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满夷当官第六十六章

　　老镇长两天前就接到了县委组织部鸿部长的电话了，早就知道了，凰舞凤镇老镇长老书记凰飞腾的儿子，大学毕业了，来凤翔镇当镇长兼书记。老镇长老书记舂青奎早就有耳闻，知道这个凰满夷，是县委书记管元民、县长王昶友、常务副县长章程路的救命恩人。小伙子作风极为正派，恢复高考后，考上了大学，在大学里一直是班长学院学生会主席，很有政治头脑的。都三十一岁了，还没搞对象。这些情况当然都是别人介绍给他的。凰满夷的父亲凰飞腾他们是老相识了。可凰满夷，那只是听说，未曾谋面。老镇长书记还真是盼星星盼月亮般地盼着凰满夷的早日到来呢！镇政府的房子是一座老四合院，青砖红瓦红墙。面积挺大的。四合院四合院啊，顾名思义嘛，当然了，东西南北都有屋子了。正房，也就是坐北朝南的，有六间；东面五间；西面五间；，南面大门两边各两间。这样大的四合院建筑还是很奇特的！镇长书记办公室在北面，也就是正房的从东面数的第一间。纯使用面积六十平方米呢。其他房间也都这么大。四合院的东厢房五间，被设为镇政府招待所，上级上上级或者其他地界有干部来，就住在这几个房间里。上午的时候，老镇长书记舂青奎给全体工作人员开了个务虚会，告诉大家，新的镇长书记这两天就要到了，你们大多数人都知道的，前些年县一中的学生凰满夷啊。那是咱们县委三位老干部的救命恩人啊！大家要配合好新镇长新书记做好镇里的各项工作。新镇长书记那是大学毕业生，相当有文化的，也特别有水平的。咱们可不能怠慢了人家的。咱们镇里，一共五家饭馆，我决定了，咱们就选择“凤凰飞酒家”吧。这家饭馆是这五家饭店里最有规模的饭菜质量最好的一家了。舂青奎派办公室主任连联喜到“凤凰飞酒家”定了十八桌，每桌八个人。标准是十六个大菜，一个汤。连联喜立马照办。早就预订完了，跟饭店经理说，不是明天，就是后天。就这两天吧。舂青奎知道凰满夷还是个单身，叫连联喜主任，把镇府招待所的五间房子，收拾出一间，给凰满夷当单人宿舍。连联喜问舂青奎，收拾哪一间，舂青奎说，就收拾北面数第一间吧。好了，连联喜主任亲自带了两个人，亲自动手，收拾房间。这房间也都是六十平方米的，原本房间里放了四张床。连联喜和他的下属，把其中三张床搬了出去。安排摆放了大衣柜，沙发座椅，还有写字台，书柜。一一地都摆放好了。屋子收拾得那叫一个干净，物品摆放得那叫一个整齐。
　　迎接新镇长书记凰满夷的工作都做得了。舂青奎只等向凰满夷交班了。下午，舂青奎两点多才到政府。没什么事了。有事也是由多个副镇长去办理了。他平时不大喝酒的，只是因为自己马上就无官一身轻了，于是今天中午自己在家里就让老伴多炒了个菜，喝了三盅，不到三两酒吧。喝的恰到好处，有些兴奋但绝对清醒。那是绝对没喝醉的！舂青奎进了自己的办公室，便坐在了办公桌前，依靠着椅子，想着心事儿：上级下达过多少次指示了，让分田到户，让集体的农业经营变成各家各户的个体经营。就是变成解放前的单干户，这也不准确的，解放前大多数农人是租种田地的。不管怎么说吧，这事可都是大事，十三个自然村啊，十三个大队，每个大队又分成三四个生产小队。把大片的土地，要变成一小片一小片的分给农人。这到底是好啊还是不好啊，是进步呢还是倒退啊？说来也怪啊，在县里开会，听到了不少反映，有说是进步，砸了人民公社生产队的大锅饭的大锅，实行土地承包制，杜绝了出工不出力的落后思想啊。这可是充分调动了农人们的劳动生产积极性了，怎么说啊，说是都是自己给自己种地啊！给自个家里种地那还能偷奸耍滑不出力吗？说是农人们都非常非常地拥护啊！