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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田人北大丫第九章

作品名称:种田人北大丫      作者:王凤文      发布时间:2017-05-05 07:58:48      字数:4978

  榛柴棒回到村部,跟村干部们讲:“咱们乡里的头头凭借着不正常的关系,给咱们村小学硬派来个教师。我没跟你们讲,那个叫町赏金的,是咱们乡里供销合作社的主任町大广的儿子。町赏金前不久在乡农技站强暴了一个女子。本应该送进看守所劳动改造的。可就凭借着町大广的上上下下方方面面的社会关系,町赏金不但没被送进劳教所,反倒跑到咱们村里当老师了。我刚才在小学校宣布不要他了。这事啊,我想想,我一个人说了还不能算的。我想咱们所有的干部,带领所有的村民,运用集体的力量,把他赶出咱们榛柴村的小学校!这样一来,乡里的干部就得考虑咱们的民意了。俗话说,民意不可违啊。他町赏金必须离开咱们村小学。至于他町赏金离开咱们小学校之后,乡镇里的干部把他派到哪里再祸害人去,那就不是咱们村干部村民们所能管得了的事情了!大家看,是不是这么回事啊?”
  村干部们都纷纷响应道:“必须把町赏金撵走!”
  榛柴棒说:“这事啊,明天咱们九点钟到小学校。把全村人都召集到小学操场。那个家伙,明天一准到小学校的。这事就这么定了。散会!”
  榛柴棒惦记着榛柴珍母子俩。就派妇女主任榛柴欣怡去榛柴珍家看望。榛柴欣怡三十七岁,论辈分,榛柴珍应该称呼榛柴欣怡姑姑。榛柴欣怡性格特别的爽快,是个热心的外向人。她出了村部,看了看手表,刚九点五十七分。她想,这时候去榛柴珍家,榛柴珍北大丫母女俩肯定不会在家的。她知道,这几天,榛柴珍一直带着北大丫在村里的第九号谷地,给谷子施肥。作为村妇女主任,她劝过榛柴珍不知多少回了,叫她到地里干活,不要再带北大丫下地了,可以把北大丫放在姥姥家啊。可榛柴珍就是不听,说是就得让孩子提早下地干点农活,在田地里好好地摔打摔打,锻炼锻炼。必须让孩子知道种庄稼是多么的不容易。孩子不能干多还能干少啊。榛柴珍对北大丫的早教,真的就是劳动教育!下田下地撒种、间苗、除草、施肥,补种……啥农活都干了!
  那是北大丫刚刚三岁的时候,榛柴珍就带着北大丫下庄稼地了。三岁的女孩,要跟大人一块在田地里挨太阳晒,挨风吹,挨雨淋。这要是别人家的孩子啊,谁舍得放到这大地里间苗除草啊。就是让孩子啥也不干,那也没人舍得把孩子放到庄稼地里的。对榛柴珍这样的劳动早教,很多当父母的都表示质疑。好在全村人都知道,北大丫是榛柴珍的亲生女儿。要是不知道这一点的话,那还用说吗,榛柴珍那就是典型的后妈了!那就是后娘在虐待孩子啊。这个榛柴珍啊,第一次把北大丫带进玉米地除草间苗的时候,就逼着北大丫背诵诗歌。“大丫啊!你热不热啊?”
  北大丫看了看妈妈的脸,自己擦了擦小脸上的汗水,稚嫩地回答道:“热!我热——”
  榛柴珍跟女儿说:“大丫啊,妈今天就这会,教你念一首古诗。你听好了啊。妈念一句你就跟妈念一句。听好了啊,锄禾日当午——跟妈念——”
  北大丫念道:“锄禾日当午。”
  榛柴珍说:“汗滴禾下土——”
  北大丫跟着念:“汗滴禾下土。”
  榛柴珍说:“谁知盘中餐——”
  北大丫念道:“谁知盘中餐。”
  榛柴珍说:“粒粒皆辛苦——”
  北大丫念道:“粒粒皆辛苦!”
  榛柴珍教北大丫认识哪棵是玉米苗,那棵是野草。北大丫天生大脑聪慧。榛柴珍教北大丫念诗,北大丫念两遍,就能背诵下来了。对于庄稼苗和野草的辨识,北大丫的能力也特别地强。刚三岁啊,这地里的杂草的名字,她都能叫得出来,像徽菜、蒿子、稗草等等,她都认得出来叫得出来。在大田地里带着北大丫干农活,榛柴珍身体力行,教孩子干活教的仔细耐心,教孩子背诗歌,也是一丝不苟。让女儿知道诗歌里写的是什么意思,让女儿体会农民种地干庄稼活的艰辛。
  第一次第一天榛柴珍就教北大丫李绅的《悯农》。这些诗歌当然都是榛柴珍小时候学的,背了下来烂在了心里,永远忘不掉的。从小时候,榛柴珍就知道了当农民的艰辛。榛柴珍带女儿下地干活,并现场教诗。她的目的非常地明确,就是让女儿打小就知道,这人世间,就属种庄稼地的活最累最苦了。让女儿记住,将来不要当农民,要立大志,干世界上最体面的工作,决不能再面朝黄土背朝天了!当然,榛柴珍教女儿,完全忘记了时代。新时代的农民跟她所知道的诗歌里的农人,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榛柴珍有点急脾气的。她跟女儿说:“大丫啊,妈记性可好了!妈妈小时候学的农诗(农村农民题材的诗歌)到现在还没忘啊。李绅是唐朝很不起眼的诗人,比啥李白杜甫没法比的。可妈妈就是喜欢这个不起眼的诗人李绅的诗歌。为啥啊?”
