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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作品名称:故事乡村      作者:尔玛天空      发布时间:2017-05-16 13:19:43      字数:4755

  
  “唉,现在的年轻人不叫话哦。那个女子还是个学生,就小产……”二婆坐上二爷准备的三轮车,张女子抱着刚出生的婴儿,一起往家走。一上三轮,张女子便开始讲述同室病友的故事。姑娘是姜家沟的人,父母一直在外打工,从小跟着公婆生活,成绩一直很好,小学、初中都在张家场中学读,中考时只差几分,没上成中专,现在已经是高三的学生,表现好,成绩不错,哪知却犯了这样的错误。
  “跟我大女子一级的,我是看着有点眼熟,当年跟大女子成绩差不多,都是尖子。遭孽哦,年纪轻轻……”张女子想起立贞几年前的中学生活,立即回忆起姑娘的名字和样子。
  “没妈老汉儿在身边,娃娃吃亏哦……”二婆听得唏噓不已。
  “这个、这个,没教育,是我,撵出去……”二爷边蹬车边发表意见。
  “娃娃小,关键要有人管。我当初搬到街上来,还不是怕娃娃不学好……”张女子想起这几年的陪读生活,还是佩服老公的远见卓识。
  “就是,碎娃娃,懂个啥。一个个还是梦虫,莫得大人教,晓得啥……”二婆觉得娃娃怪可怜。
  “好多人都把娃娃留到屋头,到处打工,图个啥……”张女子确实想不明白:“在屋里也可挣钱,关键要有头脑会计划。吃不穷、穿不穷,不会计划年年穷……”
  “大家都爱跑,出去,见、见世面,长、长见识。”二爷听好多回来的人讲,总羡慕外面的花花世界。
  “你也去嘛,看有没得人要……”二婆挤兑二爷。
  “我做事,比好多人都强,只是、只是,说话、说话,不利索……”二爷老老实实说。
  “各人自觉,还想满世界跑。”张女子听二婆说二爷,拼命忍住笑,觉得这两个还真有意思。
  “父母都不在,婆婆爷爷又惯着,咋管得住嘛。钱到是挣到了,把娃娃一辈子害了。”张女子说:“还是要自已管。现在好多人都住在街上,专门陪学生,就是怕娃娃学坏,我以前租房子哪边,都有十几家。”
  “要有钱才得行,租个房子,一家开两个伙,花费要高得多。”二婆盘算着。
  “好多人租了房子,一家人都住在街上,没立两个灶。”张女子说:“把庄稼种了,只是偶尔回去,平常都住在街上。”
  “农忙又咋办,鸡鸭牛羊都养不成哦……”
  ……
  坐月子的四十天,二婆总在想这些问题。每当春华从学校出来,二婆总要叮嘱。说女娃娃家要学好,要不然猪狗不如,辱没了祖宗脸面。背着二爷,二婆告诉春华:你不姓梁,你爸供你养你,心疼你,送你上学,不容易。别人都看着,等着看你爸笑话。你要争气上进,报答你爸,孝敬你爸……
  春华虽然只有十来岁,但穷人的娃娃早当家。回到家里烧火做饭,洗衣扫地,样样拿得起放得下。二爷回到家,端茶倒倒水,嘘寒问暖,敬不完的孝道。二爷当春华似宝贝,总是女儿长女儿短地唤不停。
  二婆看二爷同女儿欢欢喜喜,在屋里进进出出,心中舒坦畅快;看二爷抱着儿子,一颠一颠的,嘴里哦哦地逗着,二婆觉得二爷有些可怜,心中感觉到无端的凄凉,生出些难受,慢慢地有了脾气,总指使二爷做这做那,让儿子回到自已的怀里,才觉得踏实安稳。二爷笑眯眯地听任二婆数落,高高兴兴地去做二婆交办的事务。每每这样,二婆总觉得自己太对不起二爷,心中阵阵酸楚,没由来地就垂下泪来,就要郁闷难受好些天。
  初夏的气温日见上升,太阳渐渐显出些力道,山谷中的各种花开花落,已经结成了果实,花花的太阳照得人微微出汗。二婆守着祖上传下的规矩,认真履行坐月子的各种规定,盘着厚厚的头巾,穿着不露肩背的长衣长裤,整天不离鞋袜,把自已裹得严严实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二爷天天守着,手脚笨拙地抱着儿子,在屋里乐呵呵呵地瞎转悠。每每听丈母娘指挥着,上街买菜或回石家沟拿东拿西。日子就这样,不知不觉中,一天天地过去,转眼四十天就到了,依着山里人规矩,该做满月酒席。
