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

　　郑沐阳实难品觉赵青山这句话的深意，难不成他是嫉妒人家长得帅，而他自己却没有得到女性的肯定和爱慕？还是赵青山在含沙射影自己的盲目无知？
　　“你有一点很让人讨厌，你知道是什么吗？”郑沐阳毫不客气地说。
　　赵青山毫不在意，只管直言倾吐，“因为我通常说实话，而且是很伤人的实话。”
　　“既然知道，那你完全可以不说呀。”
　　“这是一个人的品性，很难改的。你能让一只每顿饭吃掉十斤肉的老虎每顿饭只吃二两青菜吗？你不能，就算没有肉吃，老虎也不会吃青菜。”
　　“你的意思是说，要么你不说话，要么你只说实话？”
　　“能让我说实话的人并不多，很多人根本就听不到我说话。”
　　“你太高看自己了。”
　　“哼，哼哼，并非我高看自己，而是有很多人我根本就看不上。”
　　“这么说来，我应该替自己感到高兴呀。”说到这儿，郑沐阳露出了嘲谑的笑容。
　　“能看到你笑，说明你的心结已经打开了，这样很好。”
　　郑沐阳这才明白他为什么要讲这些废话，无非是想让自己转移目标，不再深陷于痛苦的往事。
　　“咳，别提这个了，总之一句话，你比那个混蛋强多了。”郑沐阳再度躺在赵青山身旁，并在他脸上吻了几吻。
　　窗帘上的亮度正在逐渐增强，那是因为太阳正在缓缓上升，而两人的感情也在郑沐阳饱含伤感与痛恨的回忆中愈发炽烈，无法自拔。
　　“他是什么时候出狱的？”赵青山问。
　　“哎哟，别再提他了好不？我都跟你说了，我恨死他了，我不想再提到他，求你了，别再往我伤口上撒盐了，行不？”郑沐阳近乎乞求地说。
　　“行。而且你放心，以后再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除了你。”郑沐阳大大方方地说，毕竟两人的关系都已经这样了，而且自己早已不是什么纯情少女，也不必再含羞带臊，倒让自己觉得恶心，也让他觉得恶心，索性绽放出自己成熟女人的韵味，这样或许更能令他满意。
　　再度的沉醉，两人的感觉自不比昨夜的激荡，少了份突然，却多了份沉淀，这或许对于两人来说，才是真正意义上的享受。
　　有时候享受未必一定得是初次的惊喜，熟悉的回味，又何尝不是津津有味、细细品嚼的醇香呢？
　　铭肌镂骨的一夜，加之适才的殇情回眸，以及再度的云雨纵情，使两人神怿气愉，丝毫不觉得困倦。
　　“你说你比我大，那么你告诉我，你今年多大了？”也不知怎么，赵青山也会有废话连篇的时候。
　　“我吗？今天二十五了。”郑沐阳如实说。
　　“哦。”
　　“哦？这一声代表什么意思呀？嫌弃我吗？”
　　“照你刚才说的，我要是真的嫌弃你的话，理由应该很充分，犯不着问这个问题。”
　　“你这人讲话……”
　　“真不好听，是吧。”赵青山接道。
　　“既然知道，你还要说。”郑沐阳恼道。
　　“那我就说一句你喜欢听的吧。”
　　“好啊，你说呀。”
　　“你是第一个骂我坐吃等死，但我却没有向你出手的人。你可能不知道，即便我那两个结拜兄长，他们也不敢指着我的鼻子骂。”
　　“我也没指着你的鼻子骂呀。”
　　“听了你的故事，我想我已经知道了，你为什么会痛恨男人坐吃等死。”
　　“靠女人养活的男人，那还算是男人吗。”郑沐阳大声疾呼。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再看看我。”
　　“你怎么了？你身体很好，既不残疾，也没有病，为什么不找份工作干呢？”
　　“我有工作呀。”
　　“当你二哥的保镖？”
　　“是啊。”
　　“你还好意思说呢，他那是在救济你。”
　　“喂，你要是这么说的话，叫我情何以堪呀。”
　　“可事实就是这样啊。”
　　“我不得不多说一句，难怪他会对你大打出手，有时候你讲起话来，比我还损。”
　　“你……”郑沐阳着实拿他没什么办法，“好啦好啦，不打击你的自尊心啦。这样好啦，你呢，一会儿跟我到宠物基地去，我带你去见我的父母，顺便呢，给你找个活儿干。”
　　“什么活儿？”
　　“我看你跟狗狗挺有缘分的，你跟我说实话，你以前究竟是干什么的？”
　　“我以前是当兵的。不过你猜得没错，我最早的时候在军犬大队干过。”
　　“难怪呢，既然你这么喜欢狗，那就好办了，宠物基地日后就是你的啦。”
　　“我没兴趣。”
　　“别没兴趣呀。喂，你现在是我的男人，而我爸妈的宠物基地将来势必得交给我打理呀，我一个人哪儿忙得过来嘛，你当然得出份力呀。”
　　“这可倒好，真真正正从操旧业了。”赵青山感慨万千地说。
　　郑沐阳笑靥灿然，笑声清脆，“有我陪着你，我们一起生活，一起照顾属于我们自己的家，一起保存属于我们之间的幸福，这多好啊。”
　　“嗯，是挺好的。”赵青山又何尝不是这么想的呢？
　　两人彼此深情凝视，发觉彼此的眼睛除了发出对崭新生活之向往的光彩，还有由于长时间未睡而流露出的疲倦。于是，两人相拥而眠。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威严豪迈的《歌唱祖国》的旋律惊动了两人。
　　“哪里来的歌声？”郑沐阳茫然发问。
