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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名称:鬼晶      作者:东风那个吹      发布时间:2017-09-23 08:44:13      字数:60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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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肚鹅向姚二草要的一千六百块变成八百块,八百块变成四百块,四百块变成了吴老头的劁猪刀。
  大肚鹅拿起吴老头的劁猪刀说,这玩意是不是连骨头都能割两半?吴老头还没回答,大肚鹅就把劁猪刀拿走了。
  姚二草听着自己猪舍里的猪叫声,这叫声绝不是正常打斗的声音。姚二草来到猪舍时,大肚鹅正站在距离猪舍十几米外的地方放猪。
  姚二草说,你是个狠毒的女人,你绝对是个狠毒的女人!姚二草的重复是为了吸引养殖场的人。
  当养殖场人陆续走近时,姚二草开始对受伤的猪进行手机拍照,然后报警。
  你给我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意思,你骂谁呢?大肚鹅重复了几遍。姚二草一声不吭,他坚信民警跟他交代的,只管取证,就是大肚鹅连翻推搡他几下,也是一动没动。
  日头热力强劲,地上野草蔫巴巴地耷着叶片,警车从它们身上轧过,它们便把这股蔫巴劲头传染到了车轱辘上面。
  民警下车说,怎么又是你们,你们还有完没完!
  大肚鹅说就是他故意找茬,他诬陷好人!
  姚二草说这伤疤我拍了,拍的时候还滴血,说明时间不久,起码在这一个小时里,这里就她一个,这里所有人都看到了。
  前半部分姚二草说对了,民警还说他可以做个破案的刑警,后半段就不对了。围在这里的所有人都看到了什么?他们看到姚二草拿着手机一通乱拍,看到大肚鹅在放猪,仅此而已。
  他们怎么就只看到这些呢?姚二草在企鹅里说,这里发生了什么,他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他们怎么就只看到这些呢?
  你们不要瞎胡闹!这是民警临走时撂下的话。民警是看着姚二草和大肚鹅说的,可姚二草觉得民警一定是说给他听的,毕竟是他报的警。
  姚二草和大肚鹅的恩怨还远远地没有结束。这一拨的胜利提升了大肚鹅急切显能的欲望,而一时窝屈的姚二草也决心拉起对战的号角了。
  于是,当民警第三次到来时,猪舍里的猪猡们纷纷趴上窗户,有的相互撞着嘴巴,发出哄哄的惊叫。这些猪猡和养殖场的人,以及下车的民警,他们全都直视着双双躺倒的姚二草和大肚鹅。此时,姚二草和大肚鹅浑身是血,浓的红的血水蒸腾在热的空气中,仿佛整个养殖场的上空都被染红了。
  13
  要中爷爷,姚二草的改变大概就是从那时开始的。前几天在猪舍,姚金刚喝得满脸通红,一拍桌子说,这都是鬼晶在背地里捣鬼,鬼晶是真不该挖的,他把姚二草的际遇跟鬼晶扯连上了,并且话语中有些埋怨你的意思。
  姚二草也喝多了,他没有评说姚金刚的话,只说自己走到如今这步田地,全都因为从城里带回的卖手机的钱,他后悔当初没把这些钱跟家当一起烧掉,变成轻飘飘的灰烬,这是他的罪恶,这些罪恶一直尾随他来到小李庄了。
  要中爷爷,有一个场景在我脑海里几多年了,我一直分辨不出这个场景究竟是梦里发生的,还是我儿时所见的一个演出的画面。场景里只有一个看不见眼睛的头颅,头颅忽大忽小,漂移不定,头颅上的大嘴巴一刻不停地咀嚼着,紧跟着,热乎乎的烂肉从嘴里一点点地挤出,挤出的肉先是正常的肉色,而后变成了殷红色,再后来就是一滴滴的血水。
  要中爷爷,看着病床上的母亲胡月梅,我似是又看到了这个场景,场景中意外地出现了头颅上方的眼,这双眼睛凶恶丑陋,显然是大肚鹅的。而倘使将这双眼睛拿掉,随意换成二十三叔的,或者任何一个小李庄主道两旁的闲人,他们都能和这颗头颅配合熨帖。
