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天下名剑
作品名称:沉虹斩 作者:飞千羽 发布时间:2017-05-13 01:54:43 字数:6285
楔子
一
悬疑+武侠,计中计,局中局。
讲的是武侠,其实说的是江湖,讲的是故事,其实说的是你我。
此作另辟蹊境,不讲恩怨情仇,兄弟义气,直击人性骨髓,看似一部武侠片,实则反衬社会现实,有你有我,借古喻今。
侠在于心,不在于形,侠皆是人,人可皆侠,人中大侠,侠中凡人。
真正的强者不是恃才放旷唯吾独尊之人,而是能将弱者牢牢托起之人。
二
新世纪以来,武侠开始没落,人们已经腻透了“金、古、梁、温”那些恩怨情仇,兄弟义气的公式化武侠情节,取而代之的是玄幻、穿越。我经常思考,武侠该如何创新,武侠到底如何生存,怎样才能跳出老一辈大师们的套路和圈圈,走出一条新路,只得深思。后来,虽然也有一些后起新秀,确实不错,但总归无法超越,终而武侠类作品如鸡肋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地夹缝中存活。秉持了十几年的信念,构思了十几年的故事,总想一吐为快,致敬前辈,就算无法超越,也算圆我夙愿。
三
虹,七彩的虹,高高地,挂在万里长空,就像无尽的欲望,高高地,挂在万载人间。
刀,黑色的刀,高高地,悬在二尺腰间,就像无尽的希望,高高地,挂在万灵心间。
欲望,希望,一字之差,却有万种之别,一字之差,却有说不尽的故事。
刀光并不快,如同阳光一样,当你看见的时候,就落在了你身上,但结果却不同,有时候会让你感到温暖,有时候会让你寒彻骨髓。据说,刀出,气激长空,光耀四方,飞虹一断为二,徐徐而落,奸邪亡,丑恶散,情留心间,义存肝胆。这把刀,背负了太多太多的兴衰荣辱,它的出现是一种使命。
虹,有显,有散;刀,有出,有收;人,有善,有恶;事,有因,有果。
我们要说的故事也一样,有善,有恶,有美,有丑,有生,有死,同样也有因,有果。
但这个故事,得先从一柄剑说起。
第一章天下名剑
这是一柄名剑,名遍天下的剑。
但它并非出自干将莫邪或欧冶子。
就算按武林剑法名家而论,也不是。
更非远古时期黄帝开天辟地的轩辕剑。
它出自于一个根本不会武功,只会搬铜弄铁的平凡人之手。
可它依然很有名。
它是全天下最锋利的剑,但却也是最无用的剑。
因为它除有吹毛断发之利以外,剑身却比一般剑轻薄柔韧,也因此使得此剑既不能刺,也不能挑——软剑,比一般软剑还要软的剑,软到像一条鞭子。
起初,众武林人士都曾以其天下无双的锋利之刃慕名而来,可见其之后却都忍俊不禁的遗憾而归,讥笑铸剑之人的无知。久而久之,流言蜚语遍起江湖,武林人士也因此讥诮的称它为“名剑”。
它有名到人人鄙弃,有名到人人讥讽,有名到剑未出鞘就杀死了人。
那个死了的人叫徐正良,正是这把剑的铸造者。就因为这把剑经常被人拿来嘲讽说笑,徐正良心生愧悔,意志消沉,久而久之便气血淤结心力憔悴,最后抑郁而终。然而这柄剑,是他这一生中唯一一件没有被顾客认可的货,也是他这一生中最后一单生意,也是他这一生中铸造的最后一柄剑。
可如今,有个年轻人,却凭借这把“名剑”居然在江湖上崭露头角一鸣惊人。
去年年终,他用这柄剑,以自创的“连环三式”剑法,是三式也是三招,也只有三招,他也只创了这三招,就击败了北岳恒山剑派掌门人贺南山。
贺南山不但是恒山派掌门人,同时也是北方巨擎,北方习武之人更是为之模拜。可那“连环三式”一出,他就败了。
所有人都只看见他拔剑,再看见的时候,剑已回到腰间,跟腰带一样。
没有人看见招式,没有人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顷刻之间,贺南山手脚筋脉尽断,鲜血直流,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从此以后瘫坐轮椅,痴傻呆滞。
今年五月,还是这把剑,又以这套“连环三式”剑法击败了江南剑客慕容世家的慕容云杰。慕容云杰是慕容世家的总舵主,剑法玄妙凌厉,出手更是辛辣无比,是个很狂妄的人。
慕容云杰败得一塌糊涂,也同样瞬间手脚筋脉尽断,因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却当场咬舌自尽。
九月中旬,中岳嵩山剑派掌门人宋震垚,也败在他的剑下。嵩山剑派更是中原武林的泰斗与少林齐名,更是江湖人士经常出入的圣地。宋震垚却败得很从容,筋脉尽段之后镇定地当众质问道“这真的是那把无用之剑?”