很少有反对承包土地到户的。当然这事物往往都是具有两面性的！个别的反对的还是有的。因为在旧社会，大多数农人是靠租田种地的，租种地主富农家的土地，秋后交租。解放了成立了初级社，进而办起了高级农业合作社，又进步了，进入了人民公社时代。农人集体种地，记公分，分红（分钱）分口粮。农人们的日子大都过得不错的啊！这冷不丁地就要把大集体制的土地划分给个人，有些个干部还是真不能接受的。还有的发牢骚讲怪话，什么辛辛苦苦三十年，一夜回到了解放前；什么早知这会要单干，何必当初整大锅饭……舂青奎心里虽然不赞成包产到户，但绝不和这种人掺和。他是个老干部了，他要看一看，决不能盲目地就稀里糊涂地把地给分了。就土地承包到户的问题，舂青奎没一锅端，他只是在一个村子里搞着试点。已经一年了。整整一年了。他从中没看出什么太大的好处。由于民情所在，家里严重缺乏劳动力的或者根本就没有劳动力的，还是要靠本村农人的长期帮忙劳作，才得到收成。关于这一点，舂青奎清楚地写在了镇政府工作总结里了。怎么办啊？能在全镇铺开土地承包到户吗？这个问题还是交给凰满夷来办吧。还有就是孩子们念书上学的问题。住在镇里面的人家，倒还能让孩子念完小学或者初中。可下面的十三村，就不行了，几乎很少有孩子上学读书的。十三个村子，仅仅四个村子里办有小学，可实在是也没有几个学生。这应该算是个大问题啊。这问题也得凰满夷来解决了。还有什么计划生育的事情，很挠头的，太让人闹心了，强迫不行的，不强迫，没有谁听政策的。所以啊，十三村的农人还都是随便地搞随便地生的。这问题也留给凰满夷来解决了啊！还有啊，还有就是十三村的男女乱搞的民风，要不要加以干预？很有点太自由一些了太平常一些了太随便太自然一些了，还好啊，还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不满十七岁的女娃，哪个男人都不要碰的，这倒还像个样子，可满了十七岁的就能像现在这样，随时随地随意地乱搞吗？这很伤风化啊，要不要强行控制，怎么控制？这问题也还是要留给凰满夷来解决了。还有什么呢？问题还是很多很多的。生活节奏慢的问题，慢悠悠慢悠悠的生活方式，算个大问题吗？这只是个和外地人不同的习惯问题吧？算了，这不算是个问题。这就不要凰满夷来解决了。还有啊，就是这镇政府里的工作人员太多一点了，县政府组织部多次提出批评了，说镇府里养的闲人太多了，减掉一半也还富裕的。我这个老头子啊，是怎么搞的嘛，怎么随意安排了这么多的人啊，没错的，关系啊，不安排谁都得罪人的，当镇干部体面啊，我啊要和各村村长搞好上下级关系，能不把各村长的子女安排进镇政府工作吗？不能的！这么多的亲戚朋友，能不给他们的子女安排到镇政府里工作吗？不能啊！下面的村长也就是大队长得罪不起，亲戚朋友那更是得罪不起的了。嗨，太多了，这副镇长就九个，什么党委宣传委员、组织委员、党委副书记、什么团委书记、副书记、妇联主任、计划生育委员会、经济发展办公室、外联办公室，等等等等太多太多哟了——精兵简政？也交给凰满夷来做吧，一个小光棍子大学生出生牛犊不畏虎啊，都交给你来做吧——老镇长舂青奎想啊想的。还没想完呢，一下子传来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老镇长舂青奎立马从遐想里守住了思想的缰绳，喊道：“进来吧！敲什么门啊？真是的——”
　　凰满夷拉开门，走进了镇长办公室——
　　老镇长舂青奎站了起来，打量着这个大高个子白净脸大眼睛浓眉毛的小伙子，看着小伙子背着行李挎着书包，心想，不用问姓名了，准是凰满夷啊。他喊道：“凰满夷！大学生！新镇长！是吧？你可来了！我们欢迎你啊——”说着就帮助凰满夷从肩上卸下了行李。
