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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作品名称:院里院外      作者:赵兴华      发布时间:2018-01-15 14:21:44      字数:4307

  隔壁警卫室里,孟主任正在跟警卫员聊着。
  孟主任:“杜文泉这小子命真好,居然找了燕春这么个好媳妇。”
  警卫员:“可是,陈老师已经跟别人订了婚。”
  孟主任:“学过毛主席的《矛盾论》没有?万事万物都在变化中;何况他们还没有举行婚礼,只要生米没做成熟饭,就会有变化。懂不懂?”
  警卫员:“不懂。”
  孟主任:“嗯,这个是革命哲学问题,有点儿难度,你可能搞不懂。反正,我觉得杜文泉得感谢毛主席的《矛盾论》,感谢革命的辩证法。嘿嘿,他小子能娶燕春,福大了去啦!”
  警卫员:“这么说他抢人家的媳妇没错?”
  孟主任:“当然没错了。革命成功了,该我们穷人过好日子了,本来燕春就是杜文泉的媳妇,当然得抢回来啦。况且燕春是革命烈士的后代,就该嫁给革命军人,嫁给个资本家算个啥?要我说,杜文泉回来得好,回来得很及时啊!哈哈哈……”
  警卫员似乎有点明白了:“难怪您接到请柬后一脸的官司,原来您是不赞成陈老师嫁给那个姓周的啊!”
  孟主任:“燕春年轻,没考虑后果,要是嫁给周广源,就很难进步了。现在北平解放了,咱们多需要有文化的人啊!燕春进了军管会,就是我的好帮手。嘿嘿,现在杜文泉也回来了,他们就是我的左膀右臂!”
  警卫员撅起小嘴:“主任偏心眼,把我当外人了。”
  孟主任:“你也是我的左膀右臂……不行,那样我不成了三只手了吗。你年轻,又整天跟着我跑来跑去的,就算是我的双腿吧。”
  警卫员笑了,孟主任也笑了。
  
  周广源、韩会长和丫鬟乘坐韩家的小卧车来到西山脚下,车子无法上山,他们只能下车步行。尼姑庵坐落在青松翠柏之中,有一条清澈的小溪从旁边流过。韩周两家曾多次结伴来这里上香,也都捐钱修过庵堂,两家的娃娃亲就是在这里订下的。
  周广源的父亲周水和韩会长既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又是情如手足的异姓兄弟。周水的夫人病逝,韩会长便将自家的一个远房表妹送进周府续了弦,从此两家来往更加密切。不久,两人的夫人前后脚怀孕。一日,两人携夫人来尼姑庵还愿,在庵房里喝茶的时候,周水对韩会长说:“永年兄,我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韩永年呷了口茶:“周兄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你是我的贵人,这次若不是你认出那块汉玉是赝品,我得损失上万银元。你的话,愚弟遵从就是了。”
  周水道:“呵呵呵,那我可就说了。你我合作数次,算是知心默契,现如今咱们都成家立业了,贱内身怀六甲,嫂夫人珠胎已结,愚弟的意思是,可否我们两家亲上加亲?”
  韩永年笑道:“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若她们都生了儿子,就让他们结为兄弟;若都生了女儿,就让她们结为姐妹……”
  “若生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周水接了过来。
  韩永年爽快地说:“好呀,我也正有此意,我想两位夫人也没意见吧?”
  两位太太在一边窃笑,并不搭话,等于没有意见。
  “好,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来,我们两亲家以茶代酒庆贺一下。”韩永年端起茶杯。
  两对夫妻的茶杯碰在了一起。
  韩永年道:“周兄,既然订下了娃娃亲,我就再贪婪一下,能否得到周家的一件东西作为表记?”
  周水:“好,想要什么,尽管开口,愚弟绝不打磕巴。”
  韩永年:“我就要你屋里那件赝品汉玉手镯。”
  周水:“得,还是瞒不过你,说实话,那件汉玉是真的。既然你开口了,我就送给你吧!你的那件宣德炉让我代为收藏如何?”
  韩永年笑道:“好吧!但是我的这件古董却是赝品,以假换真,我赚了。呵呵呵。”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周家生了周广源,韩家生了韩玉萍,两家人都很高兴,这桩娃娃亲就算是板上钉钉子了。从此以后,周韩两家更是亲近。周广源和韩玉萍擎小就在一起玩耍,可谓青梅竹马;后来又一起读私塾、进学堂,两家人只盼着他们尽快长大,早日完婚。没想到半路杀出陈燕春,勾走了周广源的魂,为此,周水险些将周广源清理门户,韩家也渐渐疏远了周家。
  在车上,小丫鬟把韩玉萍昨晚写下的一首诗交给周广源,周广源又拿出来边走边看,忍不住眼眶湿润了。
  韩玉萍写的是一首古风,题为《春逝》:
  