那年轻人只是轻瞟他一眼回答:“要不再试一次?!这样你会更加清楚!"
说着便拔剑,剑还未完全拔出,围观众人便退避三舍,宋振垚更是吓得双目圆瞪。
那年轻人嘴角翘起一丝鄙视的邪笑,转身离开。
今日他要继续他的征程,进行下一个挑战。
正值寒冬腊月,天还没亮鸡还未叫,这个年轻人就起床了。
他刚推开门,一阵寒气扑面而来,拂动着他那额头蓬乱的发丝,那垂下的发丝下面是一张清秀的娃娃脸,同时与这张脸相映的就是这幅瘦骨嶙峋的身材。
一股寒风袭来,瘦小的身躯却一动不动,他只是微微的眯了眯眼,顺手再将房门开大了些,这才觉得精神更加爽朗。借着依稀的月光,在崎岖的山路之间,一个健步如飞的身影在快速地移动着。若是远看,那瘦小的身材与这清秀的脸庞着实像一个孩子。
但他并不是一个孩子,虽刚满弱冠之龄,但早已是一个习武练剑十年的剑客了。
可虽为剑客却又很少在江湖上走动,自从父亲去世以后,他一直深入浅出勤学苦练。
每日鸡未报晓就练剑,二更过后才入睡,就这样他已经坚持了十年。夏季白天无视炎炎烈日,夜晚不惧蚊虫叮咬;冬季白天习惯单衣薄袖,夜晚不怕凛冽寒风。尤其是他为了防止自己偷懒,每当困倦之时便用针刺腿。整整十年,那种滋昧绝不是一般人能体会到的。
他这样折磨自己,只为证明这把剑,也为父亲证明,这绝不是一柄无用之剑,父亲也绝不是无能之辈。
因为他是徐正良的儿子——徐力。
徐正良死的时候,死不幂目盯着徐力的说了两个字,也只有两个字——练剑。
练剑而不是铸剑。因为徐正良从来都没有传授他半点铸剑秘诀精华,到死也没有说过让儿子继承铸剑之术,他到死还是放不下这柄剑。
这不仅是一柄剑,更是一个耻辱,这简直就是一个含垢忍辱有口难开的奇耻大辱。
这不仅是一柄剑,更是一个笑话,这简直就是一个让人把苦胆都能笑出来的笑话。
徐力深知这一点,也深知父亲遗言的真正含义。
现在只要一想起这些事,他就会觉得痛彻心扉,眼眶便湿润了起来,可他绝不会再流眼泪,那是弱者的表现,男子汉只能流血流汗。
霎时间,太阳出来了。看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徐力才感到心情有些惬意,他深深地吸了口清新的空气,抚摸着腰间那把剑,这次他要用这柄剑,去证明一切。
这次,他要挑战的是神武山庄庄主卢啸天。
这个在武林中人人皆知的名字,一直都是一些后起之辈挑战的对象,多少年来从未间断过,虽然挑战者胜者少败者多,但无论怎样,胜的人还是有的,因为只有战胜他,才能更进一步进入真正的高手之列,徐力也不例外。
因为也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为这把剑正身,才能完全为父亲雪耻。而且这个人跟自己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决战比武从不杀人,这一点他觉得很欣慰,此人值得敬仰。
当然也会有些伤害,那也在所难免,但徐力不怕,因为现在已不同了,之前他战胜的那三位,其实比他差不了多少,现在他已有把握能击败这个人。
他以最真诚最严肃的方式递上了挑战书,也使得这位前辈也无法拒绝,时间、地点、方式都由对方定。
最终决定,这个月十四日,午时,神武山庄。
今日是初六,还有八天。为表诚意,他便提前上路,打算先住在神武山庄山下的这座小镇上,然后等到挑战之日在动身前往。日子是自己定的,想图个吉利,虽是山下小镇,但那些城里有的设施这里也有,只是没有城里繁华而已。
经过长时间的长途跋涉,他现在已经肚中饥渴,便随意找了一家很普通的客栈住了下来,他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不计较什么安逸和奢华,只要有片瓦遮头,一口熟食即可,这些都早已习惯。其实,他也没什么富庶的条件,自父亲去世断了铸剑的生意,他就只能和母亲相依为命,为了生活只有以打柴为生,十年来多少苦多少罪,他都挺过来了,客栈破旧一点,设施简陋一点,那都无妨。
店家见他其貌不扬穿着破旧,就安排了进门左边最后一间最为简陋的客房,可他并不在乎这些。他也只叫了一碗阳春面,三个馒头,但这已足矣。
饭后已是晌午,他打算在小镇附近找块无人的空地去练剑,他从来不浪费时间,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
出门沿着街道一直向北,就能看见不远处的一处小丘,他便向那里走去,他觉得那里就是他练剑的最佳境地。
就在这时候,一个身着月白色长裙的女孩子正从前方街边一座大宅里奔跑出来,随即后面追上几个清一色蓝衫的壮汉,女孩子毕竟跑不过大男人,女孩子被追上以后便是一顿痛打。
瞬间周围围满了路人,都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看什么看!没见过打人啊?"
