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回 匪首死树倒猢孙散 迎解放百姓获重生
作品名称:东南乡往事 作者:一代枭雄重出江湖 发布时间:2017-06-02 14:18:22 字数:5622
上
漪云太太颤颤巍巍在手术协议书上签了字,然后惊恐地看着老爷子被护士推进手术室,马青山向漪云太太招手:“漪云,不要担心,我很快就会出来的!”等到他被推进手术室里,漪云太太的泪水很快滚落下来。
手术室里,灯火通明,杨佩珊大夫和乔副院长穿上手术服,戴着帽子、口罩、手套,护士把马青山推进来,他们立即投入到紧张地战斗之中。
“里面果然还有一块弹片!”杨大夫娴熟地用镊子夹出一块血淋淋的弹片,在乔副院长眼前晃了晃,扔在旁边护士端的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音。
手术持续了两个多小时,马青山终于被推出手术室。守在门外的漪云太太跑上前,趴在床边呼唤道:“老爷,老爷,你怎么样?”然后抬起头问道:“表哥,老爷的手术怎么样?”
乔副院长摘下口罩说道:“杨大夫的判断没错,果然还有一块弹片,所以伤口一直在化脓。手术进行得很顺利,不过表妹夫身体已经很虚弱了,现在处于极度危险期。你一定要做好思想准备,能不能挺过今晚,就看他的造化了!”
“啊!”漪云太太险些晕倒,乔副院长急忙上前扶住她:“表妹,你可一定要挺住呀!”
漪云太太泪眼婆娑,缓缓地点了点头,对身边的章秘书道:“赶快去打电话,通知所有家人,今晚全部守在老爷跟前!”
不多久,马青山床边密密麻麻围了一圈人,有戴氏、马蓝山和克勤、克俭、克明三个儿子,有茅延津,还有秃恒恒、叶六和牛寻武,以及马公馆的章秘书等。漪云太太趴在床边,附耳轻轻地呼唤道:“老爷,你睁开眼看看吧,克勤、克俭、克明都在跟前呢,大姐也来看你来了。”
马青山双目紧闭,脸色苍白,没有一点血色。吊瓶里的白色液体,一滴一滴无声无息地流进马青山的体内,护士在一旁密切注视着他的反应。
“老爷,我知道你很累了,可是你好歹也看看你的三个宝贝儿子呀,你看看他们长得多俊呀!”戴氏边抹泪边说道。
漪云太太推了推哥仨道:“快叫爹!”
“爹、爹、爹……”三个孩子围在床前叫了起来。
马青山的嘴唇忽然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戴氏耳朵凑在马青山的嘴边,轻声说道:“老爷,你想说啥,我听着呢!”
护士忽然说道:“不好了,马先生的脉象变弱了!”刚说完,马青山突然浑身抽搐,疼痛使他脸部扭曲变形,周围一圈人都用惊悚的目光看着,束手无策。
伤口由于身体抽搐再度出血,雪白的纱布马上被染红了。“求求你,快救救老爷!”戴氏抓住身边的护士喊道。
护士无奈地摇摇头:“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马青山蓦地不动了,头往一侧倒下去。护士拔下输液器,用白色的被单蒙上马青山,沉重地说道:“马先生已经走了!”
“老爷、老爷!”
“爹、爹、爹!”
“哥!”
“三爷!”……
病房里顿时哭声一片,划破了黑夜的宁静,夜风骤然而起,吹得窗帘呼啦啦作响。东南乡的一代枭雄——马青山,走完了他短暂而传奇的一生,撒手人寰,随风而逝。
第二天,一张盖有省政府大印的委任状送到了马公馆——兹委任马青山为古都地区行署专员,中华民国三十七年某月某日。可惜来迟一步了,马青山并没有亲眼看到这一张委任状,他更没有机会在古都地区行署专员的位置待一天,哪怕是一小时。一切都过去了,什么金钱、权利都不过是附加品而已,生命不在,一切都是虚无的。
“忽喇喇似大厦倾,昏惨惨似灯将尽”,马青山亲手创建起来的王国,一个白色恐怖的王国,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没有了马青山的统帅,叶六和秃恒恒、牛寻武马上分道扬镳。
原因很简单,谁当老大,其他人都不会服气,怎么办?还是各走各的吧。
最惨的恐怕要数茅延津了,他正是攀附三爷这棵大树才人五人六的,才敢在叶六、秃恒恒,甚至牛寻武跟前呼来喝去,没有了三爷,他什么都不是!