　　“妈呀，坏了，定是老二打来的电话！”赵青山赶忙起身，从裤兜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那一款只有老年人才会使用的功能简单，但却坚固实用的手机。这一看不要紧，还真就是赵小天打来的电话，赵青山急忙接听。
　　“你个混蛋，你干什么呢？你上哪儿去了？我在事务所找了你半天，都没看到你人影。”那边赵小天气急败坏地训斥着。
　　“我没在事务所。”赵青山说。
　　“那你倒是提前跟我说一声啊。好家伙，事务所的钥匙我给你了，可你人却不见了。”
　　“妈呀，我给忘了。”赵青山歉然地说，“要不，我这就给你送过去。”
　　“不用了，幸亏我带着备用钥匙呢。诶，我说你小子，你不在事务所里呆着，到底跑哪儿去了？别告诉我你还在晨练吧。”
　　“晨练？晨什么练？我今天压根就没晨练。”
　　“妈的，没晨练你人跑哪儿去了？”
　　“我压根就没在事务所住，我在别的地方住的。”
　　“别的地方？旅店啊？”
　　“不是，我在别人家。”
　　“别人家？我说，你小子可得给我把话说清楚喽，我给老大打电话了，老大说你没回去。你给我老实交代，你到底在哪儿？”
　　“我真在别人家，就是……就是郑沐阳家。”
　　“谁？”那边的赵小天震惊不已。
　　“郑沐阳，就是你媳妇的好朋友。”
　　“不是，等等，你说你在郑沐阳家？”
　　“啊。”
　　“天啊，我说老三，你小子行啊，比你哥我道行可深多啦，我拿下你嫂子也没这么快呀，你小子一个晚上，只是一个晚上，就把人家给拿下了？”
　　“喂，喂，别说得这么难听好不好。”
　　“怎么，我说错了，你敢说你小子这一宿什么都没干？”
　　赵青山突然不说话了，他知道，有些事很难瞒住赵小天，那家伙的脑子里像是装上了探测器，不仅能探测到别人的动向，还能探测到别人的心思。
　　“行啊，老三，看见敌人比看见女人还亲切的赵青山同志，你小子竟然躺在女人的怀里，真他妈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厉害，厉害，做二哥的，真的得对你刮目相看喽。”那边赵小天极尽揶揄、嘲笑、讥刺，同时并伴着庆贺地说。
　　“少他妈废话，我乐意，你管不着。”赵青山气道。
　　“我的确是管不着。不过你小子既然有此艳遇，那么好，等晚上的，请我和你嫂子吃饭，顺便也把郑沐阳带上，我倒要细细盘问，她是怎么看上你的，真他妈怪。”
　　“问也白问，跟你小子有什么关系。妈的，老子找女人还得通过你？告诉你，老子没钱请吃饭，要请的话，你请我们好了。”
　　“嘿，真他妈活见鬼了。有了女人，跟兄弟都生疏了，啊，气死我了。行，晚上我请，我请行不，真他妈有你的。”
　　郑沐阳越听越迷糊，怎么赵青山讲起话来跟那个人一样啊，动辄污言秽语的。不觉一呆，“你在跟谁聊天呀？”
　　“还能有谁，还不是那个混蛋。”赵青山说。
　　“谁呀？”
　　“就是赵小天。”说着，赵青山将手机调到免提状态，“要不，你跟他说两句？”
　　郑沐阳愣了一愣，但还是开口了，“我说，是赵小天吗？”
　　“啊，我是，你是谁……哦，郑沐阳是吧。好嘛，你们俩竟然成了好事，我说，你难道不得感谢感谢我和曦微吗？”赵小天说。
　　“感谢倒是没问题，晚上我请客。不过，你把你姐夫骂成这样，可就是你的不对啦。”郑沐阳说。
　　“姐夫？什么姐夫？”赵小天好不奇怪。
　　“除了我家青山，还有谁呀。你可别忘了，我呢，是曦微的好朋友，也是她的好姐姐，那么我丈夫，你是不是得喊声姐夫呢？”郑沐阳责备说。
　　电话那头的赵小天不觉一愣，苦笑说：“可真有你的，行，行啊，姐夫？嘿，嗯，好你个赵青山，你等着，你给我等着，等晚上的，咱哥俩好好聊聊。真他妈怪异，真他妈邪门，我他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说话间，赵小天挂断了电话。
　　郑沐阳怔忪间，骇然无比，呆呆地说：“他……怎么会张口骂人呢？曦微说她老公从来文质彬彬、温文尔雅，又怎么会骂人呢？还有你，青山，你也骂人？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可没说过一个脏字啊。我……不对呀，你可别吓唬我，我……”
　　在郑沐阳痛苦的记忆里，那个人就是从骂人开始性情大变的，所以她有理由怀疑，也有理由恐惧，以至于她的身躯在剧烈颤抖。
　　赵青山却很奇怪，忙问：“你怎么了？”
　　“你别问我怎么了，你只管回答我，你以前是不是就爱骂人？”
　　“我？不是啊。”
　　“那刚才……”
　　“那是因为我在跟他说话。你可能不知道，我跟他们说话，通常会讲些口头禅，这说明我们的关系很好。”
　　“是这样吗？”郑沐阳满面狐疑地问。
　　“我说过，我要是想对付你，你早就完了，根本没必要跟你浪费这么长时间。”说话间，赵青山深情地搂住郑沐阳。
　　倒在赵青山怀抱中的郑沐阳，由内心的恐慌从而导致的觳觫感正在逐渐消失。或许，她确实杞人忧天了，她应该相信赵青山。更何况，以自己近乎完美的思想观、道德观、人生观、价值观，郑沐阳也认为自己的命运本不该如此多舛，对此背霉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