“一个下人,敢偷老爷的东西?……也不看看这是谁家?”
“都走开,都走开,自家私事,走,走,走……”
“滚!以后再别想踏进这个门!”
几个壮汉边打边骂,还一边斥责围观的路人,他远远的边走边看。
徐力虽有些看不过眼,但也明白这种事天天都有,哪里都有,不足为怪。更何况,他不愿在这决战之前有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他绝不能分心。
围观的人群慢慢散去。
她瘫趴在地,嘴脸淤青,口角流血,连衣服也破烂不堪,身上还有留下很多那些壮汉大大的脚印,她已经不能直立行走了,可旁边没有其他人,她甚至连做乞丐的能力都没有了,就像是路边一只快死的野狗。
徐力走近时,她那泪汪汪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盯的他浑身不爽,盯的他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可无论她做过什么,犯了多大的错,她始终是一个人,一条命。就算是一条快要死的野狗,有人遇到了也总会去理睬它,看它究竟怎样了,也就算不救直接把它埋了,哪怕扔到河里也行,可总得有人去做,更何况她是一个人,一个女子,一个遍体鳞伤的柔弱女子,也更何况他一名行走江湖的剑客,一个侠士。
徐力救了她。
她叫小荷,是那座大宅的下人,偷东西是因为给父亲治病,迫不得已。面对这个遍体鳞伤的女孩子,徐力并不关心这些话的真假,现在最重要的为她疗伤。
他让她住在了自己的房间,白天照顾她,晚上就到后院的树下休息。这种以天为被以地为床的事情,他早已习惯,现在自然不在话下。
可是,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贫穷并不可耻,但也绝非一件光荣的事情。
一直以来,先攒够银子再与人决战,这是他的惯例。毕竟路途上需要足够的盘缠。因此,他每挑战之后都要等很久才能进行下一场挑战。这次也不例外,银子并不多,他算好的,刚好能坚持到这月十四,最多也就十五。
可四天过去了。治伤是要花钱的的,煎药是要付店小二钱的,给她做新衣裳也是要花钱的,现在除了能再吃一顿饭,就什么都没了。这都是用的徐力的银子,她没有银子,也回不去那个大宅了。可今日是初十,距决战时间还有三天,时间虽短可饭还要吃的,她的药还是继续要煎的,他突然感到原本很短的日子,现在觉得很漫长,漫长到焦急,焦急到痛苦。
徐力有些后悔,明知不可为又为之。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嘴巴,打自己几拳,这都不解恨。可是当这个女孩子的伤势一天一天的好转时,他那内心透出来的愉悦,瞬间把那份后悔和怨恨抛到了到九霄云外。
今日她已经可以下床行走了,脸上的淤青也消去不少,精神也好了很多。
借着彼此不错的心情,两人交谈了很久,女孩子向徐力诉说着自己的遭遇,徐力向女孩子诉说着自己的坎坷。可女孩子对他的一切并不感兴趣,只是心事重重的说着自己的家事,又急着想回家。原来“小荷”只是下人名字,她真名叫夏兰兰,父亲的确生了病,但她并不是偷东西。
“那是为什么?”徐力问道。
“是借!等以后有了钱我会还回去的,只不过老爷不同意。”夏兰兰认真说道。
“所以你便偷!?”徐力反问道。
“我说了,我不是偷!我给老爷说过了!”夏兰兰有些生气,马上嘟起嘴,看着徐力。
她也是为了父亲。徐力想到这里,他觉得跟自己相似,再看看她那生气时可爱的样子,便也不与她辩解。
“也算你是一片孝心。真难为你了。”徐力温和的说道。
听徐力这么说,夏兰兰的脸上才泛起一丝笑意,一丝娇羞带却的笑,就像他小时候的邻家小妹。
“徐大哥,多谢你这两天对我的照顾,可我爹还病着呢,我得赶快回去。”夏兰收起那丝笑意,一本正经的说。
徐力凝思片刻,“恩,好吧,可你的伤还没全好,我送你吧。”
夏兰双手手指相扣,放至左腰侧,弯腿屈身以示敬意。
在夏兰的指引下两人走了许久,徐力来到了她的家,那只是一间破旧的斗室,床上躺着一位老人,他的眼睛睁闭难分,气息极其微弱,看起来病的不轻。徐力看着他,心中不禁一颤,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那时候自己年龄尚小,根本不会照顾人,一切都由母亲代劳,想到这里,他愧疚之意立刻涌上心头。