不光是牛寻武恨他,因为他是杀兄仇人,其实,叶六和秃恒恒也对他恨之入骨。每次抢劫之后,他便第一时间向马青山报告情况,所有的赃物只能如数上缴。有时候他们提示茅延津不要这么傻,好歹也给自己留一手,没想到他又偷偷地给马青山打小报告,真是一个十足的、可恶的走狗!马青山在时,他是红人,是座上宾,可现在呢?都说狗仗人势,主人不在,他便是丧家之犬!
牛寻武已经等得太久了,他等不到回渭北了。牛寻武对秃恒恒说道:“老大,我要为我哥报仇了!”
秃恒恒微微一笑:“以前我一直挡着你,今天,我不会再挡你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旁的叶六双手一摊:“我也没有意见,而且举双手赞成!”
走到一处人迹罕至的地方,牛寻武朝着前面匆匆赶路的茅延津喊了一声:“茅保长,等一下!”
茅延津本来就心虚,一听牛寻武突然喊他,不由得双腿发软,浑身打颤,再一看牛寻武的双眼已经迸射出复仇的火焰,拔出了家伙向他走来,茅延津咕咚一声跪倒在地上:“寻武饶命!我当时并不是有意的,只是手下一时失手。我再赔你一千大洋怎么样?
“哼,一千大洋?”牛寻武冷笑一声,“我给你一千大洋,你把你兄弟的命卖给我,怎么样?”
茅延津被噎住了,他只有哀求秃恒恒和叶六了:“看在我们共事多年的份上,请两位当家的给我求求情吧!”
秃恒恒努努嘴道:“老二要报杀兄之仇,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我没法求情!”
“你不提共事多年倒还罢了,今儿一提起,六爷我心里也来气!”叶六眉毛一竖道,“兄弟,杀兄之仇,不共戴天,你看着办!”
牛寻武用枪顶住茅延津的脑袋:“茅保长,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茅延津早已面无人色,瘫软在地上:“只怪我当时一时出手太重,不曾想打死了你哥,你要为你哥报仇,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家中还有八旬老母无人照顾,我不能为她老人家养老送终!”
牛寻武冷冷一笑:“家里不是还有你兄弟茅延兆吗?你放心走吧,记住,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周年!”说完,扣动扳机,“啪”的一声,打爆了茅延津的脑袋,茅延津吭都没吭一声,栽倒在血泊之中。
牛寻武“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泪流满面:“哥啊,我今天终于替你报仇啦!你若在天有灵,也应该含笑九泉了,哥啊,你瞑目吧!”
茅延津最终落得一个弃尸荒野的下场,活该!
叶六拱手道:“老二今日为兄报仇,可喜可贺!我叶六独来独往惯了,回去之后还是经营我的东北乡。共事这几年来,多谢二位的帮衬,现在就此别过,我们后会有期!”
秃恒恒也拱手道:“六爷言重了,能和六爷在马三爷麾下共事几年,也是我们的缘分。以后天南海北,天天都在刀尖上过日子,还不知几时能够再相见?”
牛寻武插话道:“我看共产党夺取天下是不久的事了,想当年共产党朱毛也是土匪出身呀,他们应该和我们是一伙的,应该对我们不错的!”
“哈哈哈哈!”叶六一阵大笑,“此土匪非彼土匪也!”说完飘然而去,再也不见他的踪影。
残阳如血,大地苍茫,秃恒恒、牛寻武二人匆匆潜回渭北。
下
1949年五月中旬的一天夜晚,月色朦胧,凉风习习,一支约一千人的队伍悄悄地从津口村渡口涉过渭水,向北进发。这时渭河还未到夏汛,河水没有上涨,最深处刚刚没过腰部。这支队伍渡过渭水,一路上,人衔草枝,马紧笼头,沿着田间小路匆匆赶路,丝毫没有惊动沿路的一家一户。约莫凌晨一时,这支队伍赶到了渭北县城。
此刻,古老的渭北县城已经沉沉入睡,姬水无声无息的向南流去,街坊里偶尔传出几声犬吠,除此而外死寂一片。看来敌人毫无觉察!首长心中大喜,布置好进攻路线,手枪向天空一指,“啪”的一声枪响,划破死寂的夜空。“开炮!”首长果断下达命令,“轰隆”一声,火光冲天,县城南大门被大炮轰塌。“同志们冲啊,打进县衙,活捉温尓礼,解放渭北!”枪炮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响彻夜空。
保安团团长余振中抱着姨太太正在酣睡,突然听见枪炮声,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身上惊出一身冷汗:“难道共军打进渭北了?怎么会这么快!”
