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父辈的那年那月，子辈的那水那山

　　第一节那年、那月
　　刘家这个大家，就像刘家后院老宅院中的树一样，增枝、加叶，越来越大。
　　刘立业看着自己的孩子一天天长大，前几年从刘家前院老宅中搬出来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
　　
　　刘家老宅是老爷子留下的，前院、后院隔一条道，后院一直是刘立臣住着，前院是刘立业和刘立新同住着。张淑兰对回来的刘立业说道：“两家住在一个院子里，前几年，孩子少，现在孩子都多了，确实有点挤，小孩那有不吵吵的，昨天刘威和刘铁因为弹溜溜干起来了，立新媳妇不愿意了，这给孩子们断官司就得一个人了，西头老王家那小三间要卖，咱俩去看看呗”，刘立业听明白张淑兰的意思，想搬出去，把房子让给老嘎达。
　　刘立业由于不常在家，来到这个院子，看见了“候顶盔”，才知道，原来是这个王家，老王大舅对刘立业说道：“我在东头盖了新三间，想把这个小三间卖了”，刘立业边往里走，边看，边说道：“这是小了点，还是一头开门，”张淑兰道：小点是小点，可它是三间，家有老太太，这个还是比咱家那个房子方便，不用和妈住南北炕了，在有是一头开门，外屋（厨房）做饭，烟走俩铺炕，省柴禾，还暖和”。
　　张淑兰边看房子，边和候顶盔说道：“大舅，钱我现在不能全给你，不够，只能给你一半，明年这时候，在给你另一半，”候顶盔说道：“你原来那院不能卖点吗，”张淑兰说道：“不卖了，都给老嘎达了”，候顶盔说道：“你们老宅子原来不是说谁养活老太太归谁吗，老太太在你这，应该立新他们搬出去呀，啊，你带着老太太搬出去，老宅子还得留给他，他住也行，还不给你点钱呢，在说老大刘立臣住的不也是老宅子吗，老爷子的老宅子，俩个不养老太太的住着，养老太太的还得自己花钱买房，这是什么道理呀？”
　　刘立业说道：“自家兄弟还计较啥，当年，立新很难，他在城里丢了工作，回到高家子，也没住处，老太太心疼老儿子，整天哭，我能看着吗，就把东屋给他腾出来了，我们和老太太都归到西屋了，就这么一直住着，如果他有条件想搬，这么多年，孩子都不少，俩家住的也挤，他不早就搬了吗，我是哥哥，还是我搬出去吧，”候顶盔听了说道：你们这俩口子真是厚道，要是不和气的人家，还不吵翻天呢，行，剩下的部分房钱，以后给也行。”对于这件事，刘佳抱怨说：“咱还得养奶奶，咱还得把房子让给叔叔，搬出去”刘立业说道：我和立新是兄弟，没听说过‘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这句话吗？”张淑兰她不懂这句话，但是他懂刘立业的意思，就对刘佳说道：小孩子，别乱说。
　　买下王家的房子。刘立业对张淑兰说道：“房子虽是三间房，但是小点，旧了点，缓缓翻盖一下，扩大些，人口多，才能住下。张淑兰道：“翻盖时咱们要一头开门吧，这样省柴禾”。
　　先在小三间外面打了房框，第二年，在拆掉小房子，在给大房框上盖。东北的房子分三间和俩间，人口少，就盖两间，人多，就盖三间，七十年代，最大的民用房子是三间房子。三间又分一头开门和中间开门。一头开就是外屋地（厨房）在一进门，接着是第二个里屋、第三个里屋用于住人。如果是人口在多，就是房子的面积大点，然后搭南北炕。中间开门就是外屋地（厨房）在中间，俩头房间住人。刘立业也觉得媳妇跟自己也受不少的累，对媳妇道：“听你的，为了节省烧柴，又暖和，咱们盖一头开门的吧。”