  微风细雨叹孤愁,风鬟雾鬓上翠楼。
  雨洗千山曾共望,云行万里忆同舟。
  鸳鸯桥下弹知音,双燕堂前忘烦忧。
  海誓山盟犹在耳,如今独对无情秋。
  镜中颜色未曾改,不解为何弃我走。
  定亲一双未出腹,青梅竹马思白头。
  情已去,意未留,空有一腔恨悠悠。
  负心男儿古来有,痴心女子泪难收。
  百年人生梦一场,无非一堆白骨幽。
  名利富贵皆虚幻,人情如纸心如油。
  曾将玉身寄于君,相伴成空死不休。
  世间万般皆为苦,黄卷青灯无恩仇。
  
  周广源搀扶着韩永年走进尼姑庵,悦耳的木鱼声和诵经声从庵房里传出,韩永年烦躁地捂住了耳朵。以前,这声音何等亲切,如今却让他感到钻心地疼。
  一个小尼姑上前施礼:“请问几位施主,是来……”
  一个老尼走出庵房:“阿弥陀佛,请把几位施主带到我的庵房来吧。”很显然,老尼跟韩永年很熟识,韩永年迫不及待地走了过去。
  “师父,韩某给您添麻烦了。”韩永年礼貌地施礼。
  “韩施主客气了,几位施主请吧。”老尼让开进门的路。
  韩永年和周广源落座,小丫鬟站在韩永年身侧,小尼姑很快端上茶来。老尼对小尼吩咐道:“韩小姐应该睡醒了,你带这位女施主去看看她吧。”
  小尼答应了一声,带着小丫鬟出去了。
  韩永年试探着问老尼:“师父,小女……”
  老尼左手捻着佛珠,右手合掌道:“善哉善哉,令爱一来就执意剃度,贫尼知她尘缘未了,岂敢轻率依她。”说着,又转向周广源,“这位施主应该就是周家大少爷吧,韩小姐对你一片痴情,你不该如此伤害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们是订了亲的,老尼还是你们订亲的见证人。”
  周广源面带羞愧:“师父,我……我一直把玉萍当妹妹,并非儿女之情。”
  老尼:“出家人原不该介入红尘中事,可是,你们周韩两家一直对本庵有善举,老尼也只好多说几句了。我之所以没有剃度韩小姐,就是因为你和她非常般配,你二人前世就结下了这段姻缘,你若负她,恐怕你此生……”
  韩永年赶忙打断老尼:“师父不必再说了,是小女福薄,高攀不上周家。唉,只要小女肯跟我回去,我就烧高香了。师父是不知道啊,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就是贱内的命根子,她要是不回去,贱内恐怕也……”
  周广源:“韩叔,我一定劝玉萍妹回去,我保证。”
  此时,丫鬟正在另一间庵房里陪着韩玉萍洒泪。小丫鬟刚刚诉说了韩夫人的情形,韩玉萍听说母亲晕倒了,更加忧伤了。
  小丫鬟:“小姐,您就跟老爷回去吧,您要是不回去,太太……”
  韩玉萍:“别说了,我既然出来了,就不会再回去了。我的父母就托付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服侍他们。”说着就要给小丫鬟行大礼。
  小丫鬟赶忙上前搀扶韩玉萍:“小姐,这可使不得啊!小姐您听我说,周少爷看了您写的诗,眼泪汪汪的,说明他是在乎您的。对了,有个叫杜文泉的回来了,还是个军官,他不允许周少爷娶陈姑娘,还说周少爷不跟陈姑娘解除婚约,就崩了周少爷。”
  韩玉萍一惊:“你说什么?杜文泉回来了?他不是死了吗?”
  小丫鬟:“没死。他说陈姑娘是他的媳妇,老爷说这兴许是天意,是天无绝人之路。”
  韩玉萍眼前一亮:“周少爷是啥态度?”
  小丫鬟:“周少爷一听说你离家出走了,也顾不上别的了,这不就跟着我们找你来了吗。”
  韩玉萍又开始落泪了:“我不能回去,除非他跟陈姑娘退婚,不然我……”
  小丫鬟:“那个杜文泉可凶了,依我看周少爷惹不起他,迟早会退婚的。小姐,您还是先回家吧。”
  韩玉萍:“我不走,我就在这里等他的消息。”
  正说着,周广源推门进来了。
  
