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狱中惊魂(中)(小说)
作品名称:大雪漫天飘 作者:栳杨 发布时间:2017-10-29 16:18:03 字数:3545
原来,项墩子相中了关建节的妹妹!几次托人去说。但关建节妹妹却嫌他矮,说啥也不愿意。项墩子一听媳妇有门,顿时眉开眼笑:“她不是嫌我个子矮嘛!你又给我根桃枝子扛着。”关建节拍着胸脯道:“只要你帮我这个忙,那事儿没心烦了,俺妹妹最听我的。”项墩子心里美滋滋的:“这么一说,你就是我的大舅哥了。大舅哥有难,妹夫自然帮忙。见了王队长!我就照你说的汇报。不过,你可不能卸磨杀驴,到时候不认账啊!”关建节道:“我是那样的人吗?”揩干额头上的冷汗。项墩子冷笑道:“你操我好几回了,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关建节唾沫乱飞,指天发誓道:“我要是不认账,就是婊子养的。”项墩子不依不饶道:“空口无凭,你得写个字据。”关建节点头如鸡啄米:“中、中,你写,我按个手印。”项墩子却不会写,搔搔头皮,探头向冯剑问道:“黑胖子!你会写字吗?”
冯剑正对蒋风起的死悲痛万分,哪理他这个茬子!项墩子悻悻道:“你捡便宜了,俺俩正商议着咋给你挡过去呢!你打死要犯,那是死罪。你也多个心眼儿!王队长问蒋风起是咋死的,你就说是他自己在墙上石(撞)死的。不然的话,你难活到晌午。”冯剑恨恨地瞥了他一眼,没有理他!项墩子见状,悻悻骂道:“这个王八操的,他还不识抬举。”话音刚落,就听门外有人喊道:“王队长叫你们把两个要犯都带到审讯室里去。”俩看守不敢怠慢,打开牢门,架着冯剑往外就走。路上,关建节向项墩子许了一大堆愿。要是妹妹在跟前站着,他恨不得马上把她脱净衣服,送进项墩子的被窝里。
两人把冯剑带到审讯室,喝道:“跪下。”冯剑拚命挣扎,就是不跪。这时有人冷笑道:“没想到他歇(挺)有骨气。算了,就叫他站着吧。”冯剑抬头一看,见一人倚靠在太师椅上,摇晃着右腿。这人肩削驼背,扁担眉倒八字,颧骨高耸,眼窝深陷,两腮无肉,身如弯弓,活像只煮熟的大虾米。半建节讨好道:“王队长!他就是砸死韦连生的凶手!”王国汉问道:“咋没把蒋风起带来呀?”关建节一捅项墩子!项墩子道:“王队长!已经死了……”王国汉上前给了他一个嘴巴,骂道:“王八操的,你才死了呢!”项墩子被打愣了,醒过神来,哭丧着脸道:“王队长!我……我说慌嘴了,我是说蒋风起死了。”王国汉厉声喝道:“快说,他是咋死的呢?”项墩子刚要回答,冯剑突然说道:“是我砸死的。”关建节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王国汉饿狼眼闪着幽幽蓝光,目光在冯剑脸上盯了足足一袋烟工夫:“你挺有抹(本事儿)的,不但砸死了我的机枪手,还砸死了两股会的老大。说说吧,你用啥砸死蒋风起的?”冯剑道:“用床帮砸死的。”王国汉转问两个看守:“是这样吗?”俩看守被冯剑弄得措手不及,早已魂不附体,战战兢兢道:“是……是这样的。”王国汉阴阳怪气道:“怪不得两股会闹这么凶,净出能人!捆着两手,还能搬床帮砸死人!关建节!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呀?是谁把他身上的绳子解开的?”关建节脸色苍白,怔怔地说不出话来。王国汉又喝道:“是项墩子解的吗?”矮个看守辩白道:“不……不是我!是关建节解的。我不叫他解,他就是逞能。”王国汉道:“我一猜就是他!成天说怪话!拉出去,先打二十皮鞭再说。”一声吆喝,冲进来几个彪形大汉,把关建节拖了出去。不一会,传来了他变了腔的惨叫声。
等外面打完,王国汉道:“蒋风起死了,也得钉在门楼子上示众,不这样,震不住那帮子土匪!”项墩子讨好道:“王队长!黑胖子咋办呢?”王国汉道:“他砸死咱一个弟兄,也同样钉在门楼子上示众。”项墩子趾高气扬,从外面喊进来四个人,把冯剑摁在一块木板上。项墩子见王国汉没惩罚他,表现得特别积极,拿来耙齿般粗的尖锐铁钉和一柄沉重的大油锤,就要下手钉人!