　　房子终于盖好了，张淑兰跟后院邻居艾淑芝说道：“盖个房子太操劳人了，真象扒了一层皮。”刘立业在烧柴问题上，觉得亏欠家里人的，孩子们搂柴禾，张树海如果赶上姐姐家里缺柴禾，也会赶着车给送来。老弟刘立新又不是一次这么说：“你看你这官当的，家里烧柴这么紧，你看在咱们屯子下乡的干部，就跟队长要苞米瓤子回家烧呢，你就不会在你下乡的那个点也要点，你胆子太小了，你在看大哥，脑袋比你灵活的多，你天天都为啥呀，”刘茵接过来说：“为啥，为人民服务呗”刘立业听刘茵这么一说：“对，我闺女说的对，为人民服务呗”。
　　刘立业文化不高，但他恪尽职守，即使在文化大革命那几年，因为他清正廉洁，造反派也不能怎么样他。大哥刘立臣境遇和他就不同了。
　　想起大哥，刘立业的脑海里从刘立新的院子里又跨越到刘立臣的院子，眼前又浮现出过去的情景：
　　大哥刘立臣小日子过的相对来说过得比较富裕，同样的自留地，小秧种得全；大蒜，甜瓜，西红柿，小姑娘、烟叶地里都有。
　　特别是烟叶，俩口子都是烟袋。刘立臣媳妇是和婆婆一样的长杆烟袋，刘立臣是烟斗，那种像陈毅一样的烟斗。到了打烟叶的季节，院子里晒满了一串串的烟叶子，抽不了的烟叶、吃不了的大蒜都拿到街里找地方卖了。生活像样很多。这些在‘那几年’让他吃尽了苦头。
　　那几年，种小园子都必须是有尺寸规定的，超大，种上都要拔下去的。买卖自留地的产品更不允许，叫投机倒把。
　　斗当权派，作为大队领导，这些都成了造反派斗他的理由、罪状。挂着牌子游街，身上挂着大蒜、烟叶。屯子就那一条主路，每当刘立臣游街，刘佳、刘茵及孩子们被张淑兰喊回来，挂上门，不要他们出去看。白天殴打游斗。晚上，被开批斗会，弯腰认罪，后来已经被折磨的下不了地了。张淑兰碰到大嫂小声地问道：“大哥怎么样了，”立臣媳妇说：“啥人能受了哇，白天游街，晚上开批斗会，打得走路都费劲，晚上，队里一敲钟开会，立臣都害怕呀，他和那些地、富、反、坏、右都被挂着牌子，弯腰认罪”。立臣媳妇看见有人过来，停止了说话，等人走过去，继续说道：“探亲，不允许单独见面，要有宣传队工作组的人在场，记下都说了什么，有没有搞阴谋。老二刘立成，他还是有着战功的干部呢，回来看看你大哥，也要先请示宣传队的夏同志，然后，一起去看，工宣队的人在探望的现场，要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同样是刘家弟兄，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不同，他们经过了相同的历史时期，却经历了不同的境遇。
　　
　　
　　第二节那山、那水
　　
　　刘立业自从有了自己家独立的院子。家里省心了很多。原来和老嘎达住东西屋，刘立新孩子也不少，那有不打架的。这断孩子们的官司就很操心的事情。不在一起住了，孩子们到不吵了。
　　立新媳妇把家里屋里收拾得很干净的。冬天到了，刘佳、刘茵试探张淑兰：“妈冬天吃俩顿饭，饿，炒点爆米花吧，课间同学都吃爆米花呢。”“别炒了，暴土扬长，埋汰。”老太太也说：“吃爆米花，拉拉那都是，糟蹋粮食，不能总炒这玩意”刘佳见老太太和妈妈都不愿意让炒，去找立新媳妇道：“婶子，我和小显上学时都饿，你帮我们炒爆米花呗，”立新媳妇说：“那今晚上你来吧，晚上炒吧”刘佳知道婶子张罗炒，妈妈知道她小脸子，也不好说什么，况且没在家里炒，白天和小显准备好沙子、高粱挠子。放学后，刘佳从仓子的房梁上，拿回苞米穗子，动员刘茵、刘威搓苞米，刘威说道：苞米茓子里有现成的苞米粒，还搓什么？刘佳说道：茓子里的苞米是生产队分的，是机器打的，有碎的，炒大小不均，该糊了，不好吃，快搓得了，吃你不少吃，干点活你就说这那的”，“那我还没有小宝吃的多呢，他还藏呢”，张淑兰听了笑了，心想，“这小子，从小就贪吃，吃奶粉不吐都不停”
　　