　　凰满夷笑呵呵地说：“不用我问了，您就是老镇长老书记舂伯伯了！舂伯伯您好您好——”凰满夷握住老镇长书记舂青奎的手，“舂伯伯，您还要为我送上一程啊！”
　　舂青奎把凰满夷的书包放在办公桌上：“满夷啊，你爸爸还好吧！”
　　凰满夷说：“很好的！再过一年，也该退休了。”
　　舂青奎依旧一个劲地笑着：“都老了，人嘛，跟庄稼一样，一茬老了一茬就接上了啊。你坐下坐下。组织部打电话说你明后天来报到。你呀随你爸爸，雷厉风行啊！不过，你这可给我们来了个措手不及了。办公室连主任预订的是明天的饭菜。这下得了。欢迎宴会要提前了啊。”
　　凰满夷坐下来，说：“舂伯伯，不要搞那欢迎宴会了。您看看，我想现在就跟政府里的所有的工作人员干部见见面，认识认识。好吗？”
　　舂青奎说：“不急不急！你都走了四十多里的山道土道了，歇歇吧。明天上午再跟大家见面。你看看，这都几点了，马上就四点了。歇一会喘口气儿，咱们就去凤凰飞酒家，随便吃顿便饭，等明天中午，全镇干部在凤凰飞酒家为你接风洗尘！”
　　凰满夷说：“舂伯伯，没必要没必要的。我尊重您老的意见，见面会就明天上午八点开。咱们现在就谈谈我的工作吧。”
　　“来了干家子了！”舂青奎说，“好吧好吧！交接工作是一定要做好的。你呀，要做的工作那是太多太多了太多了啊。我拣几个主要的问题交代给你吧。第一件重要的事，县委催促咱们土地承包到户，镇府原先在绿柳村搞了试点。这不整整一年了。我就不说好坏做什么评价了。你呢，自己去绿柳村访听访听也就是了，能不能在余下的十二个自然村里推广，到时候就由你拿主意了。第二个问题也不小的，县委组织部催过多少回了，让咱们镇府精兵简政，咱们镇政府的编制啊严重超员，连干部带办事员一百一十三位了。这精简人员的事，你就主持办理吧。这第三个大事啊，就是咱们镇上，当然主要是十三个自然村，计划生育等于没计划，到目前为止，还是任性地随便地生啊。县委计划生育委员会都跟我急眼了，让我必须采取强硬措施。满夷啊，我呀，强硬不起来啊。老了啊！这事你必须抓出个样子来，给县委一个满意的交代。还有第四件大事，县教委批评咱们镇失学儿童太多太多。咱们十三个自然村里，只有四个村子里建有小学，至于学生嘛，那也是寥寥无几屈指可数的。你上任后，看看怎么样把这个问题解决了！教育的问题是大问题，教委主任可把我狠狠地尅了几回了！还有第五个事情，就是几百年来的男女交往习俗——嗨！这事不是事了！算了算了，你上任后，就赶紧地解决我前面提出的问题就是了。别的，当然还很多了，我就不多说了。你也不要着急，这俗话讲，饭要一口一口地吃，工作嘛，要一样一样地干。我听鸿部长在电话里都说了，你小伙那是很有能力的。这下子啊，咱们凤翔镇算是有盼头了，再到县里开会，也能坐到前排听表扬了！各项工作也不再会排在所有镇府的最后面了。满夷！好好干吧！伯伯一百个相信你的！有什么困难，要坚决挺住就是了——”
　　听了舂青奎老镇长的话，他越发感到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就刚才老镇长讲的那四件要做的工作，件件都是棘手的问题。都是政策性极强的问题。搞不好就要身败名裂，甚至更为严重的。他想到了鸿部长和管书记的嘱咐，要依靠群众，只要有群众的支持认可，那什么工作都能做好的。凰满夷跟舂青奎一直谈到快六点了。两个人都把时间给忘了。还是老镇长疼爱年轻人，看了看表，说：“该吃晚饭了！你的宿舍，连主任带人给你收拾好了。走吧，把行李卷带上，先到你的宿舍看看，把行李放下，咱们该吃晚饭了！”
