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颠倒的昼夜（1/6）

　　（一）
　　湛蓝的天空下铺着一层薄薄的白云，阳光是那么的温柔，风是那么的和谐。地上一片白茫茫的中亚狼尾草沿着平原延伸到远方，像一片遥望无际的大海。草丛里，几只花白的蝴蝶在翩翩起舞。微风徐徐的吹来，吹起一道道白色的波浪，缓缓地划向远方。花海中，一个形单影只的男孩一瘸一拐的踏着波纹前进着。
　　小凡的双眼空洞无神，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感情。行尸走肉的他，仿佛被前方的什么东西牵引着。
　　风减弱了，远方朦胧的天空打开了一个云洞，传来一声野兽的嚎叫。小凡闻声停了下来。他弯下身子从地上拣起一个小布包。渐渐地，迎面吹来的风越来越强，吹起的花浪也越来越大。小凡有些冷了，他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瘦小的身体好像抵挡不住这阵狂风，像是要被刮飞起来，于是他降低重心，蹲到了地上。肆虐的狂风卷起的狼尾草花像飘雪一样漫天飞舞，颤抖的小凡将头埋到怀里，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了下来。睁开眼睛，只看到刚才的那片白茫茫的狼尾草原变成了天上的白云，一朵一朵在空中缓缓漂浮着。向下望去，山间的乡村林林总总；村外的麦田罗列有序，像大自然的台阶；那条碧绿的细细的河流，从远处的大山深处流出来，然后弯弯曲曲的流过每个村落；还有那些银白色的乡间小路，像蛛网一样连接着每家每户。偶尔，还能听到马路上卡车传来的微弱的鸣笛声。远远看去，一切都是那么的静谧而充满了生机，简直就是一块活生生的大地图。
　　这时，前方不远处的一朵片白云微微地颤抖着，将身上的雾气散开，露出一棵白色的大树，连叶子也是白色的。大树后面一条轻柔的红布在风中上下飘动，像是在呼唤。这时的小凡仿佛从迷惘中醒来，他注视着那条红布，踏着软绵绵的白云向大树走去。眼看就要到达云端的彼岸了，却不小心摔倒在云上，就在此时，那片白云带着大树缓缓远去，小凡害怕赶不上它，便加快了脚步。
　　快要接近大树的时候，他又不小心踩空从云缝中掉了下去，大叫一声后他重重的摔倒另一片白云上。眼看那片白云越走越远，小凡赶紧站起身来向它追去。分层的云梯错落排列，小凡爬过一道又一道的云坎。可是，那片白云的移动速度越来越快。
　　眼看追不上它了，小凡便气喘吁吁地坐下身来。巧合的是，那片白云也在小凡停止追逐的时候停了下来，难道是在故意捉弄他。不知道那片白云和小凡到底具有什么样的感情，但既然引起小凡的注意，就不能轻易放过它。这次，小凡放慢自己的脚步，一点一点向那片云朵靠近，那朵白云十分安静，没有离去。小凡察觉后，加快了自己的脚步。
　　靠近大树的时候，云朵降低自身的高度，像是同意小凡的来访。这棵白色的大树下，长满了白色的小草，十分柔软。大树的后方，传来一阵连续的、轻细的、嗷嗷的叫声。小凡看了看大树上飘动的红布，沿着叫声绕到大树的后方。
　　草丛里，躺着一只受伤的灰白的小怪兽，它的个体看起来和成年土狗差不多，拥有着猫一样的身体，头上长着一只角，身后有三条尾巴。小凡的记忆中从没有见过这样的生物，但不知为什么，看到它的第一眼，小凡却有一种莫名的、久违的温暖。
　　小怪兽的左前腿被猎夹狠狠的咬住，渗出的鲜血染红了白色的腿毛和地上的小草。微弱的叫声似乎是在呼唤它的同伴，不过看到小凡，它的叫声开始变得低沉。随着小凡的靠近，它的双眼变得更加凶狠，嘴唇开始不断的发抖并露出了锋利的獠牙。
　　“小怪兽，别怕，我是你的朋友，我是来救你的，相信我！”小凡对小怪兽温柔的说道，但显然这条小怪兽并没有理解他的善意。它怒视着小凡，双眼逐渐变得暗红，全身的毛发因不安和愤怒而竖立起来，仿佛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猎夹上的流血不停的提醒小凡，如果再让它这么激动，只会更危险。于是他咬了咬牙，决定放手一搏。