  二爷二婆拿出写礼的本子,开始商量请客的事。凡是来送过礼的亲戚朋友,地主院子的、本队的、平常一起相互帮工的、走得近的,都要请。算过来,共有十来桌,这对山里人来说,不算大事。面对巍峨的大山,人们弱小无助。一座山、一条沟的人,常常团结在一起,无论是种地砍柴,还是杀猪宰羊,大家总是互通有无,一起面对,形成了山民特有的集体合作,共同承担的良好习惯。每个家庭,一年总按商定的排序,操持几次种地砍柴等大的接待。媳妇们大多聪明能干,煮饭待客是最基本的素质。二婆虽然在坐月子,但她一点也不操心,根本用不着自己动手,院子里的几个媳妇会帮忙做好一切。
  二婆最担心的是二爷说话结巴,满月酒当天,谁来帮忙祭拜祖先,谁来为儿子写红纸写抱约。儿子才生的第三天,二爷已经回到石家沟,给列祖列宗上过香了,但是依着规矩,满月酒当天,是要当着宾客按着规矩说几句。儿子就拜唐家的远房舅舅当干爹,抱约也找到了底子,可是到目前儿子的大名还没取出来,总不能还是叫二娃,二婆坐在家里干着急。二爷的主意:祭拜祖先请祖爷爷主持,写红纸抱约请梁校长帮忙。这办法不错,在石家沟也是最好的办法。可二婆总觉得心里别扭,特别是让校长来写抱约,好像有个东西梗在哪里,让人很不舒服。二婆不好说,就一天催二爷快给儿子取名字,这可不是别人能代劳的。
  二爷也知道,儿子的名字由自己取最好,可是自己这肚子里,倒掉三天三夜,也出不来一滴墨水。况且名字对人的一生影响巨大,阴阳五行,相生相克,自己是万万不懂的。也可以取个简单的名字,只是全沟人都姓梁,同一辈的非常多,好多名字都用过了,取名字成了技术活。二爷的儿子是勤字辈,什么勤仁、勤义、勤礼、勤智等等,早已用过了,就是最接近现实生活的勤军、勤兵、勤华、勤胜也都用过几茬了,就连勤快、勤奋这些也都成了名字。为了儿子的名字,二爷动足了心思,但是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方法。
  张女子看二爷两口子为娃的名字,渐渐有了脾气,就给二婆建议:“不如花十元钱,到街头的相馆,请黄老头排个八字,取个名。黄老头是读古书的,教过师熟,好多人都说准得很……”
  “我听人说过,都说准。”常听人传说,黄老头90多岁,是清朝的老秀才,住在张家场街上的老屋里,儿孙满堂,这几年居然有人找他算命,合八字。老头似乎还很享受这种待遇,也就经常来者不拒。开始是不收钱的,只收一瓶酒或者一斤烟,后来人多了,也就要收钱了。
  “就是,特别是每年春节,好多外头的人都跑来找他。有的时候,还有坐着小车的,当官的、有钱的,都在屋外候着。主要是请他取名、算命。”张女子说。
  “他取名字要收十块啊!有点高哦。”要知道10元钱,就是四五斤猪肉,或者十多斤大米,抵得了一个劳力一天的工钱。
  “他又不喊价,一般就觉得好的,给十元。外头来的,还有给三五十的……”
  “那是有钱人嘛,一般给好多?”二婆有点心动。
  “有给五块的,我去给大女子算命,看到过。”张女子在立贞考学前去找老太爷算命,老太爷没收钱,也不给算命。张女子报了生辰八字,黄老头排了字,不说好、也不说孬,只是叫娃娃认真读书。还叫大人莫打扰学生,莫信这些,耽误了学生的前程。
  张女子很不解,由于同黄大爷比较熟,就笑着问:“老太爷,是不是你自己都不信?”
  黄大爷笑笑:“老祖宗比我们能干,我读了一辈子书,先人好多时候比我们能干。”
  张女子等着,但老太爷终究没有下文,张女子没有得到答案,又不好意思再问。
  “是个办法。”二婆转过头去,就让二爷去试试:“还是你办法多。这几天我尽同他为这个闹矛盾。他自己不得行,还不动脑筋,只晓得同我积气。”
  张女子抿着嘴笑笑,没有说话。
  二爷得了办法,顿觉得全身轻松。高高兴兴出了门,恰逢冷场天,街面上偶尔有人走过。黄大爷的相馆里,没有人求字算命,黄大爷坐在堂屋的太师椅上,品着自己揉的茶,几个上点年纪的街坊,有一答没一答地陪着说话。
  “报日子。”黄大爷听二爷说完来意,铺开一张红纸。
  “这个、这个,四月初十,八点多生的。”二爷把儿子出生的时间记得很清楚。
  “庚午,庚辰,已巳,戊辰。”黄大爷边说边写,从案头下摸出一本油光发亮的旧书,一一对照,将八字逐一排在红纸上。
  “老梁啊,你老婆会生哦!”黄大爷看着二爷:“这个日子,推前一天,延后一天,都不好。还有这个时辰,早一点晚一点也不好。生得好,正好在吉时!”