　　舂青奎老镇长带着凰满夷到了宿舍。凰满夷进屋这么一看啊，这宿舍的条件可太好了，比师范大学的宿舍要强上一百倍的。他放下行李卷，问道：“舂伯伯，水房、厕所都在什么地方啊？”
　　舂青奎“哈哈哈”地大笑道：“对啊！我得把这两个地方告诉你！走吧！先去厕所，我正要方便方便呢——”
　　厕所在东厢房北侧的拐角处，距离正房往东五十米处。舂青奎老镇长带着凰满夷从厕所里出来，直接到了锅炉房。锅炉房在西厢房南面拐角处，一大间房屋，一间烧水的屋子，里面隔出一间，是镇府的浴池，可以泡澡可以淋浴。条件蛮好的。这厕所和洗澡的地方，凰满夷认识了。
　　“怎么样？”舂青奎老镇长书记说，“这里的条件还可以吧？”
　　凰满夷说：“舂伯伯，岂止是可以，应该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好吧！”舂青奎说，“这回该吃晚饭了吧？到我家吧！认识认识家门。”
　　“天不算早了。”凰满夷说，“认识家门，那是早晚的事。伯伯，咱政府食堂还没关门吧，我还是到食堂吃吧。”
　　舂青奎看出来了，这个凰满夷有股子倔脾气，不吃请！也罢！算了吧！那就让他吃食堂去。于是他说：“还没关门。制度规定，六点半不卖饭了。走吧！食堂在镇府的西院。我带你去吧。”
　　凰满夷说：“舂伯伯，都这么晚了，您还是赶紧地下班回家吧。再不回家，我伯母会着急的。”
　　舂青奎说：“不碍事的！晚回家是常事的。有时候在外面宴请下饭店，十点十二点地回家，也不算是什么新鲜事的。那好吧。你就赶紧吃晚饭。我就回家了，有什么事，咱们明天见面会上再说吧——”
　　舂青奎推着自行车出了镇府的院门。
　　凰满夷这就到了镇府机关食堂，开始用晚餐——
　　凤翔镇镇府的食堂也是很讲究的，有很大很大的操作间，有三个小餐厅。小餐厅有镇长书记的招待餐厅，有副镇长副书记的招待餐厅。小餐厅装潢得相当到位。还有一个大餐厅。是供镇府普通工作人员办事员们就餐的场地。凰满夷直接走进了大餐厅。显然，工作人员马上就都要下班了。凰满夷看到，餐厅里就三个穿着白大褂的服务人员，一个男的两个女的，岁数都不大，男的也就三十左右岁，女的都在二十上下。
　　凰满夷问道：“同志，还能用餐吗？”
　　三个服务员齐刷刷地看着凰满夷。他们看着凰满夷，高高的个子，不胖不瘦的，浓眉大眼，五官端正，就是脸略长了那么一点点，可很白净的啊。身上穿着一件军大衣，敞着怀，里面是一套灰色中山装，左上衣口袋插着两只钢笔，中山装是套在了毛衣毛裤的外面的，很得体很气派，一看就像个县里的大干部。三个服务员心思，都传说镇府就要来新镇长书记了。眼面前的这个人，莫不就是新来的镇长书记吧！于是三位服务员一起回答：“还可以用餐，只不过饭菜凉了，还要再回锅热热——”
　　男服务员赶忙问道：“请问，您是不是我们镇新镇长书记啊？”
　　凰满夷笑呵呵地回答道：“是的！认识一下！我是凰满夷——”
　　还挺随潮流的，三个服务员，纷纷地把手往白大褂上抹了抹，一个个的跟凰满夷握手做自我介绍。
　　男的抢先了：“凰镇长书记，我叫盛高德，三十一岁，是这里的班长。”
　　一个女的握着凰满夷的手，说：“您好！凰镇长，我叫厦小静，十九岁。”
　　另一个女的自我介绍说：“凰镇长，您好！我叫芃巨美，今年二十一岁。”
　　班长盛高德说：“凰镇长书记，我马上给您热饭菜。您坐下来，稍等片刻，我立马就得——”
　　厦小静、芃巨美跟着盛高德就去了操作间，给凰满夷热饭热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