　　蹲到小怪兽身旁，他抛开所有的犹豫，赶紧抓住猎夹使劲往外掰。愤懑的小怪兽更加狂躁不安了，它拼命地挣扎，大声地咆哮着。随着小怪兽的摆动，猎夹将它的腿越咬越深，鲜血也流得更多了。接着，痛苦的小怪兽猛地一口咬住了小凡的胳膊，小凡疼得张开了嘴，他不敢大叫，因为他知道这样只会让情况更加复杂。
　　胳膊上的鲜血沿着手臂一滴一滴地落到白色的草叶上，小怪兽的撕咬疼得他使不上劲来，小凡不得不伸腿蹬着猎夹的另一边。可是，猎夹太紧，几乎没有动。于是小凡连另一条残疾的腿也用上了。小怪兽不停地发出低沉的吼叫，小凡疼得泪珠都泛了出来。这时，他停下来摸了摸小怪兽的头，然后重新将手放到猎夹上，紧紧地咬起牙，使出全身的力气大叫一声，猎夹一下被掰开来。趁这个机会，小怪兽迅速地将腿抽了出来，接着小凡一松手，猎夹“哐”的一声弹到了一旁。
　　救出小怪兽，小凡却啜泣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不过他看起来很开心，因为他完成了一件大多数人都做不到的事。然而，此时的小怪兽并没有放开他的手，它仍狠狠f咬着那细嫩的胳膊。小凡没有挣脱，他用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小怪兽的头。渐渐地，小怪兽似乎感觉到了小凡的善意和温柔，它双眼里的愤怒逐渐褪去，牙齿逐渐松开。当它看到那张充满了泪水，却微笑的脸时。小怪兽被小凡的诚意彻底打动了，它伸出舌头舔了舔小凡的手臂。
　　小凡转身打开小布包，取出一个小药瓶，拧开后将药涂到胳膊上，还让小怪兽闻了闻。接着他抬起小怪兽受伤的腿，小怪兽并没有反抗，静静地看着小凡将药膏涂到它的伤口上，虽然疼痛它也只轻轻的叫了两下。之后小凡将布和棉花取了出来，将小怪兽的伤口包扎好。
　　“好了！没事了。”小怪兽看起来很高兴，它不停地摇摆着尾巴，反复舔着小凡的脸蛋，惹得小凡痒痒的。
　　挂在大树上的红布落到地上，很快消失，接着天空突然刮来一阵强风。小怪兽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它的耳朵直直的竖起，小凡也警觉起来。不一会儿，周围的白云开始逐渐的变成乌云，它们聚集到一起开始向小凡向他们围拢过来。阳光从他们的身上渐渐褪去，他们很快就被包围到一个巨大的碗形云里。黑色的云层中，不断的回旋雷声和很多人的吼声。接着，黑色的云层开始剧烈的翻滚，劈出的闪电像一把一把尖锐的利剑。小凡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壮阔的场面，除了感受到自己的渺小，他还感受到了深深的恐惧。
　　小怪兽望了望上方的蓝天，那仿佛是他们唯一的希望。此时白云像是顺应了小怪兽的意念，拖着长长的尾巴，向上飘去。小凡这才清楚，他能靠近大树不是白云的意思。就在这时，一道明亮的闪电劈中了大树，只见枝头瞬间燃烧起来。小凡吓得蹲下了身子，他依偎到小怪兽的怀中，只感觉白云加快了上升的速度。而这时上方的乌云也在快速的合拢，眼看就要封住这个出口了。突然，一道闪电击中了漂浮的白云，整块云朵立即燃烧起来。小凡紧张得不知所措，他紧紧的抱着小怪兽，将头埋到它的绒毛里。
　　随着上方的乌云合拢，云朵也停了下来。翻滚的云层中，不时地发出人的笑声。虽然熊熊大火摧残着整片白云，但小凡却没有感受到灼烧的刺痛。等他静下心来，才注意他和小怪兽并没有受伤，只是表面蒙上一层淡淡的火焰。不过大树和地上的小草却不同，它们逐渐由变成了炭黑，接着又变成草灰随风而去。
　　轰隆一声，只见下方的乌云突然被爆开一个口子，接着一大股流水从云洞里涌入进来。这股水流逆流而上，逐渐变宽像一条河，流过脚下的白云，将他们向上推去。游过几道弯弯河流，白云上的火焰也逐渐消失，剩下干枯的树枝，不过它看起来很柔软，在风中来回飘荡。不一会儿，流水很快冲破了上方的乌云，小凡他们也随着水流逃出了浓厚的乌云层。不过周围的乌云不肯罢休，他们电闪雷鸣，再次狂暴起来，向他们追了过去。
　　小凡知道他已经安全了，但小怪兽不知什么时候从他的手中离开，在不远处蓝天下看着他。它威猛、稳重，即使幼小身姿也掩盖不了它伟岸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