  母亲胡月梅经常跟我提到一个词:时运。在她那里,这个词代表着一个人的精神头,代表着人体内无形的灵。要是一个人时运低了,那就会露出阴气,那他身边就热闹了,他就看到了离去的人。在我几岁时,太奶奶死了。太奶奶的床被抬到露天处“尘洗”,母亲胡月梅拉着我的手走向接受尘洗的床,站在那儿说了一通令我迷糊的话。说完,母亲告诉我,太奶奶正像一只冬天的草狗那样蜷在床头,乌黑的皮肤几乎要被骨头顶穿了。太奶奶说她还不想走。
  那次是母亲胡月梅的时运第一次走低,她的身上露出了阴气,但没有死。
  这次母亲胡月梅的时运又开始走低了,继而她开始看到身边离去的人。她看见要中爷爷牵着奶奶的手,肃然地站在门外。母亲胡月梅说你二老在门外站着干吗,快进来坐。奶奶说,我们还不能进,进去你就要跟我们走了。
  母亲说完哈哈大笑,就像她从没得过子宫癌似的。李挺说她是两个病轮番换,一会是腿裆,一会是脑壳,总之没有好的时候。母亲胡月梅不理他,她自顾和我说话,没完没了地说,等到实在想不出话茬了,她就开始管涉我和李挺的一举一动。她说李挺你翘什么二郎腿,你是想让我知道你比我有多舒服吗?你是真舒服!李挺只得把腿放下,端正地坐好。她又责令我停下敲键盘的手,并且炫耀似地表明知道我在敲什么东西。她说你那么忙罗做什么,你大还用不着你养老,他有的是力气,而我又不用你再花钱,兴许丧事一办,你们还能捞些回头钱,你根本不用这样忙的。
  说到即要为她办的丧事,她又来了兴致,几乎要把身子挪到床沿边,准备下床来。李挺见状,赶忙上前阻止。
  她要下床是为了教习我磕拜。她说你自己的亲母去世,免不了是要磕几次头的,你是孝子,磕头也大为讲究,李家是大户,那么多人看着呢,你一定要慢,慢慢腾腾的,你要是快了,那人家就要说了,人家就会说你孝子都磕得那么快,你还让下面人怎么磕,你真的感到伤心了吗?文旭,就算你一时感觉不到伤心,也要挤几滴眼泪的,并且还要大声号啕,你一定不能让头顶的孝布都把眼睛遮住了,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你的眼泪,就不确定你是不是真的孝子了。另外,磕头也很是讲究,你是要磕三八二十四响,还是四八三十二响呢?反正不能太短,当然,也不能太长喽,我觉得你还是要使劲的慢,这是相当重要的……
  要中爷爷,我知道,写小说一定不能太过情绪化,不能过多夹杂自己的主观感想,就算是对行文要求不高的网络小说也是如此。但我此刻到底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我的鼻孔开始发胀,咽喉开始生涩,眼睛里似是要滚下几颗泪。要中爷爷,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无用的人,我没有母亲胡月梅那样坚强,离死那么近还那么话语婆娑;我也没有李挺那么看得开,自己朝夕相处的女人就要离世,他还能翘着二郎腿,说一些荤不荤素不素的话。我就是一个只会写字的人,如果我一下脑顿,根本再也写不出一个像样的鬼故事,我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什么。有时,在一些枯燥的暗夜里,我的思绪真的就在顷刻间堵塞了,我的周遭变成了无根的飘忽的梦境,我在梦境里苦苦地寻找出路,但却一个路口也没找到。
  我还是要继续写我的鬼故事,这篇《鬼晶》至关重要,它可能是我未来前途的分水岭。今天,编辑小沙又来电话了。小沙打电话很有意思,他从不直奔主题,而是跟我云扯,他问我回老家感觉如何,家乡有没有变化之类,另外还问我处女朋友了吗。当然说这么多,关键的就是最后几句,他说,这本书推上去就要准备“爆发”一下。爆发就是一下子多发一些篇章,算是对书友们的犒赏,也是吸引人气的一个手段。我的对手“西风这里吹”也开始上新书,和我一前一后的样子,小沙通过其他编辑了解到他这本书的存稿相当丰厚,爆发的力度可能会比我大。
  要中爷爷,我的网名是“东风那个吹”,你说他取了这么一个名字,用意何在?这不是本明要与我叫板吗?我在网站名声微露时,他还不知挤在哪个人堆里,现在他的人气节节飙升,几乎要与我平起平坐了,我想他身上的鬼气一定也加重了许多。