　　“西山有水了，还过来鱼呢，都好多天了”。张淑兰对刘立业说。所说的西山，在高家子西面，是低于地面很多的一块地方，从下面看，或者往上走，象山一样，刘威就说：怎么谁起的名字呢，叫西山不贴切，因为所说的西山，那山是和地面一平的，往下看，是低很多，有一个大的水域，叫龙虎泡，”刘佳说道：“人家都那么叫，就那么叫呗”张淑兰不管孩子们的争议，继续说道：“立新家的刘刚和刘显他们都在浅水边上捞回鱼了，你看，这是送来的一小碗小鱼酱。”刘茵、刘佳听说小显、刚子能捞鱼，就也要去。正好星期天，张淑兰同意了，刘茵跟着去了，穿上了球鞋，绑紧鞋带，防止水里虫子，咬到脚。“显姐，我帮拿东西吧”刘佳和刘显告诉刘茵、刘丽你俩别走远，跟着就行。
　　这一路上，她俩跟着边采花和采老瓜票，边往前追捞鱼的队伍。他们来到西山，往下看，好几伙捞鱼的，“小丽，你看那还有小船呢”。刘佳告诉她们：“别走远”，就下水了。见一个用长方形的纱窗一面一个绳子拴好，后面的人掌握好平衡，前面的俩个人往俩面分开象前拉，跑一段路，就停下，抬起纱窗，上面就有很多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小丽、小茵高兴地帮着外筐里捡。对孩子们来说，捞鱼捞的乐趣甚至大于吃鱼的乐趣。
　　小丽、小茵她俩拍打着水，在水里跟着跑着、跳着，比捞鱼的还要忙活。小茵突然觉得鞋里有东西搁脚，以为是水虫子，哭起来道：“我的鞋里有水虫子。”捞鱼的刘刚、刘佳、刘显赶紧停下了，帮她脱鞋，刚子哥拿起鞋一看，举着鞋道：“是鞋带儿掉进鞋里了，原来是虚惊一场。”刘佳告诉她们“别乱跑，老实点等着。”刘茵只好羡慕地看着人们跑跑停停地捞鱼，拣鱼，听见刚子哥对刘佳、刘显在喊，往有水草地方拉，鱼藏在那里，正好下了点小雨，看大人们就往浅水地方去，下雨天，水里缺氧，鱼都漂上水面了，更好捞了。看见远处深一点水里，有一条木制的小船，在打鱼，他们用的是网，把鱼网往出一撒，过一会就往上拽网，网上兜了很多鱼呢。
　　过了几天，暑假到了，刘茵、刘丽约上同学吴小琴、田彩云几个小伙伴，去西山玩，这没有姐姐们的看管，她们在山上飞来飞去，看啊:浓绿的草丛中掩映着一簌簌粉色、白色的取灯花，一簇簇蓝色的马莲花，一撮撮鹅黄色的牛奶花，玫红的小鸭花，还有那与草般高的金黄色的小米花和紫色的馒头花，还有那么多叫不上名字的花,这些花随风摇曳，美极了。对了，还有一种叶子植物可以吃的---酸莫姜，根茎植物小头蒜，赶上盛夏会有好吃的老瓜瓢呢。如果你运气好，还可以捡到鸟蛋呢。小伙伴们穿过了有吃有玩的花果山----西山坡，来到山下。
　　热了，吴小琴提议：“去山下，洗澡。“好”大家异口同声。在水里，刘茵看见了那天渔夫打鱼的小船停在那里，喊道：“小船。小丽、小琴咱们去船上玩吧。”
　　 啊哈，一望无际的水面上，一条小船停在那，附近没有大人，今天看来是孩子们的天下了。她们争先恐后奔向小船，解下缆绳，向水中划去。这会不用担心水虫咬脚了。看似简单的摇桨，在孩子们手里，象西方人用中国的筷子一样不听使唤，小船像刚会走路的孩子，摇摇摆摆，跌跌撞撞，划过水草，绕过芦苇，蛮有兴致的摇啊，摇啊，她们也学着渔民打鱼时的样子，粗声说道：把船划向有水草的地方，那里鱼多，喊着“撒网了”，引起小伙伴们嬉闹的笑声，这一天刘茵和小伙伴们开心极了。
　　    几天后，张淑兰对刘茵说：“生产队的小鱼船在南岸找到了，可小船上的称啊，刀，菜板等日用品不见了，听说要让玩过鱼船的几个孩子家赔偿呢。”原来，刘茵她们是被赶下船的那个唯一的男孩子三华子举报了，她们没有拴牢船，大风才把船刮到了南岸，并且连她们用了船工们做饭的水洗了脚，船工都知道。
　　    刘茵她们的心悬着，一天、俩天、几天过去了，没人来索赔，一个月过去了，也没人来索赔，一直没有来，刘茵在心里想：也许是大人吓唬孩子们，怕玩水危险吧，也许是大人原谅了孩子们，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