  “这个,这个,有啥讲究?”二爷很想知道原因。
  “说了你也不懂,反正日子、时辰,都好,大大的吉兆。”黄大爷问:“不算命,只取名字?”
  “取名,不算、算命,等定了根再说。”其实在儿子生下来不久,丈母娘就在街东边的桥头张瞎子处算过,说的尽是好话,好像有了这个儿子,整个家族就要飞黄腾达,改变几百年的命运。二爷听丈母娘说得云里雾里,很不舒服,回想自己祖上,以前是何等的发达,结果到了自己,差点连老婆都娶不上。算命啊,就是讨个吉利,图过喜气,当不得真的。二爷只想自己一生平平安安,少些灾难,顺顺利利。对于儿子,也没有太多的指望。世道变了,自己能够娶妻生子,延续了烟火,已经心满意足。
  “对,命不是算出来的。”黄大爷很高兴:“老梁是个明白人。你想要娃生官还是发财?我好取个你满意的。”
  “咱农民,不想生官发财那些事,图个平安,听着好听,就行了。”二爷隐隐觉得生官、发财的名字都要不得,这与自己这家人都没关系。当农民就把地种好,不用想那些莫名堂的事情:“老太爷,我不懂,我莫墨水。你、你看着取,我认得就行!”
  “哦,你经常在街上走,认到你几十年了,平常莫交道,今天才算认识了。”黄大爷看着二爷,显得很认真:“不错,不错!就按你这个意思,娃娃将来有大出息。”
  “这个、这个,笑话我哦!”二爷搞不清楚黄大爷的意思:“老太爷,我们、我们家成分不好,好不容易生个娃,不图有出息,能够有个烧香上坟的就行了。”
  “香烟后代,是这个意思。你是梁泽中的后人?”黄大爷问。
  “是、是,那是我爷爷,亲爷爷。”二爷很少被人问到自己的身世。
  “哦,怪不得!你能说出这名话,说明是有根之家。石家沟就只有一个大地主。”黄大爷说:“我见过你爷爷,儒雅,对人好得很!”
  二爷知道张家场很多上点年纪的人,都见过爷爷,大多记得爷爷做的一件件大事,至今还在流传。自己做为亲孙子,爷爷的好多事情还是从别人那儿听来的。二爷常常觉得非常奇怪,人生总是这样的颠倒混乱,分不出个前后左右,道不出个清汤里白。自己往往不了解自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就是祖辈的人生,家族的历史,也总是流传在别人的传言和思想里。
  黄大爷最后递给二爷一张红纸,上面记着儿子的生庚八字,写着的名字:梁勤达,字文举。二爷不懂,怎么取了两个名字。
  黄大爷说:“你们家是大户人家,你儿子八字占得好。我给他取了个名,再取了一个字,平常用勤达,以后他出息了,就用文举。达则兼济天下。勤是辈份,达字取这个意思。文举,是你儿子将来要出在文化上,在读书上成就功业。花点心思多培养,有出息。”
  “出息,我们家,怕不得行哦。”二爷嘴上说着,心里却着实高兴,便拿出钱来,双手递上。
  “不要,不要,取个名字不要钱,不搞这个。”黄大爷两手乱摆:“在你爷、你爸,我同你们家有往来的,看着你不容易,儿子生得好,恭喜恭喜!”
  “这个、这个,要不得哦!”二爷不知如何是好。
  ……
  “老梁,黄大爷是读书人,不是摆摊摊的!”
  “穷不过三代,你们梁家要对了。”
  “你们是大户人家,好好教你儿子。”
  “给啥钱嘛,你成了家,续了烟火,不错不错!”
  旁边的几个老大爷七嘴八舌,说得二爷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忌讳算八字给不给钱,”黄大爷说:“我不是算八字的,不管这个,好好培养,有出息。”山里人有个说法,如果去算命,算命先生不收你的钱,说明你就要出大问题。传说算命先生不收三种人的钱:一是将死之人,活人不收死人的钱;二是大难之人,无法躲避,将要败亡;三是无运之人,一生不会有时来运转的机会,会一直衰败下去。这三种是天下最为可怜的人,大家都得支持帮助,当然不能收钱。
  二爷见黄大爷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也就不好坚持,道了谢,将红纸对折好,装进贴身的口袋,轻快地回到家里。把儿子抱来,左右看看,看不出个所以然。便将取名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二婆,摸出口袋里的红纸,交二婆收了。二婆听得心花怒放,一家人都欢欣鼓舞,承载着这天大的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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