  小小的北大丫仰着小脸问妈妈:“为啥啊?”
  榛柴珍说:“实在呗!李绅实在。跟你说你还不会懂的。等你长大了,你自然就懂了。那李白们都特别地浪!写的那东西云山雾罩的。咱读不大懂的。李绅写的就实实在在。大丫,妈不给你讲,你也明白啥意思吧?”
  北大丫蹲了下来,右手托着自己的下巴,两只毛嘟嘟的大眼睛看着榛柴珍,说:“我懂的,说的是妈妈种田苦,吃饭时饭碗里的饭粒儿,都是妈妈的汗水变成的!”
  北大丫的回答,让榛柴珍万分兴奋:“大丫啊!你真聪明!就是这么个意思。那李绅写可怜农民的诗歌,一共是两首。妈再教你另一首。听好了!跟妈念——春种一粒粟,秋成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来!跟妈妈一句一句地念——”
  没两分钟的工夫,北大丫就会背了。
  “大丫!你会背了,往后每天每时都念叨念叨。时间长了,里面的意思你就明白了。要好好干活,快把那几棵稗草都拔掉——”
  北大丫费劲地拔着玉米地里的稗草……
  北大丫三岁时就被榛柴珍带进了田野,到现在,北大丫跟着妈妈在农田里已经干了五年的农活了。北大丫已经八虚岁了。北大丫该上学读书了。今天榛柴珍按小学校里的通知,到小学校给北大丫报名注册。哪里会想到,遇上了个混蛋流氓教师。这让榛柴珍很不开心。从小学校一回家,跟女儿喝了一碗凉水,便带着女儿北大丫下地干活了……
  这几天榛柴珍就跟村民们一道在谷地里给谷子施肥。此时,榛柴珍左胳膊挎着个粪筐,右手一把一把地抓着粪肥,往谷苗根部撒着。北大丫也一样,左胳膊挎着个粪筐,只不过要比榛柴珍挎的要小得多。北大丫已经很熟练了。每从粪筐里抓出一把粪肥,就弯下腰来,往谷苗根部一撒……
  妇女主任榛柴欣怡找到地里来了:“小珍啊!快不要让大丫撒肥了!看你把孩子累成啥样了啊!怎么就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孩子啊!”
  还没等榛柴珍说话,北大丫便稚嫩嫩地说:“姑奶啊。我不累!一点也不累——”
  “好孩子!真有你的啊!”榛柴欣怡说,“大丫啊!你妈让你下地干活,你恨你妈吗?”
  “姑奶啊!”北大丫把手里的一把粪肥撒在谷苗的根部,站直了身子,说道,“我爱我妈。我妈这是对我早教呢。叫我爱劳动,还教我诗歌呢,赤日炎炎似火烧,野田禾稻半枯焦。农夫心内如汤煮,公子王孙把扇摇。”
  “大丫背得真好!”榛柴欣怡说,“好孩子!你是真知道农人的辛苦了!大丫啊,姑奶问你,你长大了还种地吗?”
  “姑奶!”北大丫说,“我听我妈的话。我妈说,让我今天下地干农活,就是要知道当农人的辛苦。就是要知道好好念书,将来考上大学,不种地了。姑奶,等我长大了,我就进城了。把我妈把姑奶你们都接进城里。咱们过好日子了——”
  “瞧瞧大丫志气多么地远大啊。”榛柴欣怡说,“大丫啊,主任派我找到你们娘俩,关心关心你们的。大丫,不是还没报上名注上册吗。没关系的。主任急眼了。明天上午九点,叫全村人都到小学校操场上,开大会,把那个畜生老师町赏金赶出咱们榛柴村!咱们的大丫明天就能注册报名上学读书了。”
  北大丫继续往前撒肥。榛柴欣怡把榛柴珍的粪筐接了过来,说道:“全乡人民都知道,町赏金是个强奸犯。可乡里的干部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把他安排进了咱们村子的小学校。你是不知道啊,咱们小学校的那个榛柴广厦,说啥也要把校长主任的活交给那个活畜生。这个榛柴广厦有病啊,别说是校长主任啊,就是普通老师也不能让那畜生当啊。”
  “榛柴广厦的心思众人皆知的!”榛柴珍说,“他啊,想傍棵大树。想靠町赏金的父亲的关系,把他那民办教师的帽子摘掉,转成国家正式教师。亏他榛柴广厦想得出来,町赏金办不成的。转不转公办教师,那是县里教育科的事。就是町赏金的老爹本事再大,他也是弄不到转正指标的。榛柴广厦做梦去吧。姑姑主任,你是没看见今天榛柴广厦那副样子,那就成了町赏金的一条哈巴狗了。还死死地咬上我们娘俩了。跳着脚的喊着不要大丫了!咋地?那小学校是他榛柴广厦自家办的啊!我没空搭理她。等忙完了这农活儿,我还真的要好好跟他理论理论。”
  “正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啊。”妇女主任榛柴欣怡愤愤地说,“榛柴广厦完全是为了自己。他也不看看,也不打听打听,那町赏金到底是个啥样的人!他就不怕他一脚踩在臭狗屎上。都那么大岁数了,头脑还那么简单。也真难怪当年被人家从城里赶回来了。整个的死轴子一个啊!”