正在这时,从外面进来一个士兵,毕恭毕敬道:“王队长!有人找你!”王国汉不耐烦道:“我正忙着呢!哪迭里(顾得上)见人啊!要是俺老家来的,准是来吃蹭饭的,安排他去伙房。吃罢饭,叫他滚蛋。”那士兵道:“我已问过了,不是您老家来的,说是您当年在胶东海船上的旧友!家在鲁南县城北,姓范!”王国汉惊喜道:“哎呀!原来是老朋友来了,快请。”吩咐道:“别慌钉了,一钉嚎直了腔。把他拉到西屋里,等我待完刻(客)再说。”手下人依言,把冯剑拖走了。
王国汉迎了出去,不一会,和一个人手挽着手,谈笑风生地走进来。王国汉兴奋道:“老伙计!三十多年没见了,你咋知道我在这儿呢?”那人笑道:“我从丰县华山集来的。多年不见,想老朋友了。到了恁家一问,才知道你在这儿当官了。老兄!混得圪把里(不错)呀!”王国汉得意道:“马马虎虎,还算中吧。”
再说西屋里,冯剑正在喘息,听来人说话,脑海中电石火花般一闪,就像快溺死的人捞了根救命稻草,挣扎着拼命喊道:“范管家!快来救我!”范清宇刚要坐下,听到喊叫声,不由得一愣。王国汉见他脸上有异,疑惑道:“老范!你认得这人呀?”范清宇道:“我先去看看。”赶紧跑到西屋,见冯剑被几个大汉摁在木板上,脸色憋得通红。有个矮个子手拿铁锤、铁钉,一脸戾气,凶神恶煞般模样。范清宇吃惊不小,忙问道:“冯少爷!咋弄成这样呀?”冯剑无言以对。范清宇向众人作了个揖,央求道:“各位兄弟,别慌动手。”
范清宇慌忙跑了回来,问道:“老伙计!这个人咋得罪你们了?”王国汉哭丧着脸道:“俺的老哥!我正想问你呢!你咋问起我来了呢?这个人可了不得,昨天黑搂(夜里),他把我的一个机枪手砸死了;今天还砸死了一个要犯,我正准备把他钉城门楼子上示众呢!”范清宇目瞪口呆,喃喃道:“他砸死人了,咋可能呢?”王国汉道:“我能跟你说瞎话嘛!刚才正审他呢!黑胖子是专门在铁路上盗窃铁路物质的‘两股会’的一个成员。前几天,他们从火车上盗走皇军两箱子长短枪,皇军给兄弟下了死命令。前天我在丰县李寨集把他们的头目蒋风起抓住了,没想到这群盗贼胆大包天,昨天黑搂(夜里)竟敢跑来劫狱,错为(幸亏)我早有准备,但损失不小,死了几个弟兄!”
范清宇呆若木鸡,继而头摇得像货郎鼓:“老伙计!你肯定弄错了。他是一个乡下半大小子,平时连鸡都不敢杀,咋可能杀人呢?”王国汉讥讽道:“他杀起人来,却邵把(麻利)得很,眼皮也不挤(眨)巴一下。”范清宇断然道:“这不可能。你听我说:这人是俺东家的小舅子。我这一趟来,一是访友,二是找他!一个月前,东家派他上徐州送信,不见回来,才叫我上徐州寻找。我到了徐州!才知他根本没去,没想到在你这儿,他咋可能加入‘两股会’呢?”王国汉道:“我手下三十来号人,昨天黑搂(夜里)都看见了,就是他砸死了我的机枪手。到了牢里,又砸死了‘两股会’的头目蒋风起!就因这,我把看守打了二十皮鞭,还在东屋里哼哼呢!今天早清起来(早上),韦连生一家全跑来了,哭嚎连天,我好不容易才打发走。”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范清宇瞠目结舌。
愣了半天,范清宇嗫嚅道:“冯剑闯得祸可不小,你要是钉死了他,我咋向东家交代呢?”王国汉问道:“他是你东家啥人?”范清宇道:“是俺东家的小舅子。”王国汉道:“老范呀!就凭咱俩几十年的交情……可他砸死两个人!别说机枪手家不好安抚,就是皇军哪儿,我也没法子交代呀!盖不住了。”范清宇只好使出杀手锏来:“老伙计!这人是俺家太太留下的,说是跟国府方面……”耳语了一番。
王国汉不禁骇然:“是真的吗?”范清宇道:“一点孩(假)没有。要不是这样,太太咋这么看重他呢!还派我专门找他!”王国汉干脆道:“人我能放,得叫恁家太太写个条子。皇军万一追问起来,我也有个交代。”范清宇道:“没心烦了,回去我就叫人把条子送来,你得确保这人没事儿!”王国汉道:“我就说皇军把他解往徐州杀头,在路上放他走。不然的话,就算我这些弟兄不杀他,光机枪手一家也能把他吃了。”范清宇道:“还是你想得周到,佩服啊!”
王国汉换了个话题问道:“这些年不见,你咋给人家当起了管家呢?”范管家道:“说起来话长:自从出了那件事儿,威海卫蹲不住了,你跑得没影了,我和‘狗舔头’回了老家。到家后又不愿意种地,做生意咱又不中,艳(正)巧俺那阎陈庄有个财主,叫邵和坤!也是吃黑道这碗饭的,挣下了很大的家业,我就投奔他了。邵东家挺看重我的,叫我当起了管家!三十多年了。”王国汉羡慕道:“还是哥哥你命好啊!摊上这么好的东家!”范清宇道:“你混得也圪把里(不错)呀!都当上队长了。”王国汉苦笑道:“在刀尖上混日子过,出门就有人捣脊梁骨。”范清宇调侃道:“为外人做事儿!哪朝哪代不是这样啊!当初满族人进关,给旗人做事儿的肯定也得挨骂,骂人又不能把人骂死,吴三桂不是照当西南王嘛!汉人又咋啦?还不是读书科考,争做满人的官嘛!”王国汉踌躇满志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呀!等皇军打下了天下,咱便是有功之臣!”范清宇问道:“几十年没音信,这些年你都在哪儿混的呢?”王国汉道:“当年怕日本人报复,我跑到天津卫,靠上一个有钱的娘们。”范清宇问道:“几个孩子?都中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