  与此同时,在陈燕春的安抚下,杜文泉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杜文泉问陈燕春,他在牢里的时候,周家是否设法营救过他,陈燕春便把当时的情形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杜文泉。
  当时,周广源被父亲周水关在后院祠堂里,不仅打了板子,还让他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跪了大半天。周水恼羞成怒地骂道:“你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玩意儿,现在是日本人的天下,你想我们周家被灭门呀?”
  周广源顾不上屁股的疼痛,恳求父亲:“爸,文泉是为了救我被抓进去的,您得想办法救他呀!”
  周水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救?我已经让杜管家去柜上取钱去了。我托人打听了,没有几百大洋,恐怕连面儿都见不上。你给我听好了,哪儿都不准去,你爷爷还病着,这件事不能让他知道。”
  周广源答应道:“嗯,知道了。”
  随后,周水带着杜文泉的父亲杜青上下打点,大洋花了四五百,还真没见上杜文泉。后来,他们听伪警察魏全友说,别花冤枉钱了,日本宪兵说了,除非杜文泉供出贴标语的人,否则就死啦死啦的。魏全友佩服杜文泉有骨气,答应尽量照顾杜文泉。周水拿出五十块现大洋感谢他,他说什么也不收。虽说魏全友只是个伪警察的小头目,但人缘很好,加之他拿出自己的钱请那些看守的伪警察喝了顿酒,大家很给他面子,都不为难杜文泉。
  听到这里,杜文泉插话道:“全友大哥很够意思,我能活下来,多亏了他。他现在还好吧?”
  陈燕春:“不太好。鬼子投降后,他又给国民党干了几年,虽说没被专政,可处境不怎么样,到现在也没找到差事,只靠魏大嫂一个人给人家洗衣裳,一家老小怪可怜的。”
  杜文泉:“全友大哥是个好人,咱得帮他。”
  陈燕春:“我跟孟主任说了他家的情况,孟主任说等忙过这阵子再说。”
  杜文泉:“你刚才说,是你动员周广源留下来的?”
  陈燕春:“起初他有些犹豫,他担心被专政,后来我对他说,他参加过抗日活动,也参加过反内战游行,保证不会被专政。”
  杜文泉:“周家的人都去了台湾,就舍得把他自个儿留下?哼,恐怕没这么简单吧?”
  陈燕春:“为了留下,他可没少费心眼儿。他一点没露出留下的意思,该收拾的也都收拾了,还假招子似的,跟一些朋友告别,为的是麻痹家里人。一家人到了火车站,他借口上茅房,便溜了。”
  杜文泉:“溜了?有那么容易?你刚才不是说,是国民党特务逼着周家走的吗?”
  陈燕春:“是啊,特务还威胁周家,不走,就把周家大院和雅玉轩一把火点了。广源的父亲原本是不想走的,但是他怕特务下黑手,就只好跟着走了。我送他们上的车,的确有两个带枪的特务一直跟着他们。”
  杜文泉:“有特务看着,他还能开溜?哼,说不定是故意放他走的呢。你可不能大意啊,国民党跑了,一定会留下潜伏人员的。”
  陈燕春:“文泉,这你就冤枉广源了。我保证,广源跟特务不沾边儿。”
  杜文泉:“但愿吧。”
  这时,孟主任和警卫员进来,警卫员手里提着一盒点心。
  孟主任笑呵呵地:“我知道你们俩有说不完的话,留着以后慢慢说吧。走,带我去看看文泉的母亲。”
  杜文泉:“团长,您这么忙,还是以后再去看吧。”
  孟主任指着警卫员说:“看看,点心都买好了,不去哪儿成?”
  陈燕春惦记着周广源和韩玉萍,犹豫了一下说:“孟叔叔,你们先去,我还有点事儿,一会我再过去。”
  杜文泉不容置疑地说:“不管啥事儿都先搁一边儿,是吧团长?”
  孟主任理解地:“咱们先去也成。燕春,你办完事就过去。中午我请客,咱们下馆子。”
  陈燕春点点头:“好吧,我听您的。”
  几个人出了军管会大门,孟主任、杜文泉和警卫员各自骑上马,走了。陈燕春见他们走远了,便快步向琉璃厂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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