  “我看他也不怎么样的!”榛柴珍说,“你没听有家长议论啊,那老东西扒女孩子厕所。去年放暑假前,咱村榛柴量家的二丫头小翠,六年级了,就要小学毕业了。小翠和另外一个女同学上厕所,就咱们小学校那厕所,那也太不是个样子了,十几根柞木棒子往中间一竖,就把那男女厕所隔开了。就那大缝子,一年级小孩都能钻来钻去。那能遮挡个啥啊。小翠和女同学刚蹲下,就看见了榛柴广厦那个老东西的双眼正从木头缝里看着她们呢。直吓得俩女孩提上裤子就跑出了厕所。回家跟爸妈说。爸妈死也不相信。小翠她妈倒是跟我说了这事。我让他们找主任。他们不找啊。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依我看,小学校里的老师,还真的都得整顿整顿了。小学啊,打基础的时候!老师必须是好老师,既要有德还要有知识,还要会教学,能把自个的知识传送给孩子。那才行呢!主任姑姑。你是村干部,我说的这话,你得跟村主任好好念叨念叨。为了咱们村里的后代啊,不能让那帮吃人饭不拉人屎的混混们当老师了啊!”
  “没错!”妇女主任榛柴欣怡说,“可有一样的,村小学校里的老师安排,不光是村干部说了算的。乡镇文教股,县里的文教科,都是安排教师的权力机关。咱们村里的教师,没有一个是正式教师的,都是民办的。以后啊,我们要到县文教科要人,要师范生,那是正宗的。”
  “对对对!”榛柴珍高兴了,“咱们村里的小学校,要是能来几个师范学校毕业的,那可就太好了。”
  榛柴欣怡边撒着粪肥,边和榛柴珍说话。不觉已近中午了。榛柴欣怡说:“我还要找几个年轻小媳妇,谈谈计划生育的事。一会儿,就该下工回家吃中午饭了。下午啊,你就不要再让大丫下地撒肥了。孩子就要上学了。让她也歇歇——”
  榛柴珍听了妇女主任榛柴欣怡的话。吃完了中午饭,榛柴珍就把北大丫送到了母亲家里。母亲看着外孙女被晒得红黑红黑的脸蛋,不觉很有几分心疼:“小珍啊,你还真把咱们的大丫当成劳动力使唤了。满村子的小小子小丫头,有一个像大丫一样的吗?瞅瞅都把孩子累成啥样了啊——”
  “姥姥!姥姥啊!”北大丫嗲声嗲气地喊着,“我一点也不觉得累的。红灯记里有句词儿,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啊。姥姥,我们家穷,我就是要早当家了……”
  姥姥一把将外孙女大丫搂在了怀里:“我的心肝啊!大丫啊,真真地懂事啊——”
  
  一九七七年八月二十七日,本是星期六。因按照有关部门的有关规定,村里小学的老师们要照常上班的。一年级新生报名注册工作还没进行完。有的家里,孩子到了入学的年龄,可家长就是不让孩子上学。小学校的老师们那也是没任何办法的。今天来得最早的还是榛柴广厦。他平时都是第一个到校的。今天更是了。他有心事,町赏金答应他了,他盼着町赏金早点到校,把好消息告诉给他。要说榛柴广厦确实幼稚得很了。别说是町赏金帮不了他,即便是町赏金真的能够帮他转成公办教师,那也没这么快没这么容易的啊。一个晚上,就给你办成了?榛柴广厦做梦做惯了,一定是这样的!不然的话,怎么能够相信町赏金的胡话鬼话啊?!
  七点三十三分,町赏金哒哒哒哒哒哒哒地开着摩托车进了校园。榛柴广厦迎了出去:“怎么样?町校长主任!我转正的事情有眉目了吧?”
  町赏金笑着。大白天的说着连他自己都觉得特不靠谱的鬼话:“当然了!我已经通过关系,把你的名字报到县里文教科了!说话就批下来了——”
  “太谢谢你了!谢谢你啊——”榛柴广厦无比激动了。天啊!让我遇上了町赏金!缘分啊缘分啊!榛柴广厦紧紧地握着町赏金的右手,一时间,泪水流了出来……
  八点多钟,小学校里的六名教师都到了。有几位学生家长早到学校给自家孩子报名注册。依旧是町赏金负责接待……
  全村人都知道,今天上午九点到小学校操场集合开会。有知道开什么会的,有不知道的。不管知道不知道开会内容,村民们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按时按点来到了村小学校的操场上。村民们等着开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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