警卫从外面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一不小心被门槛绊倒,来了个狗啃屎,他从地上爬起来,满嘴流血:“报告团长,大事不好了,共军从南城门打进来了!”
余团长边穿衣服边喊道:“召集弟兄们保护县衙,给老子顶住,逃跑者格杀勿论!”他从墙上取下被带,一看姨太太在被窝里瑟瑟发抖,狂吼道:“他妈的发什么瓷,还不赶快收拾家当准备跑!”
余团长跌跌撞撞地刚从家里跑来出来,迎头就与一个人装了个满怀,差点被撞到在地。余团长正欲发作,忽听那人叫了一声:“余团长,快快保卫县衙!”
“啊,温县长!”余团长一把拉住温县长,“共军已经攻破南大门了,你带人赶紧从北门撤退,我带领弟兄们断后!”
正说着,屈局长、弓主任等县衙一帮人员陆续赶到:“温县长,我们怎么办?”刚才一撞,把温县长的眼镜片撞碎了一只,温县长把眼镜扶正,吼道:“余团长带领保安团断后,我们从北门撤退!”温县长带领一帮人员惶惶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从北大门仓皇溜走了。
“报告团长,共军来势凶猛,弟兄们顶不住了!”警卫惊慌失措,慌乱中跑丢了一只鞋子。
“不争气的家伙,跟我来!”余团长说着就要往前冲。
警卫一把抱住余团长:“余团长,人家都跑了个精光,连老婆孩子全都带走了,你还拼的什么命呀!”
可不是吗,温县长一班人等都已带着金银细软,拖儿带女,抄小路逃得无影无踪,咱还给谁卖命呢?只见前面火光冲天,枪声密集,几名保安队员仓皇逃窜过来。警卫大喊一声:“都快过来,余团长在这里!”
那几个保安队员赶紧跑过来,围在余团长跟前:“余团长,共军有上千人,装备精良,势不可挡,咱们还是撤吧!”
余团长略一踌躇,枪一挥道:“弟兄们撤!”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几名解放军骑兵风驰电掣般地赶来上了,边射击边喊道:“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保安队员见状把枪一扔,双手举过头顶:“长官饶命,长官饶命!”余团长一看大势已去,也默默地扔掉手枪,慢腾腾地举起双手。
这时首长勒住马缰绳:“哷——先将这几个人押下去,一分队立刻封锁县衙,二分队继续搜索,务必将残敌一网打尽!”
“是!”两名队长各领一批人马分头行动。
“三分队,沿街张贴告示,告诉老百姓,呆在家中不要出来,以免误伤!”
“是!”三分队领命匆匆离开。
首长端坐马上,神情肃穆,火光映红了他威严的脸庞,旁边跟着几名警卫,团团围着他。此首长不是别人,正是大名鼎鼎的,人称王胡子的王震将军。“走,去城隍庙看看!”王震将军手一挥,几匹马立即奔向城隍庙。
“渭北城隍庙远近闻名,‘天下城隍戴相帽,唯有渭北城隍戴王冠’,了不起呀!解放渭北县城,我们首先得拜访一下城隍爷呢!”王震将军边走边介绍。
几个警卫偷笑,互相挤眉弄眼,小声嘀咕道:“没想到首长还这么迷信!”
“迷信?你们这帮小子不懂!”王震将军哈哈一笑,“渭北是千年古镇,风水宝地,人杰地灵,进城隍庙拜城隍爷,也是对先辈祖宗的尊重呢!”
一听这么高深莫测,几个警卫伸了伸舌头,都不再言传了。到了城隍庙门口,王震将军甩镫离鞍,警卫上前敲门,门开了,走出主持。警卫介绍道:“师傅你好,打扰啦,我们是共产党的队伍,人民解放军,今晚解放渭北县城。这是我们的首长王司令,想参观一下城隍庙!”