“小兰,这点儿你先拿着,给你爹治病。”他掏出剩下的最后那几文钱,并全部给了她。
“徐大哥,我不能要,你已经为我花费很多了。”夏兰兰受宠若惊的说。
“别客气,你们现在正需要,这种事谁遇到都会这么做的。”徐力边说边把那几文钱塞到她手心。
她感到他的手很温暖,温暖的就像家一样,也感到他有一种大哥哥般的安全感。
同时也感到他的盛意难却,便只好答应下来。她知道他一定是个好人,但她也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说出那种以身相许私定终身的话。因为她始终明白自己只是个给大户人家做下人的家奴,他却是行走江湖的武林剑客,她不知道这样两种人在一起将来会怎样。更何况,她还有一个年迈体弱的爹等她照顾,怎可与其浪迹江湖呢。
“徐大哥,我……我……”夏兰兰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有什么尽管说。若是银子不够,我明日再拿给你。”徐力温和地说道。这句话他不得不撒谎,可也别无他法。
“呃……徐大哥,等以后我有了银子就还你。”夏兰兰说道。
“别说这样的傻话,在我心中我们就像一家人。”徐力微笑着说。
“真的吗?!”夏兰兰睁大着眼睛看着徐力。
“是的!以后,你就是我的妹妹,我就叫你‘小兰’,这样好不好?”徐力温和的说。
“好啊!那我以后就叫你‘大哥’吧。”夏兰兰说道。
“好啊!”徐力笑了。
小兰也笑了,笑的像阳光下的花儿。在她心里,遇到徐力就像遇到了神,就像遇到了上辈子的爱人,他像神一样护佑着自己,又像人一样关爱着自己,此生重逢就是上天垂怜。
徐力也笑的极为开心,自从他离开家以后就从没有这样开心的笑过,即便是每次打败那些大人物的时刻,也没有这么开心。他从小就没有兄弟姐妹,也没有同窗好友,只有那把剑,只有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孤苦,只有满腔的热血和矢志不移的决心,陪伴他的有时是林中小鸟的歌唱,有时豺狼虎豹的怒吼,有时是悬崖峭壁的危险。可现在,有了小兰,还多了一个爹爹,虽然他们并没为自己做什么,可那种家一样的感觉,让他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温馨,那简直是老天对他的眷顾。他笑出了这二十年来前所未有的灿烂。
他本来非但笑不出来,简直连哭都哭不出来,可偏偏他却笑了。笑的连晚饭都不记得了,笑的连身无分文都忘了。现在,他才算是真正的身无分文。
可霎时间,他却又将那灿烂的笑容慢慢收起,陷入了一阵沉思。
女人是天生的心思细腻,小兰感觉到他有心事却又不愿多说,自己也就不便多问。
徐力确实不便多说,因为他不能当着女孩子的面说自己没有盘缠了,更不能说自己的银子都是为她花光的。因为她也没有银子,就算她有,他也不会拿去用的,更何况她还要为父亲治病。
这是一个他在小兰面前的尊严,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的尊严,就像小兰在他面前不能承认自己真的偷了人家东西一样。
但是,他还要在这家客栈再住三天,要吃,要喝,更要继续为小兰煎药疗伤,在徐力眼里,这都是必须的。而且,现在还多出了一件事,就是要为她父亲治病,这更是雪上加霜。
一想到这些,心里却又泛起一阵悔恨,但比悔恨更多的是万分焦急。因为,就算他现在立刻消失,离开这个地方,就当没有发生这件事,他仍然要身无分文的度过剩余的三天,并且还要去神武山庄决战。
现在,他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天大的决定,他打算把自己的那柄剑当了换点银两。
可没有剑如何去决战,就算拿别人的剑代替那也不行,他就是要凭借这柄剑去证明一切的。
想到这里,他简直就要疯了。可没有比生存更重要的事了,更何况还有两个人要救要医。
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大不了就此认输,来年再约战,只要有把握打败他,时间就不是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