  时间紧迫,只能一边写一边搜集素材了。要中爷爷,你在《鬼晶》里现在还只是个青涩的小李庄少年。有关抗战时期你的故事,那天在姚二草的猪舍,我又和姚金刚讨论了一下,在我得来的关于你的印记中,你应该穿一身普通的粗布衣衫,一根粗布条搓成的腰带勒在腰间,腰带里别着一根烟杆,一把匕首,还有一个二十响的手盒子枪。
  有关二十响的手盒子枪,也就是驳壳枪(还有电视剧中称盒子炮),这可不是一般玩意,这是你的上级政委亲自赠你的。姚金刚说他对你的盒子枪印象尤为深刻,盒子枪二十四响,打起来啪啪的,显得清脆刚猛。他这样一说,就与我说的二十响有了冲突,我把疑问跟他一讲,他铁定地说,绝对二十四响,一个不少,我们在阻击敌人时,我在要中叔旁边亲耳听到的,二十四枪,枪枪命中。我再次上网搜索这款枪支的资料,有一处注明这款手盒子枪进入国内后,也有经过改装的,是不是要中爷爷你这款就是改装后的款式呢?这实则并不要紧的,看灵异小说的人,他们关注的是你的文字里究竟能跳出多少只鬼怪,至于这款枪满夹能装多少发子弹,他们无心探究。
  弹夹能装多少发子弹,我大可不再计较,可是有关你那个年代的相关背景,我总要用心搜罗,增剔整理,也好让你的形象更加丰满,更加鲜活。我看过“西风这里吹”写的小说,读了很大一部分,竟分辨不出他的人物活在哪个世代里,似乎放在现代可以,置于旧时亦可,他的小说真的成了赤裸裸的编排故事,成了干巴巴的“小白”文。
  我在网上大肆搜索。家乡的一个论坛对那个时代做了一些简单描绘,我都一一记在草稿中;我也查了县志和其它相关的旧书籍。综合种种,我的脑海里便浮出了一个相对统一的画面。
  那个时候,这里驻扎的队伍相对复杂。日本人从海上登陆直逼我海州城,从1938年5月开始,到九月份,几乎攻占城池,一时家园破败,万木萧萧。当时,这里驻扎的主要是国民党五十七军。五十七军自然也是奋力抵抗,但终不能抵挡日军的海陆空三位一体狂轰滥炸。要中爷爷曾给我讲过那时的情景,他说敌人的飞机就在你头顶飞,一会就拉出一排排的硬屎,飞机走了,躲起来的人刚一走出,几个更大的炮弹又打过来了。人们都很纳闷,后来才知道这是直接从小日本的大船上射出的,它个鳖日的在水里也能射那么远!
  这都还有躲避的机会,一旦遇到扫荡,人人都是相当惧怕的。靠近海州城的一个小镇,一个钟头不到,一条街道没有一个活口,有几个被砍死的人,脖子上的刀口都不是规整的,可想而知,这些人都不是一刀毙命,也可以想象,日本人的刀都砍钝了。
  要中爷爷从一个普通的小李庄青年成长为当地的游击队队长时,日本人进入海州城已经两年了。国民党军队撤离不久,八路军顺势进驻,同时,东陇海铁路路南新四军的队伍也在此盘踞,而距离小李庄西南方百余里的邳县,则是陇海南进支队(简称陇支)的一个纵队在此活动,陇支纵队牵系着位于山东腹地的陇支大本营,
  在这几股力量的威逼下,日本人的气焰开始萎缩,而这时更令他们闻风丧胆的则是小李庄附近的一支游击队,这支队伍的头号人物就是我要中爷爷。
  提到要中爷爷,高桥英松的脖颈就异常发冷,似乎他的头颅很快便要离他而去,他就转转头,以此证明自己的身体还好好的完整无缺。高桥英松是驻扎在现今桃林镇的日军大队长,少佐军衔。桃林镇距离小李庄不过十余里地,这里既是通往县城的唯一大道,也是本县边陲,隶属咽喉要地。桃林镇往西便是南北横亘的马陵山脉,穿过山脉西行不远就进入山东地界了。
  高桥英松痛恨要中爷爷。提到要中爷爷,他就咬着下唇,几乎要将他的厚唇咬出血来。最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高桥接连损失了两个中队长和三个小队长,这些日本人死得相当狰狞,他们的脖子被拉出一道道的血口子,有的血口大张,露出白色的嗓眼软骨。
  要中爷爷决定不再使用腰间的盒子枪,而是选用那把短匕首,其因就是我死去的堂系七姑奶。
  半年多前,驻扎在桃林镇的高桥大队里,很多日本兵得了“花病”,他们先是下体冒出绿豆般大小的水泡,接着水泡越长越大,迅速传染,一直传染到胸前、项背、脸上,水泡只要孕到脸上,离死便不远了。半年多来,这场瘟疫使得高桥大队的战斗力明显下降,他们一面看着这些水泡毒瘤夺去身边人的性命,一面担心水泡转移到自己体内。