“阿弥陀佛,欢迎欢迎!”主持双手合十,然后侧身让开,“各位长官请!”
主持带着众位进入城隍庙,来到大殿,点燃蜡烛,大殿之内立即亮堂起来。嗬,好威严的城隍爷呀!他头戴王冠,身披锦缎,双目微睁,神情肃穆。王震将军双手合十,闭目低头片刻,然后抬起头说道:“主持师傅,解放军今晚已经解放渭北县城,彻底扫清国民党余孽,渭北人民将要迎来崭新的一页。用古话来说,就是渭北就要改朝换代啦!”
主持说道:“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国民党早已丧失民心,共产党能够取得天下是大势所趋,老衲盼望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说得好!”王震将军爽朗地一笑,“我相信,城隍爷他老人家也已经盼望好久啦!”主持一听也笑了起来,大殿里传来一阵开心的笑声。
“报告首长,一分队已经将县衙严密封锁,二分队已经搜索完毕,继续追赶逃跑之敌,三分队张贴告示,安抚民众,将大街小巷全部戒严!”警卫进来汇报道。
“好,我正式宣布:渭北县解放啦!”王震将军拳头一握,高高举过头顶。
警卫们热烈地鼓掌祝贺,主持道:“我去敲钟,告诉渭北老百姓们,渭北解放啦!”
忽然一阵洪亮的钟声响了起来,声闻九天,传遍了姬水两岸,响彻了渭北大地。人们趴在窗户边竖着耳朵聆听着,蓦然发现,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一轮鲜红的太阳马上就要升起啦!
“渭北解放啦,渭北已经解放啦!”第二天清晨,这个消息传到了津口村,人们纷纷走上街头,载歌载舞,欢庆胜利。
“你不知道,昨天晚上,一支队伍就从咱们村西边的大路上过去了,我亲眼看见的!”张有才老汉神秘兮兮地告诉身边的马钰。
马钰呵呵一笑:“老张,既然你看见了共产党的队伍,咋不去慰劳慰劳呢?”
张有才尴尬地说道:“你也知道么,我家里哪有一件像样的东西?唉,都拿不出手呀!”
“是吗?”马钰哈哈一笑,“我怎么听人家说,你昨晚吓得屁滚尿流,茅房上了七八趟?”
“哈哈哈哈!”人们哄堂大笑,张有才的脸憋得通红:“你……你听谁说的?”
这时李氏过来了,戏谑道:“在这么多的人面前,你好歹也给老张留点面子呀!”人们一听又是大笑。
大槐树底下,马国盛、马蓝山正领着一帮人敲锣鼓家伙,只见马国盛双手擎着铜钹,在头顶盘旋,尽情释放胸中的激情。周围一群小媳妇在林子武媳妇的带领下跳起欢快的秧歌,梅氏站在一边乐呵呵地看着,林子武媳妇不由分说一把拉过梅氏:“三婶,你也来么!”
梅氏被拉了进来,大家左推右搡,梅氏笑得喘不过气来:“你们这帮二货,想害死你三婶呀!”
“哎呀,怎么把三婆给忘咧!”林子武媳妇尖叫一声,风风火火地跑过去,冷不丁将戴氏也拉了进去,“三婆也给大家跳一段嘛,难得今天这么高兴!”
“来就来,谁怕谁嘛!”戴氏不愧是大家闺秀出身,无拘无束地跟着这帮小媳妇欢快地舞起来。
马钰推推老婆李氏道:“你看三婶跳得多欢实,你们也去跳嘛!”李氏一把拉住马钟媳妇道:“弟妹,咱妯娌俩也上么,还等啥呢!”
马钰要过马蓝山手里的铜钹道:“碎爸,你歇歇,让我来!”他也学着马国盛的样子,在头顶了盘旋起来,“父老乡亲们,今天是个好日子,我终于迎来解放啦,让我们尽情地欢呼呐喊庆祝吧!”
“好!解放啦,我们解放啦!”人群发出欢呼,整个津口村变成了一片欢乐的海洋。
是的,1949年的5月19日是个好日子,这一天被永远的铭刻在历史上。拨开乌云见天日,人民终于翻身当主人了,幸福美好的日子在向人们招手。还等什么呢,赶快以全副的热情投入到这个火热的时代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