已经放凉的小油条裹在面饼里,再加上各种酱料,在高温的鏊子上那么一熥,面饼外部焦黄流油,里面的小油条也已热乎,你能很清楚地听到酱料在面饼里滋滋作响的声音,并渗入面饼里,渗入小油条里。趁热装袋,咬上那么一口,美味不可阻挡。
  要说一个普普通通的煎饼果子也成美味了?没办法,饿的时候啥又不是美味呢?
  况且打麻将得信命,我之前就不信,不吃煎饼果子,只吃抻面。结果输了两回,另外三个麻友就取笑我,说什么“打麻将不能吃面,会越吃越面的”。
  我去了,这都可以?我一想,那就不吃抻面了,改吃煎饼果子吧,虽然都是面做的,但抻面名字上就带有面字,难免会更面。
  还别说,虽然未免迷信了些,但自从在打麻将之前弃抻面改吃煎饼果子之后,四五场麻将局子下来,我是场场赢。
  这又说明什么呢?说明除了我麻技高超之外,自然也少不了运气的安排。
  只要能赢钱,什么都是对的,煎饼果子也成了我打麻将之前的必需品。
  我拎着煎饼果子,外加一大瓶碳酸饮料,来到这家再熟悉不过的麻将社。目光一扫,大厅之上,已经支起两桌了,然而跟我约定好的那三个朋友却还一个没来呢。
  十一点半,准时准点,这也是作为久经麻场的我们的高贵品质。可能这种高贵品质只有麻友之间才会存在吧,很多时候,人并不准时,除非你是在打麻将。
  我缓步来到包房,坐在背靠窗户的位置上,一边吃着热气腾腾的煎饼果子,一边喝两口碳酸饮料。
  打了个饱嗝之后,我起身将装煎饼果子的塑料袋扔进垃圾桶里,然后回到座位坐下,点燃一根香烟,抽了起来;然后穷极无聊、困倦颓废地看着腕表上的秒针极速地绕圈行走。
  “还有五分钟。”我弹了弹烟灰,显得是那么急不可耐,因为我相信今天还会赢。
  好运气,怎么着也得持续一个月吧,总不能半个月就戛然而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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