  花病的源头自然是滥交。它不光夺走了可憎的日本兵的命,也夺走了周边村庄里少妇少女的命,我七姑奶就是众多少女中的一个。
  当要中爷爷率领一列人马将我七姑奶从敌人的营房里救出时,七姑奶只剩下半条命了。七姑奶的家人全在日本人的轰炸中殒命,要中爷爷便将七姑奶收拾装扮,交给太奶奶养护。在太奶奶的精心养护下,七姑奶的脸上逐渐有了一丝血色,也可以正常行走了。
  可好景不长,康复的七姑奶气色再次消沉。她的眼睛发直,常常茫无目的地乱走。乱走一段时间后,她便有了固定去的地方,那就是庄前的李家古冢。她时常深一脚浅一脚地围着古冢转圈,偶尔也望一下天空,望一望高高耸立的古冢端顶。
  不久,七姑奶就死了。
  七姑奶死在古冢边的一湾池塘里。漂在水面上的七姑奶身体光溜溜的,被水浸泡了几日也看不出一丝浮肿迹象,相反,她的皮肤更加纯白,就像飘在水中享受清昱照耀的仙女。
  太奶奶为七姑奶换上“上路”的寿服,后又摸着七姑奶的身体为她祛除尘世的污邪。太奶奶说,多好多俊的女娃子呀,接着太奶奶就在七姑奶的腿裆里摸到了一粒软软的水泡。
  七姑奶算是夭折,按照当地习俗,她的尸身不能进入李家祖坟,所以坟茔只能建在李家祖坟的外围。据说当时依照在外的要中爷爷的意思,必须要将七姑奶的坟立得高高的。那时,七姑奶的坟超过了李家祖坟堆里的任何一座,可到了我这一代,坟茔就只是一个微突的小土堆了。
  当时,姚金刚只有十五六岁,按照要中爷爷的话说,还是个毛头娃子,可姚金刚的野劲丝毫不逊于游击队中的壮年人。要中爷爷决心为七姑奶报仇。他挑选了几个得力帮手,昼伏夜出,并且选在夜晚最令人疲乏的时候潜入日本兵营。他们全都不用枪支,一律佩带短刀短匕,弄倒站岗的,就一人摁住双脚,一人捂住嘴巴,用匕首照准日本兵的脖子就是一划,日本兵顿时鲜血喷涌,手脚乱蹬。而要中爷爷划开他们的脖子后往往并不松开匕首,他狠狠地摁着匕把,一直摁到整个匕首都钻进脖子里。姚金刚说在那个年月,他已算个够野够楞的人了,可看了要中爷爷这一幕,还是禁不住直冒冷汗,要中爷爷这一下摁进去,嗓子里的血都很难快速喷出,而那死定的人,在捂嘴的手松开时,还能听到一段喘不开气的沉闷声音。
  高桥英松发誓一定要搜出要中爷爷,就是把周边的庄子炸平,再掘地三尺也要把要中爷爷揪出来。他们加强巡逻,每个关键路口都派兵把守,把守的士兵个个怒目圆睁,似乎生怕眼睛一眨,就让我要中爷爷溜了过去。
  进村巡逻的日本兵恶习不改,他们看到散发青春的姑娘,便忘了死去士兵身上的水泡,或者他们有的体内已经生了浓水,料定必然死去,所以趁机让更多的中国姑娘染病,他们就是死也不会放过这里的人们的。
  这些日本兵很快得到了惩治,他们还没来得及将身上的病灶传染出去,脖子上就挨了刀,并且这次不单是脖子往外喷血,下体也跟着尽情流红了。
  一天,在高桥大队驻扎的炮楼前方,一颗大柳树的歪脖枝杈上,赫然挂着一具尸体。一根麻绳系在这具尸体的脖子上,由于上拉下坠,脖子上划开的血口大张着,似乎只要轻轻一拽,就能让他身首分离。而更加引人注目的是尸体鼓囊囊的嘴巴,高桥近身看时才知,原来,嘴巴里正含着一坨男人的阳具——他自己的阳具。
  要中爷爷这一系列举动,三园五里的乡亲们无不拍手称快,口口相传。要中爷爷在他们口中成了飘忽不定的侠客,成了匡扶正义的英雄。他们坚信惩治小日本的克星来了,小日本很快就要滚出这里,滚出中国,滚回他娘的怀窝里啃奶头子去。
  显然,高桥英松还没有离去的打算,他不相信自己会输给作战装备极为低下的游击队。就在他向处于暗处的要中爷爷公开发下战书,要求进行所谓的大队长间单独对决时,他发现自己的生命也许很快进入倒计时了。
  高桥英松的挑战言语传到要中爷爷耳朵里,要中爷爷的回复也很快散播到了血腥的空气中。要中爷爷说:高桥,我一定要划下你的项上人头,割掉你裤裆里的玩意,塞进你的臭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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